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背叛

(146章危机,增加了萧明月见到公主的情节,可回头看。如果看过玉照公主,就不必回头。另外几章修了些细节。)

陆灏眼睁睁地看着陆姩坠入火海,他下意识地提刀赴前却一口鲜血呕出,身子不受控地瘫软下去。火舌无情地吞噬了心爱的人,悲痛叫他难以自制,只得发出声声粗哑的嘶吼。

卿沉并没有遵守陆灏先前的嘱托去保护陆姩,而是将主子牢牢拽住,不让二人相见。

熊熊烈火之下,陆灏喉间血气翻涌,一双深眸猩红可怖,他抓住卿沉:“救她……救她!”

卿沉一脸痛色,心如刀绞:“来不及了,小侯爷。”

楼台轰隆一声,燃烧的木梁接二连三地往下掉落。

陆灏运转气息,蛮横地撞破阻碍筋脉的瘀气,鲜血顺着眼鼻往外流淌。

卿沉惊呼:“小侯爷!”

陆灏扬臂一拂,斜刀劈去:“滚开!”

守军持戟上前却被陆灏一刀取命,小侯爷踩着发烫的碎木步步紧逼,丝毫不畏灼人的扑面热潮。卿沉跪在地上抱住主子的双脚,即便小侯爷用刀柄狠狠抽打他的后背,也硬是咬牙坚持着。

远处的若世夫人瞧见此景,淡漠开口:“禁苑持械,滥杀无辜,拿下。”

旁侧的御林军得命,立刻领兵拦截。

陆灏已经看到了坠落在地的陆姩,女子一身明绿,融在火海中十分显眼。在府中之时,陆姩曾问他是明绿的曲裙好看还是靛蓝的深衣更美,陆灏觉得这两种颜色都不好看,可仅仅是颜色的本身不好看,而不是妹妹穿着不好看。

陆灏说:“你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陆姩笑了笑:“那就绿色吧,瞧着像春天。”

这个春天于他们来说有着不同的意义。

陆灏一步一灼痛,即将跨入火海。

御林军与卿沉合力将人拦住,那抹绿色终是被掉落的梁木彻底掩埋。

浓烟四起,火光冲天。

就差一点点……

御林军的长刀架在了陆灏的脖颈处,他再也提不起力气,只觉眼前弥漫着一层血雾,双膝逐渐软了下来。

他跪在狼藉之中,双目无神。

卿沉抱着主子哽咽开口:“没用的,楼台太高了,翁主摔下来就已经……”

陆灏又何尝不知,只是他不愿去相信这幕突如其来的噩耗,是有关于陆姩的生死。因为在这场风云局中,他推测过许多破坏计划的可能性,唯独没想过陆姩会背叛自己。那日怜我怜卿,分明说好风月常新,永生不离,他以为的运筹千里,不过是她的算计之一。

只是,在她的算计之中,有没有关于爱情呢?

“你为什么没有在她的身边……”

陆灏垂首低语,声音浅弱,于这嘈杂的世间仿若一缕微不可察的清风。

但卿沉听见了,听见了来自风中的绝望,他跪在主子身侧落下双肩:“对不起。小侯爷,我奉长明王之命,务必要保护好你,你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陆灏唇角动了动,凝血的眸子看向卿沉,一字一顿:“你们都背叛我。”

“对不起……”

陆灏的目光越过卿沉的肩膀,落在萧明月的身上。他看着萧明月手握长弓,又朝楼台射了几箭,困于上头的陆九莹被对面殿宇飞来的一人所救,那人便是踩着萧明月射在梁上的铁簇安稳落地。

霍起在陆九莹站稳后便松了手,楼台随之倾塌,他隔着人群与火光看向为自己射箭铺路的女子。

萧明月不敢回眸相看,因为中间站着陆灏。

陆灏的眼神让她心中畏怯,她难以接受陆姩坠入火海而亡的事实,也无法面对自己适才的无能为力,此刻陆九莹获救,陆灏一定在恨她,恨不得立刻就杀了她。

御林军压制着陆灏,可陆灏的目光始终锁定萧明月。

萧明月抬步踉跄,得花玲珑搀扶方重新站稳。她看向埋葬陆姩的那片废墟,鼻尖一酸,泪水骤然涌上眼眶,她是想救陆姩的,可一切都晚了。

此时苑中传来入宴的钟声,陆灏随之昏倒在地,锦衣上沾染的鲜红缓缓氲开,犹如朵朵绚烂冷艳的血花。

围观的众人个个面露惧色皆不敢动弹,她们寻向站在廊下的若世夫人,却见她一脸漠然,丝毫没有想要主持大局的态势。就在众人疑惑不解之时,若世夫人身后的殿宇中走出一人。

孝帝身着玄衣常服,发髻高束,鬓角处隐约透着银白之色,他拂袖掩住口鼻,连带着两声咳嗽,眉眼处褶皱丛生,老态顿显。

霍起与若世夫人俯身跪地,唤了声陛下,一众不知情的贵女奴婢们这才慌乱行礼。

孝帝睥睨万物,抬眸望着苑中奴仆传送水源试图扑灭大火,只是杯水车薪并无大用。他仰面叹道:“好一座高楼,可惜了。”

彼时孝帝的身后又走出一些人来,魏后在前,水居随后,再依次便是林夫人、蔺仪与姜别离,还有几位年轻的娘子郎君们,玉照公主也在其中。

护卫贵人们的守军头领,恰是宋言。

宋言于人群中一眼就看到萧明月,他面上未有神色,持刀的手却是一紧。祭祀前霍起临时调兵,特意点他扈从天子,若不是执行军令,想必此刻他也处于楼台之下的乱局之中。

孝帝唤霍起上前:“七皇子,你立刻遣人将小侯爷送去医治,莫要耽误。”

“诺。”

霍起遣的人是宋言,宋言领兵上前将陆灏搀扶进殿中,医士们皆候在殿中。

萧明月余光瞧见阿兄的身影,没敢抬头相看,身后的裴不了更是屏气凝神,不敢轻举妄动。

陆灏入殿后,守军果断闭合殿门,卿沉心神不安。

孝帝扫视眼前残局,问道霍起:“今日这场选妃之宴本是为你筹办,可这烟熏火燎的,该如何收场?”

霍起颔首回应:“今日之事皆是儿臣的过错,若不是我中途离开尚林,这些刺客怎会潜入苑中,都是儿臣疏忽职守,这才引来大祸,还请陛下降罪,儿臣甘愿受罚。”

“你确实该罚。”孝帝抬手点了点他,“阳奉阴违,自作主张,事后我要好好的罚你,可眼下你要做的不是请罪,而是查清入苑的刺客都是何人,还有……”

孝帝看向卿沉,后者心中顿明,立刻磕头喊冤:“陛下,我家小侯爷是被逆贼所骗,一切与长明王、镇北侯府无关!”

孝帝没有说话,一双老谋深算的眸子早已探尽。

卿沉缓缓直起身来,他敢于直视孝帝的眸子,只为主人求得一条生路。他呼道:“陛下明鉴!陆姩乃林义王府逃脱的罪人,她以镇北侯私生女的身份潜入府中,为的便是向陛下寻仇!”

孝帝神情淡漠,叫人难以窥探其意。他道:“适才我已经听到了,她是破胡将军李临山的女儿,破胡将军的名号乃孤亲自敕封,誉他破军杀将,犁庭扫闾,没想到那场兵乱之后他的女儿竟还活着,不仅活着,还在镇北侯府中好好地活着。”

卿沉深深一拜,心中有所揣度,待他再起身时双眸微红,急切道:“陛下,我家小侯爷远居楚郡,两耳不闻,他如何能想到陪伴多年的妹妹竟是逃匿的叛贼?长明王驻守边关,侯爷更是从未离开过长安,此女能在府中安稳十余年,若不是有人暗中相助,如何能瞒得过王爷和世子呢?”

孝帝深眸一抬:“哦,你且说说,陆姩是受了何人相助。”

“豫州,广灵王。”卿沉毫不犹豫的将人告出,他诉道,“广灵王早生反叛之心,欲要北袭长安,篡位夺权,陆姩潜伏小侯爷身侧与其暗通款曲,他二人一里一外,一前一后,谋下这场逆举。今日尚林风变,那豫州必然闭门锁城,截断东部,陛下,这些事情我与小侯爷也是将将知晓,我之所言句句是真,绝无半句虚言!”

孝帝沉眸看他,未作判断。

霍起与水居临近,只见水居眉间微蹙欲有反驳之言,霍起知晓他在担心什么,因为自己也想到了。有些话从霍起嘴里说出,和水居口中说出是具有不同意义的。

霍起抢先问道:“广灵王远在豫州深山,如何能与陆姩为谋?”

果不其然,卿沉将话引到一人:“七皇子,您莫不是忘了,此刻站在院中参与选妃的,还有一位林义王府的后人。”他看向陆九莹的方向,“早在楚郡憉城时,九翁主便与姩翁主私交甚密,而九翁主身旁又有一位走商的婢女,谁知姩翁主与广灵王之间是不是她们在传信呢?”

霍起唇齿咬了咬,紧紧盯住卿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