白翰辰刚坐到餐桌边, 就看白翰兴扔下碗往出跑,不一会又传来急匆匆的喊声:“福子!赶紧的!我要迟到了!”
“翰兴这是着急干嘛去?”他微微皱起眉头。自打出过一次事, 甭管白翰兴去哪大福子都跟着。反正大哥不在, 大福子的车也空下来了, 正好挪给三弟用。
“说是去燕大听讲座。”付闻歌给他夹了筷子菜,“赶紧吃饭, 有福子跟着呢。”
白翰辰思量片刻,又问:“燕大?谁的讲座?”
付闻歌说了个人名, 白翰辰一听就把筷子拍到了桌上,起身直奔后院。最近闹□□呢, 燕大净出事儿。白翰兴平时又爱看那些宣扬新思潮的东西, 白翰辰怕弟弟跟着那帮大学生起哄,上街□□再让警察给抓了。
没多会,只见白翰兴被拎回饭厅里, 一脸不忿地皱着眉。坐回桌边, 白翰辰朝凳子一指:“坐下, 有事跟你说。”
白翰兴不耐道:“不坐了,有事儿你就说, 我赶时间!”
“那讲座甭去了,回屋温书去。”
“凭什么!?”
啪!
白翰辰再次将筷子狠拍到桌上,垂手撑住膝盖冷眼瞪着弟弟:“讲课那人因为煽动学生闹事已经进过一次监狱了, 你想跟着进去陪他一起坐牢?”
肩膀和胸腔急促起伏,白翰兴的语气咄咄逼人——“说真话,讲良知, 就算进监狱也是种荣耀!”
“胡说!”白翰辰厉声喝止,“爸的身体都那样了,你还想让他替你着急再进回医院是不是!”
付闻歌赶紧劝道:“翰辰,别这样说,翰兴心里有谱。”
“他有谱个屁!”白翰辰剑眉狠拧,“白翰兴,我告诉你,你要是坐了牢,别指望白家能花钱找人托关系给你弄出来!”
白翰兴不服气地瞪大了眼:“哥,你以前不也因为闹□□坐过牢么?凭什么到我就不行了?”
嗯?付闻歌挑眉望向白翰辰,用眼神询问他“你还坐过牢?”。
被付闻歌用异样的眼神盯着,白翰辰脸上略有挂不住,急道:“都他妈哪年的黄历了!再说我那时跟现在的情况不一样!甭给我废话,滚回屋温书去!”
“嘁,比爸还老封建。”白翰兴不屑地嘟囔了一声。
白翰辰骤然起身,怒目质问:“你说什么!?”
“翰辰!”付闻歌赶忙把他拽回到凳子上,一个劲冲白翰兴使眼色催他躲开,“先吃饭,都凉透了。”
白翰兴气鼓鼓地出屋,只听他哥在后头吼道:“你那是回东院儿的路么!?”
料想今儿注定是出不去了,白翰兴赌气拐了个弯。
洗漱完毕钻进被窝,付闻歌想起饭桌上白翰兴说过的话,支着脸问靠坐在床头看公司财报的白翰辰:“没想到你以前还坐过牢啊。”
目光随着翻动的纸张游走,白翰辰喃喃道:“我上大学的时候正赶上北伐,学生会组织学生上街□□,请愿停战。结果和治安队起了冲突,都给抄进去了……嗨,也没待几天就出来了。”
“学生会?”付闻歌想了想,“翰辰,我记得你说过,冷纪鸢以前是学生会会长……那会你在学生会里是什么职务?”
白翰辰扣下财报本,侧头垂眼望着他,无奈笑道:“我是副会长,诶,你不会现在才想起吃我俩的醋吧?”
“我才没吃醋,随便问问。”
付闻歌转身钻进被子里。上礼拜冷纪鸢来北平出差,白翰辰做东招待对方吃饭,本来说叫他一起去结果他那天晚上有课抽不出空。等回到家见着喝得醉醺醺的白翰辰,他一想到这俩人把酒言欢的画面,牙根不免泛酸。
当然他心里有数,冷纪鸢跟白翰辰不可能再旧情重燃。只是见过冷纪鸢之后,得知对方是那样一位优秀的人,让他很是羡慕,又凭空生出一丝嫉妒。如果在白翰辰身边的人是冷纪鸢,那么当白翰辰遇到难题的时候,至少有个人能给他提出有效的建议以及实打实的帮助。
但是他做不到,起码现在不行。
扳过他的肩膀,白翰辰低头贴着那凉凉的耳廓轻笑:“没吃醋?那你闹什么别扭?”
“你哪只眼睛看我闹别扭了?”
“这只,还有这只。”白翰辰拽着他的手摸向自己的眼眶,换来对方一声不甘的笑。
抽回手,付闻歌扭身抱住他的腰,催促道:“别闹了,快睡觉,明儿一早不还得出差?”
“嗯,说到这个——”
白翰辰随手将财报本放到床头柜上,拉灭台灯,回手一撩被子把彼此从头到脚一并裹住。
“你干嘛?”被窝里传出欲拒还迎的质问。
“出差嘛,预支下差旅费喽。”
被窝里又是一声哼笑。
被白翰辰折腾了半宿,付闻歌一上午都昏昏欲睡,中午也没什么胃口吃饭。陈晓墨见他支着下巴举着筷子一脸兴趣缺缺的模样,又祭出那罐李春明他妈做的油辣子。
正好李春明出门办事,中午来小院蹭饭,瞧见付闻歌把油辣子当菜吃,嘴角直抽抽。
“少放,辣哩,闻歌。”他和陈晓墨当初一个口气。
“不怎么辣。”付闻歌叼着筷子眨巴眼,一脸的无所谓,“咋?吃你几口辣子还心疼?”
“没那个,你吃你吃。”
李春明真不是心疼油辣子,反正是他老娘做的,吃完再叫人给捎。这辣子劲儿大,香是香,可不敢多吃。尤其是春天风大干燥,吃多了,上茅房无异于上刑。
“给我也来点儿。”周云飞把饭碗递过去。他其实不太敢吃辣,可看付闻歌吃的那么香,也想尝尝。
付闻歌用筷子尖挑了一点放到碗里,只见周云飞扒拉了一口,立马面色涨红,哈着气急道:“晓墨!给水——”
陈晓墨赶紧倒了杯茶递给他,周云飞咕咚咕咚灌完一整杯茶,继续张嘴拿手扇风,嘶嘶抽气,眼泪都给辣出来了。
“太辣了!怎么会有这么辣的东西?!”他缓过劲来哭诉道,“这玩意要是抹囚犯嘴里,不用动刑保准全招了!”
“你平时不吃辣,稍微辣一点儿当然受不了。”付闻歌冲陈晓墨和李春明抬抬下巴,“是吧?”
那俩人眨巴眨巴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做油辣子选的辣椒是他们那边最辣的品种,他们吃惯了是不觉得怎样,可也没人当酱豆腐似的往面饼里抹、米饭里拌。而外面人第一回 吃,周云飞这样才是正常反应,像付闻歌那样一勺勺擓的,简直是味觉系统失灵的节奏。
吃完饭,李春明屁颠颠跟着陈晓墨去洗碗。丁婶家住隔壁街的街口,离着近,来他们这只管做两餐饭,不要工钱,就赚点买菜剩下的毛角。所以陈晓墨他们不好意思让丁婶再管收拾,每天吃完饭轮流洗餐具。
“没看出来,闻歌真能吃辣哩。”
李春明没话找话,要不碗都刷完了陈晓墨也未必能跟他聊上一句。头春节弟媳妇那刚传出喜讯,他爸妈自然不着急催他成婚抱孙子,可他着急啊。二十六的人了,连个小手都没拉过,每天硬着睡硬着醒,他怕自己回头再憋出点毛病来。而且看陈晓墨那意思,也没一开始那么抗拒,像是愿意顺其自然地给他机会。
“我记得他以前不太吃辣。”陈晓墨直起腰甩去手上的水珠。
因着要洗碗,他把袖子撸到肘弯处,露出了整截小臂。李春明瞄到那麦色的小臂内侧有块红斑,好奇道:“你这血痣挺大哩,以前都没看见过。”
陈晓墨赶忙撸下袖子,把围裙一摘甩到李春明怀里,顶着像是有些不悦的表情匆匆离开。
——诶?我说错啥了?
李春明委屈巴巴地攥着围裙,深感莫名其妙。
下午课间休息,听陈晓墨念叨李春明一点生理常识都不懂,周云飞在旁边拍着桌子笑出猪叫。半爷儿的红斑和女性的月/事一个道理,偶见一辈子不起的,但对生理机能没有影响。
对他们来说这是常识,可对李春明那样内心耿直的青年来说,也许是一点儿概念都没。也难怪,谁没事儿跟他去说这些啊,别说他不是学医的,就算他们的同学里,还有好些个学生理卫生时一脸被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样子。
“他就是根棒槌!何大跟我说,他连个嘴儿都没亲过!”
陈晓墨冷眼斜楞着他:“没亲过嘴儿很好笑?”
“呃……不是……”一想到陈晓墨还从头雏到脚呢,周云飞立马端正姿态,事不关己地岔开话题,“闻歌,把你刚才的笔记借我一下……闻歌?”
付闻歌正在愣神,被周云飞叫了两遍名字才反应过来,随手把本子拍给他,起身走出教室。
周云飞喊他:“干嘛去?马上上课了!”
“去方便,待会要是点名帮我应一下。”
周云飞转脸冲陈晓墨挑挑眉毛:“嘿,这准是中午油辣子吃多了闹的。”
陈晓墨错错眼珠,没言声。刚付闻歌听他聊起红斑的事时眼神就怔住了,这会儿又满腹心思的样子,指不定是怎么了。
进到小隔间里,付闻歌脱了裤子低头看了一眼,顿时拧起眉头。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又赶紧把裤子提上推门出去。他们三个起红斑的时间基本同步,前后差不过一两天。刚听陈晓墨提起,他忽然想到自己这个月也该起了,结果大腿上一点印子都没有。
自从十四岁开始,这红斑月月准时报到,现在突然不起了……呃,等等,他抿住嘴唇——好像上个月也没起,那几天正好回门串亲戚忙得完全没顾上惦记这事。
抱着胳膊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付闻歌被上课铃吵得脑子里一团糟。
TBC
作者有话要说:二爷日日耕耘,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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