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说她专业不行。
因创业延毕是她这二十多年来唯一的缺憾。好友蒋海燕甚至还说她是一朝从神坛上跌落了下来。这成了她的软肋。如今被人质疑,她无言反驳。
何夏看着那抹淡淡的白色身影,真想知道他在法庭上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总是说得对方律师哑口无言?
何夏快步走过去:“多谢许律教诲。”
许哲明侧头看她一眼:“还不服气?”
“心服口服。我对许律佩服得五体投地。所以我来请教许律是真心诚意的。”
虽然她来接机另有目的,但这目的是真诚的。
她的语气极是诚恳,许哲明又看了她一眼,然后目视前方,淡淡道:“拍马屁就免了。我不是你的老师,也不是你的带教律师,不教人。”
何夏想起第一天进律所时催小凯说的话:“合伙人都是大佬。大佬们都忙,不带新人。”许哲明当然不会带她。何夏又立即笑道:“我知道。不过您刚才关于仲裁的那一番话对我很有帮助,简直醍醐灌顶。我受教了。”
何夏弯腰,对许哲明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许哲明微张了下唇,却没再说,大步走了。
出租车辆和社会车辆分流,各行其道。何夏抬头看了看路标指示,打车的地方应该左转,许哲明却直行离去。
“许律,不打车吗?”她问。
许哲明不答,何夏跟着。很快到了停车场。看到许哲明那辆黑色轿车何夏才明白过来,他开了车来机场。这么看来,他的确不需要她接机。
许哲明把行李放进后备箱,走到车门前忽然转头看何夏:“会开车吗?”
“会。”何夏点头。
“你开车到红兴路口。”
何夏立即应道:“好的。”
许哲明摸出车钥匙给何夏,然后坐上了车子后排。何夏坐上了驾驶位,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许律住红兴路口吗?”
“不是。”
何夏疑惑。那为什么要开到红兴路口去?
“你在那里下车,然后自己打车回去。”许哲明淡淡道。
原来如此。何夏明白了,应该是他们只顺路到红兴路口。红兴路口离她家还有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也很好打车,不用在机场打车点排队。
“我可以先开车把您送到家,然后再打车回去。”何夏转头看着许哲明。他特定不会绕一圈送她,但她不介意开车送他到家。
“不必。”许哲明闭上了双眼。
“好吧。”何夏转回了头,打开手机导航。
她虽然知道红兴路口,但并不知道开车怎么走。A市这个大都市,她每次开车是必须要用导航的。
许哲明闭着眼睛,摆明不愿说话。不过他昨晚出差今晚回来,舟车劳顿,何夏也就没说话,按照导航开车。即使有导航,途中也有一次占错了道。她抬头从后视镜里看了许哲明一眼,他仍闭着眼睛。她又抬头看了看前方,没发现摄像头,应该没事。
四十多分钟后到了红兴路口,何夏靠边停车,转头喊了许哲明一声。
“许律,到了。”
许哲明缓缓睁开双眼,望了一眼外面,开门下车。何夏也下了车。
“谢谢许律!”何夏笑道。
“不必。”许哲明换回到了驾驶位,驱车离去。
繁华的红兴路口在深夜时变得静谧,许哲明的车子一转眼就不见了。何夏等了一会儿,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翌日是和味佳公司的朱谦约定好去法院提交资料的日子,不过何夏在上班前给朱谦打电话说建议推迟去法院,另有细节要梳理。
“何律师,XFLE公司已经向法院申请执行了,我们得尽快把申请资料交上去。”
“我去您公司详谈!”
何夏又去了味佳公司。
“朱先生,昨天我们核对了提交给法院的资料。不过,就这些资料提交上去的话,想必您也明白很难得到撤销裁决的结果。”何夏坐在朱谦对面,开门见山。
朱谦叹了一声,点头。“XFLE已经向法院申请了执行裁决,那我们就什么都不能做了吗?”
何夏说道:“现在我们唯一还可以努力的是,证明合同的不公平性。”
“对!我们现在非常后悔当初添了这个条款!”
“这个条款是你们主动添的还是应对方要求添加的?”
“当时有几个厂家和XFLE谈设备采购事宜,我们公司是新来的张经理和XFLE谈。张经理保证我们提供的价格是市场最低价格,XFLE不相信。最后,他们提出在合同上加一条,如果我们所提供的设备不是市场最低价格应向他们赔偿。”
“也就是对方主动提出在合同中加上这一条的。”
“是的。”
“而他们提出来你们就同意了。你们对这一条款可有过异议?”
“有过。有人提出这一条款对我们不利。确切地说,大家都觉得这一条款对我们公司不利。张经理同样有所顾忌,并派人到国内同类型厂家调查,当时同类型的设备,我们的价格的确是最低的。鉴于还有别的厂家竞争,张经理最后拍板,同意加上这一条款。”
“后来你们交货后,XFLE发现有厂家的价格比你们便宜,按照合同约定要求你们赔偿。”
“是的。”
何夏陷入思考。
朱谦看着何夏:“这能不能证明合同不公平?”
“不能。”
朱谦皱眉:“刚才你还说现在要努力证明合同的不公平性。”
何夏看向朱谦:“但你说的这些不能证明合同不公平。虽然这条赔偿条款是对方提出的,你们最初有过异义,但XFLE没有胁迫你们,且你们经过了市场调查,最后达成一致,在合同上签了字。从这些来说,合同符合平等一致原则。”
朱谦皱眉:“那就不能证明合同不公了?这仍然对我们不利。”
“形式上没有胁迫,没有不公。可以从内容着手。”
“内容?”
“XFLE公司发现有比你们价格低的设备,这些设备的技术参数、功能是否和你们的设备完全一样?”
“完全一样。”
“材料是否一样?”
“基本一样。”
“不一样的地方有哪些?”
“核心部件及主要部件都一样。只有一些小部件的用料不一样。”
“材料采购价格是否一样?”
“这是秘密,每个厂家不会把材料采购价公诸于众,但行业内大体差不多。”
“你们两家运费是否一样?”
“运费不包含在设备价格中,是得到XFLE公司认可的。这个没关系。”
何夏顿了一顿。朱谦期冀又忐忑地看着何夏,不知这些信息是否有用。
何夏说道:“可以从两点主张合同不公平。一,材料采购价不一样。二,部件用材不一样。即使技术参数、功能一样,设备价格也不一样。这是行业现实。虽然只有很少的部件用材不一样,但合同中‘提供的设备不是市场最低价格应向买方赔偿’这一条仍对卖方不公平。”
朱谦点头:“太好了!”
“这是我们目前最好的主张,但法院是否采用我不敢肯定。”何夏又说。
朱谦皱了皱眉。
何夏回到律所,重新整理提交给法院的资料。因为XFLE已经向法院申请执行仲裁裁决了,她的动作要快。整理好后再次和朱谦确认了一下,在法院下班前把资料交了上去。
法院将在两个月内作出撤销裁决或驳回申请的裁定。从法院出来,她揉了揉额头,这是她第一个跟进的案子,希望能得到最好的结果。
不过一边工作一边期盼地等结果的时候催小凯小声对她说:“不要太在意,仲裁为一裁终局制,裁决本来就不容易推翻。米律师他们也料到法院不会撤销裁决的。”
作者有话要说:前段时间头疼,在调整,大家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