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 寒暑交替,不知不觉已是八年的光阴。
战争的惨烈让人不忍直视, 付闻歌终是没能像自己从前盼望的那样成为一名外科大夫而是选择了儿科。诚然, 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为了孩子。
白熙和早产, 离足月差了将近六十天。奶猫一样的小家伙,又生在了缺医少药的船上, 若非同行的有一位儿科大夫,怕是真活不下来。他自幼体弱多病, 像个药罐子似的,没少让付闻歌和孙宝婷操心。
孙宝婷遵循老辈儿人的教诲, 说得让孩子认个干爹才好养活。被催得烦了, 无奈之下付闻歌给周云飞写信,问他愿不愿意做这个干爹。周云飞的信隔了好几个月才回,欣欣然应下。没过多久付闻歌又接到对方的一封信, 告诉他自己现在又多个干儿子——陈晓墨给李春明生了个大胖小子, 不过孩子他爸当兵去了, 据说混的还凑合。
震惊之余付闻歌仍是替陈晓墨高兴,提笔回信把满满的祝福写下, 随信附了五百美金。听白翰辰说,国内打仗打得什么都乱,货币贬值物价不稳。想来陈晓墨自己一个人带着个孩子不容易, 这种时候他唯一能帮的忙也就只有钱了。
有段时间白翰辰一直没来信,他到处托人打听,得到的消息是对方似乎惹上麻烦被关起来了。那段时候他过得度日如年, 约莫过了半年才收到白翰辰发来的电报。电报里没细说被关的事情,只是告诉他自己一切安好,让他安心上学不要担心。
日盼夜盼,终于,广播里传来天皇的“鹤音”,日本投降了。
“闻歌,翰辰还没给信儿说哪天到啊?”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忙完就启程。”
孙宝婷一天问八遍,付闻歌恨不得把话写下来贴冰箱上,让她进厨房就能瞧见。
现在百废待兴,可白翰辰却决意放弃国内的生意,全因跟日本人打完自己人又要打了。他不愿与众多势力斡旋,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把该卖的卖了,下南洋与家人重聚。
容宥林前些年联系上了白翰宇,双剑合璧。在他们的操盘下,南洋公司已不再单纯做运输生意,业务范围涉及石油、橡胶、木材等资源交易。后来白翰宇远赴芝加哥,将大宗资源合约在期货交易所中进行期货交易。
付闻歌听容宥林谈起,说是赚了不少钱,具体多少他没问,反正比白家当年的家底要厚得多,据说不日将在纽交所上市。生意上的事付闻歌不懂,只知道白翰辰那边找了些旧识认购股份,像是要做什么集团化经营。
总而言之,这场仗没把白家打垮,反而生意越做越大。唯一让白翰辰感到遗憾的,是弟弟白翰兴不愿再参与进家族的企业经营,而是一心为实现主义而奋斗。白翰辰也不强求。人嘛,各有各的理想,而且打了八年仗,白翰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凡事得听哥哥话的少年。血里泥里摸爬滚打,累累伤疤堆起功勋,手底下几万人马,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
“各自安好吧。”白翰辰在给付闻歌的信里这样写道,“翰兴也做父亲了,他的人生不该再由我来掌控,只是不知这一别,兄弟手足何日再能重逢。”
付闻歌是能理解白翰辰兄弟间的分歧因何而生,一个是民族资本家,一个是无产阶级捍卫者,理念不同,所追求的东西也不一样。他把白翰辰随信寄来的、翰兴家那个小姑娘的照片拿给孙宝婷看,结果惹得婆婆又哭又笑。
“哎呦,这丫头长得像我,瞧瞧这眼睛,紧随。”孙宝婷抹着眼泪看孙女的照片,爱不释手,“诶,闻歌啊,翰兴娶的是谁啊?我见过么?”
付闻歌点点头:“您见过,就是他之前那个老师,杨渊良。”
“吓?那得大我们翰兴多少岁啊?”孙宝婷愕然,“这孩子,终身大事也不跟亲妈商量一声自己就定了。”
“四五岁吧,没差多少。”付闻歌心说离着上万里地通讯不畅,怎么跟您商量?
孙宝婷低头算算,稍稍挑起眉梢:“这杨老师属猪还是属鼠啊?翰兴属龙,他要是属鼠可就不般配了。”
“真不清楚,回头您自己写信问翰兴吧。”付闻歌着急去学校接熙和下课,没功夫陪她算属相。
“妈,我先去接熙和了。”
“让司机去就成了,你晚上不还得去医院值班么?”
“把他接回来再去医院,来得及。”
“那你慢着点开车啊。”
“知道。”
坐进车里,付闻歌笑着摇摇头。属相真有那么重要么?他属虎白翰辰属猴,这犯冲的属相也不凑一起了,当初怎么合的八字?
远远看见家里的车,白熙和冲付闻歌招招手,朝他跑了过来。爬上后座,他问:“爹地!爸爸哪天能到呀?”
“得下个月。”付闻歌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见孩子的头发全湿了,摸出手帕递向后座,“把头发擦擦,家里开冷气机了,别感冒。”
白熙和边擦汗边嘟囔:“我都好几个月没生过病了。”
“这么棒?那我得和苏西小姐说,给你发一朵小红花。”
“爹地,我不是小孩子了,请不要让老师用小红花来打发我。”
“白同学,请问你今年贵庚?”
“八岁啊。”
“八岁难道不是小孩子?”
“不,六岁以下的才是小孩子。”
“你这是哪来的标准?”
“不是六岁上小学么?幼稚园的都是小孩子。”白熙和耸了下肩膀,“我是大孩子了。”
付闻歌笑着点头:“好吧,你是大孩子了,那么我是不是该用和大孩子沟通的方式来跟你商量事情?比如钢琴课的事。”
白熙和皱起小眉头:“爹地……我不想去上钢琴课……”
“为什么?翰杰也在啊,你们可以做个伴。”
“就是因为他,爹地,你知道么?他一直让我喊他叔叔,他才比我大几个月好么。”
“他确实是你的叔叔。”
“叔叔会抢侄子的女朋友?”
一脚刹车踩死,付闻歌回头瞪着儿子,惊讶道:“你有女朋友了?”
白熙和那张神似白翰辰的小脸气鼓鼓的:“现在没啦,妮娜说她喜欢的是翰杰,因为翰杰长得好看。”
“妮娜是你同桌吧?”付闻歌扶额——儿子这么小就会泡妞的基因不知道是谁给的,反正肯定不是他,“虽然我不该说妮娜的坏话,但是你得知道,肤浅的人才只看外表。”
“可是爹地,如果说只喜欢一个人的内在而不看外表,很虚伪诶。”白熙和信誓旦旦。
付闻歌被噎得一愣,问:“这是谁教你的?”
“书上看来的。”
“哪本?”
“忘了,反正是你书房里的。”
“……”
这孩子我管不了了,付闻歌心想,以后让他爸管去。
七点回医院接班,付闻歌换好衣服坐进挂着自己名牌的诊室开始接诊。由于战火的绵延到此,许多机构都不能正常办公。他实习期结束后未能及时申领医师执照,拖了两年才获得执业资格。
持续高温,热带病横行,儿科尤为繁忙。刚处理完一个食物中毒的患儿,付闻歌又被喊去接急症。
“高烧四十度,惊厥,血压90/60,心率131。”护士向他报告基础项目。
付闻歌听诊完毕后说:“先给拍个片子,肺部有杂音,该是肺炎。”
护士抱孩子去拍片,付闻歌空下手,去走廊上找那个送孩子入院的人。那孩子身上脏兮兮的,胳膊腿细瘦,肋骨横陈,高烧,严重营养不良。像是流浪的战争孤儿,该是被好心人发现快要病死了给送来医院。
走廊上人挤人,付闻歌听护士说送孩子来的人戴着草帽,于是便在人群中寻找戴草帽的。远远的,他看到走廊尽头有个人背冲自己站着,头戴草帽,身上穿着没有肩章的夏季军服。
他从人群中挤过去,在对方身后站定,轻问:“先生,请问是您刚送了一个发高烧的孩子入院么?”
那人肩头一震,猛然回头,晒成古铜色的脸上写满惊讶:“闻歌?”
“……何……何大?”饶是相隔八年相貌已有改变,但付闻歌仍是一眼认出了对方,“你……你……还活着?”
“是……我还活着……”何朗的脸上多了道狰狞的疤痕,从眉心拉到腮侧,这使他被岁月和磨难写满沧桑的脸看起来隐隐透着股戾气。
看到他脸上的疤,付闻歌知他必是糟了大难,可仍埋怨道:“即是活着,你怎么不跟云飞联系啊?”
眼底的震惊褪去,何朗摇头叹息:“说来话长,闻歌,就让他当我死了吧。”
付闻歌抬手狠捶他的肩膀,咬牙气道:“当你死了?何大!云飞等你等了八年!他一直在等你回去!”
“……”
何朗表情微滞,片刻后皱眉望向窗外,只见玻璃上映出无尽的悔恨与无奈。
等付闻歌忙完,两人在楼外的台阶上坐定。何朗点起根烟,闷头抽了几口后说:“当年船被海盗劫了,船长当场被杀,其他人都被卖去一家榨油厂做苦工……我逃过,可是……”
他顿住声音,用执烟的手搓搓眉毛,苦笑道:“发生太多的事了,我没办法再回到云飞身边,就想,正好,别拖累他了,忘掉我他可以过的更好。”
“他一天都没忘了你。”付闻歌长叹一声,“他在学校做助教,一直留在北平,留在那个小院等你回去。何大,不管你遇到过什么,都不该辜负云飞的一片苦心。”
“我——咳咳——”何朗被烟呛了一口,咳出了眼泪。他狠狠抹了把眼,咬牙道:“我真的没办法——闻歌,你们是学医的,是救人的!可我呢?我杀过人,杀过很多人!像我这样的刽子手,怎么可能回到云飞身边?”
付闻歌只觉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难怪何朗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戾气,原是被血浸泡出来的。
纠结许久,他才轻声闻到:“为什么杀人?”
“一开始是为活命,后面……算了,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何朗掷下烟头,怅然道:“一步错步步错,越走越远,直到无法回头。”
“可你的心依旧善良。”付闻歌侧头看着他,“你送那个孩子来医院,还为他付了医药费……至少在我看来,你还是以前的你,是云飞爱着的那个何大……听我一句,回去见他,当面把话说清楚,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交待。”
何朗沉默着,并不表态。这时护士又来喊付闻歌,他起身拍拍何朗的肩,叫他等自己一会。可等忙完再出来,何朗却不见了。
只有一地的烟头,以及石砖上被泪水洇湿的痕迹。
白翰辰抵达的这天恰好是付君恺的忌日,一大早付闻歌先带白熙和去庙里供奉的牌位前拜祭外公。他是在父亲死后一年才收到消息,虽长时间没接到对方的信件已有心理准备,可当事实摆在面前依旧犹如晴天霹雳——
付君恺带领的独立团在河岸口被包围,补给线被切断,电台也被打坏了。五千官兵与三万敌军血战数日,终是弹尽粮绝。除了蒋金汉率部突围出来求援,包围圈里的军官士兵尽数殉国。
战场被烧成一片焦土,没有遗体,最后埋葬的仅仅是付君恺的一套旧军服。便是衣冠冢,也因家园被铁蹄践踏而未能安葬回故乡落叶归根,乔安生只能在重庆的墓园里为亡夫立下一块墓碑。付闻阳岁数小,穆望秋的墓碑是由乔安生帮着立的,下面同样埋的是件旧衣服。
在寺庙里为父亲供奉了一尊长生牌位,付闻歌每年清明和忌日都带孩子去拜祭。战争留下太多的创伤,供奉牌位的殿中,摆满了亲人对逝者的追思。
被付闻歌牵着手往石阶下走,白熙和忽然说:“爹地,我将来想成为外公那样的军人。”
付闻歌微微一怔,侧头望向儿子:“为什么?”
“保护爹地和奶奶。”白熙和仰起小脸,望向碧蓝的天空,“但是我不希望再打仗了,打仗会死人……爹地,你知道嘛,今年开学有个同学没来报道,苏西小姐说他们和他们的家人都死了,我很伤心,虽然我和他不熟。”
“确实很令人伤心。”蹲下身,付闻歌握住他的手,目光柔和地望着他,“无论将来你想做什么爹地都会支持你,就记着,熙和,你的名字是你爸爸取自‘和平’之意,不要辜负他对你寄予的期望。”
“明白。”
小家伙张开手,和付闻歌紧紧拥抱。
受容宥林所托,孙宝婷带白翰杰去了港口,让他一起迎接这个只在出生时打过照面的二哥。
邮轮靠岸,船上的人纷纷挤在船舷边与亲朋挥手。久别重逢,笑声中混着泪水,孙宝婷一见着白翰辰就扑了过去,紧抱着对方的肩失声痛哭。八年了,只有信件、电报和寥寥几张照片寄托思念。便是经历了无数风雨、心脏早已坚毅得像铁铸一般,可见到亲人,白翰辰也是哽咽不止。
望着白翰辰才过而立之年却已夹上银丝的鬓角,付闻歌心酸不已。想来必是身陷囹圄时,青丝在重重重压之下变成白发。抹去眼泪,他把从见到白翰辰起就躲在身后的白熙和拉到身前,鼓励道:“熙和,叫爸爸啊。”
白熙和抿着嘴唇,在白翰辰期待的目光中犹豫着张不开嘴。他对“父亲”的印象仅限于照片,虽说之前很是盼望了一番,但亲眼见到本人,却又因陌生的疏离感而有些害羞。
等了一会没等到儿子出声,白翰辰不免有些失落,却仍是柔声道:“不忙叫,刚见面,还生分呢。”
“二哥,你好,我是翰杰。”白翰杰倒是不生分,向白翰辰伸出右手。
白翰辰并不意外容宥林能教出这样的孩子,握住对方的小手摇了摇:“上次见你时,你才刚出生呢。”
“二哥,外面太热,不是怀旧的地方。”白翰杰以成年人的语气同他交谈,“爹地说今天他做东为你接风洗尘,我们先去酒店吧。”
“好,听你安排。”白翰辰欣然应道,然后将视线投向付闻歌,用眼神询问他“我儿子怎么回事?”。
都是你妈惯的,付闻歌在心里嘟囔了一句。
吃完饭回家洗去一路风尘,一进卧室,白翰辰便从后面紧紧抱住正弓身为他收拾行李箱的付闻歌。埋首于对方的颈侧,多年来积压已久的思念和欲望霎时化作滚烫的吐息。
“别忙活这个了,先让我好好看看。”压着付闻歌倒向床上,白翰辰克制住冲动,用指尖细细摩挲对方脸上的每一处细节。许是日照充足的缘故,付闻歌的肤色比以前深了,线条褪去所有的青涩,像颗熟得坠在枝头亟待采摘的阳光甜橙。
抬手扣住白翰辰的脸侧,付闻歌闭上眼,偏头吻了上去。刚当着其他人的面不好意思诉衷肠,眼下就他们俩,是该好好缠绵一番。长久的分别使得两人都有些急不可耐,未待衣衫褪尽便狠狠契合在一起,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呻/吟黏糊糊地纠缠在被冷气机吹凉的空气中。
仅仅五分钟后,压在上面的白翰辰自嘲地嗤了一声,捶床恼笑道:“妈的,憋太久就是快,歇会儿再来!”
“晚上再说吧,大白天的,妈跟熙和都在楼下呢。”付闻歌酡红着脸推了他一把。
“那你今儿晚上别想睡了。”又狠狠亲了一口,白翰辰撑起身,拽过扔到一边的西裤打兜里摸出烟盒。原本他没有烟瘾,可这些年愁事太多,有时候闷头一抽抽一包,渐渐断不掉了。
付闻歌起身整理衣服,望着他手中的银色烟盒,皱眉劝道:“少抽烟,刚听你咳嗽像是气管不太好。”
把刚抽了一口的烟掐掉,白翰辰点点头:“得,听医生的话,打今儿起戒了。”
“你啊,就是身边太久没人管着了。”付闻歌趴到他的肩上,用手指勾出根白发,惆怅道:“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长这么多白头发。”
“操心操的,嗨,都过去了,甭提了。”白翰辰侧头吻了吻他的手,“来之前我去看过阿爹了,他那挺好的,让你不用担心。哦对,你弟要去美国念书,阿爹托我给大哥发了电报,让他找人帮忙办担保。”
“啊?”付闻歌惊讶不已,“闻阳能考上美国的大学?”
白翰辰淡笑:“嗨,谁知道呢,他想去就去呗,反正有洛稼轩和蒋金汉他们在那边照应,饿不死他。”
付闻歌想了想,又问:“对了,桂兰姐真的要嫁给洛稼轩了?”
“嗯,还请我大哥去参加婚礼呢。”白翰辰撇下嘴角,“要我说,全靠洛家祖上积德,洛稼轩那小子才能娶到我大嫂。”
“还叫大嫂啊,都成人家的媳妇了。”
“叫顺嘴了,改不过来。”
“诶,六爷咋样了?一直没见你在信里提起过他。”
白翰辰飞扬的神色忽而顿住,沉默片刻又敲出根烟,叼在嘴里点上重重呼出口烟雾:“给抗联运物资被抓了,我到处找人打点,花了十多万也没给弄出来,到了还是毙了……家产尽数罚没,还好孟老爷子早走两年,不然也得活活被逼死。”
“……”付闻歌呆愣了一会儿,眼圈渐渐发红,说话拖出鼻音:“那……鱼儿呢?”
白翰辰抬手用掌心抹了下眼角,叹息道:“六儿没了他就上吊了,我跟小汤山寻了块地,把他俩埋一块了。”
“六爷那俩孩子呢?”
“我本来想收养的,可孩子妈不舍得,前些日子带着改嫁了,我给了她一笔钱,够养活到大。”
“……”
抱住白翰辰的肩膀,付闻歌的眼泪渐渐透过衣料濡湿对方的肩头。怕被人监视,白翰辰没在信里提过任何有关战争时所作的事情,但他知道,孟六不管做什么都肯定跟白翰辰有关。该是为了保住白翰辰,孟六一己担下所有罪名,最终落得家破人亡。
日军投降后,医院里收治了不少被关押的抗战义士,他亲眼所见那惨无人道的暴行是如何将身强体壮的军人摧残得不成人形。孟六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没想到竟然能扛住拷问,真端得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他叹息道:“回头去给他俩在庙里立个长生牌位吧,就放我爸边上。”
闭上眼,白翰辰重重点了下头,尔后又睁开眼,怅然道:“也帮冷学长立个长生牌位吧。”
付闻歌胸中一滞:“他也——”
“嗯,南京保卫战,殉国了。”白翰辰转头望向放在房间角落里的黑色箱子,“他先生也死在了对机场的轰炸中,我带了冷学长的骨灰过来……早前他交待过我,有个兄弟在南洋跑船,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重逢的喜悦彻底被哀伤冲散,付闻歌凝视着白翰辰略显沧桑的容颜,喃喃道出为英魂送行的挽词:“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翰辰,该把他们的事迹讲给孩子,还有孩子的孩子,这样永远会有人记得他们。”
沉思片刻,白翰辰道:“不如我找人写下来,还有很多人的事迹一起,刊印成册放在图书馆里,让更多的人铭记。”
付闻歌点点头,逝者已矣,不忘却,就是对他们最高的敬意。
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同时传来的还有白熙和谨慎地询问:“爹地,爸爸,我可以进来嘛?”
“等会儿!”白翰辰一边手忙脚乱的套裤子一边得意地对付闻歌说:“听见没,他叫我爸爸了,诶,要么说呢,谁的崽子他就是谁的——诶嘿!”
——德行!
付闻歌笑中含泪,伸手狠狠拧了把白翰辰的腰侧。
作者有话要说:二爷不受伤日子没法过斯基
哇哦,终于完结了!想说的太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算了,我这文盲也别露怯了,你们总结的都比我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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