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橘黄巨蟒自朱雀背后升起,鼓荡出的烈焰宛如焚天,几乎要遮蔽整个天空。
高德内心倒是没有任何波动也不对,他其实是有些想笑。
本来都认定海塔会这边不会给他什么机会了,没想到机会自天而降,这朱雀完全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朱雀的两条火蟒展开纷繁蛇头,以无尽的受苦冤魂裹挟无尽烈焰轰下。本只有刑天尺寸的高德身影骤然拔高,转出了三头六臂。
“诶!?”
遮天蔽日的烈焰中,朱雀的惊诧低呼难以掩饰,连带烈焰似乎都不够有力了。
两条胳膊握住变作短柄的锚钉,前端喷射出又长又厚的黄金光刃。两条胳膊各持一柄金瓜锤,牵引滚滚光流。剩下两条胳膊,一条展开面面光盾,将焚天烈焰阻挡在身前,另一条胳膊抖出黄金光蛇,其上无数金星闪烁,突入烈焰之中与朱雀的火蟒缠绕噬咬。
“你竟然隐藏实力!”
朱雀完全是措手不及,一条火蟒被高德夺走的万魂鞭缠住,另一条则被黄金光刃斩作数段,顿时焰光黯淡。光刃去势未消,沿着蟒身直劈天空,刃锋指向焰光中那个绰约身影,令得朱雀发出更加意外也更为失措的低呼。
半空轰隆隆响起一连串雷声,那是夹杂着金铁交鸣的声响,同时爆绽起一片片云彩般的火星,每一片都如绚丽五彩的太阳现世,瞬间天地间似乎多出了无数个多彩的太阳。
换作寻常凡人,这声响早就震聋了耳朵,这光彩早就闪瞎了双眼,而组合起来冲刷出的力量更是早就把脑子煮沸了。然而这些动静仅仅只是在高德的光盾上弹开一圈圈涟漪,他甚至能分辨出其中夹杂着的一缕痛呼。
烈焰收束,等光影不再那么迷离时,裹着朱雀的焰火后退了一大截,已经退到了百米之外的山坡下。头上和地下的积雪急速融解,蒸发出浓稠白雾。
“你居然是个魔人”
高德正为自己一击吓住了朱雀这个级别的大人物而飘飘然,对方竟然道出了令他魂飞魄散的真相。“这不合理啊,你不是只是点燃了魂火的凡人种子吗?怎么可能驱策魔将的躯壳?”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得很呢。”高德努力稳住自己的语气,“况且何谓魔人,也并没有一成不变的定义。再说了,谁规定只有魔人可以驱策恶魔之力,你对凡人的魂火真是一无所知。”
随口强辩了两句,高德从故作镇定变作真正的镇定。
过去他最害怕的就是被小丽乃至圣山发现他其实还能驱策恶魔之力,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个魔人。现在想来,就算小丽知道了,也未必就判了他死刑。
毕竟他现在已经拥有魂火,而且魂火先后被丽德号还有神灵白器影响。用魂火来解释他能驱策恶魔之力不失为一个好借口,小丽并不一定就此将他视作不共戴天之敌。
从另一方面说,从之前的部属到现在的提灯人,他现在进出灰境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别忘了他身边可是有女皇的细作,这类消息女皇必然清楚,女皇清楚,小丽又怎会不清楚?
所以有很大可能,在之前他还在努力隐瞒自己拥有魔人特质的秘密时,小丽或者姚婆婆就早已看穿了他。
好吧,想这么多也不过是自我放弃,是罪行公之于众后被抓起来那一刻的如释重负,以后事情再怎么变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应该不算是自暴自弃,高德还揣着一丝侥幸的想。他与小丽认识差不多快一年了,面上看她把他看做私人用具,其实两人的关系有许多铺垫。他可是圣山早就看中的凡人种子,早就被小丽动过手脚。就算自己有魔人特质,那也不是自己愿意和自己所为的,小丽也有责任对的,有责任!
说是侥幸,其实还是自暴自弃,但不管如何,当朱雀喊出这一嗓子之后,横亘在高德心头的那道最大也最有压力的坎随之轰然粉碎。
“魂火?你是眼瞎了吗?我身上不就是魂火?”
朱雀冷笑道:“魂火能做到什么事情还有谁能比我更清楚?是不是魔人与能不能点燃魂火毫无关系,只要能驱策恶魔躯壳,就是魂魄被恶魔侵蚀了,那不就是魔人?”
她强调说:“没想到你并不是什么凡人种子,而是跟我们一样的魔人,你背叛了我们!”
“不要把我跟你这种人相提并论。”高德冷笑:“你的魂火并不属于自己,你不过是点燃了万魂鞭里的无数凡人魂魄。”
“没有人生下来就是魔人的。”他低沉的说:“你见过生下来的婴儿就天然是魔人的吗?从没有过。只有等到稍稍长成之后,才会变成魔人。即便是得了铁锈病的铁锈人,刚出生的时候也跟凡人没有差别。”
“刚生下来的婴儿魂魄还不全!”朱雀鄙夷的道:“这是起码的常识,你连这个都不懂吗?不是自作主张自以为是的圣山拦着,震旦人本该跟巴托人一样,只有魔人能活下来。承受不住恶魔之力的凡人要么当薪柴,要么直接死光光!”
“那你们为什么不滚去巴托?”高德动了真怒,“凡人生下来既然是好好的,为什么不能好好的活下去,魂魄跟身体一样不被恶魔侵蚀?这不就该是凡人本该有的模样,本该过的日子?不是我背叛了魔人,是你们这些魔人背叛了凡人!”
“你这不是天真,是愚蠢!”朱雀哇哇大叫:“不!你是狡猾!分明都是魔人了,还用凡人的口吻说话,想搞乱我的脑子,没门!”
你这脑子就算不乱,感觉也不好用的样子!
高德觉得这个朱雀活了几百年,时间全活到狗身上了。这似乎更印证了物质决定意识的道理,长得跟萝莉一样,脑子也必然跟萝莉一样。
想到这高德心跳加快了两拍,对啊
他可不是突然升起了什么欲念,而是突然觉得,说不定有机会把这家伙拿下。等到拿下之后,嘿嘿想做什么,不,想知道什么那不就全知道了?
“害怕了吧?”
高德故意笑得异常狰狞,“继续与我为敌可是没有好下场的,你看白虎那家伙都小心翼翼的躲着我,你却主动送上门来,还是两次。这次不解决掉你,实在对不起你的好意。别担心我抓不住你这种事情,我身上的秘密还多得很。”
“你在吓唬我?”果然,朱雀上钩了,她用匪夷所思的语气说:“你想抓住我?咱们到底谁的脑子坏掉了?刚才你的确吓了我一跳,不过你真的以为靠着能驱策魔将躯壳,就能制住我?你是不是对我们尤其是对我的身份有什么误解?”
身后飘散的橘黄焰火急速凝结,又变回两条烈焰巨蟒,朱雀不退反进,朝着高德逼过来。只不过这是视觉偏差,她自身没有动,而是身体急速膨胀。与高德一样,那是将汹涌的恶魔之力拉入现世凝结为恶魔躯壳。
片刻间她的身躯就拔升到接近十米高,背后的烈焰巨蟒伸展成羽翼般的焰火,焰火裹着的恶魔身躯显然是头雌性恶魔,散发出的针刺感显示那家伙已超越了魔将级别,或许不是魔王,至少距离魔王不远,或者就是魔王的一部分。
“拿出你的真本事,不要有任何保留。”朱雀的声音从脆嫩童音变作了成熟女性,她反手从背后的焰火中抽出两柄长刀,那正是之前的万魂鞭,但似乎跟恶魔身躯融合变作了新的武器。
“包括你背上的那玩意,那就是你的底牌吧?“朱雀自信满满的道:”你再不用它可就没机会了。”
高德暗暗抽了口凉气,感觉自己有点弄巧成拙。这家伙的恶魔身躯竟然接近魔王级别,加上两根万魂鞭燃起的魂火,自己怎么看都没有机会。
难怪这家伙孤身到处转悠,也不怕遇上小丽或者姚婆婆,她的实力恐怕已经超过了太一魔教的那些护法,比如当初在西山遇到的百花仙子。
赶紧以假作真,就此抽身跑路?
高德将这个念头拍飞,就算要跑,也得跟这家伙好好做过一场再跑。之前又不是没干过,上次是夺了根万魂鞭,这次未必不能做得更好。
推动魂火,让显得空虚的血魔怒酋身躯尽情燃烧,在魂火激流中努力保持意识清醒,高德举起锚钉呼喝:“打就打别废话!”
“我觉得”
风雪和缓的山谷里,小丽微微蹙眉,低声说:“应该收下那件武器的,那可是仙洲遗存啊,说不定意义比这场对决的胜负都高。”
“现在的重点不是胜负。”姚婆婆在旁边淡然道:“而是你,在这场对决里保证你的安全,这就是我们的最高目标。”
“那不就等于胜利吗?”小丽低低笑道:“我就是神灵大阵的中枢,我好好的,那就意味着魔教的大阵完蛋了。”
“还是有区别的。”此时远坂爱也回来了,缩在帐篷角落里写写画画,像是在计算数字。听到这个话题,她转头说:“魔教也有趁着灰境大阵还完好的时候,与我们的神灵大阵强行分离,那样他们虽然会功败垂成,但也不意味着完全失败。只要把阵眼和核心资源保留下来,他们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他们可不会轻易放弃。”小丽叹气,“现在四处冲击阵眼的虽然已经有了魔王,却并不是太一魔教掌握的核心力量。他们是能把那几位快接近四魔的魔帝拉进现世的巴托人那边叫恶魔王子吧。”
“根据各处阵眼收束后的汇总。”远坂爱复述她的计算结果,“二十二座眼台、二十八座臂台、十五座腿台、三处心台,总计解决了七十三头魔将,驱逐了十一头魔王,魔将之下的恶魔无以计数。太一魔教的祭品起码消耗了五分之四,现在他们应该也已经后继无力了,只等着向我们这座首台发起最后一击。”
“我们的代价也不小啊。”透过帐篷毡门的缝隙,小丽看向远处山谷。羽林卫、候补刑天乃至刑天还有各系战仆们来来往往。
“与恶魔之间的征战,哪会少得了代价呢?”远坂爱坚定的道:“牺牲之人都早有绝无,能牺牲在这样的战场上,他们于愿足矣。”
“羽林卫损失了起码上千人吧。”姚婆婆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各系战仆折了上百,候补刑天三十,连刑天都死了四个,这代价的确不小。”
“说起来还得感谢高德。”远坂爱见缝插针,“他拜托那个王无敌过来,还帮了不少忙,至少没有他,这个数字还要大不少。”
小丽和老婆子不约而同的点头,脸色一沉,老婆子又道:“不过目光不能光放在太一魔教上,还有两股势力值得警惕。一股是海塔会,是那帮人在维持灰境大阵各处阵眼的联系,帮着通风报信协调行动。按高德的说法,那帮人的主力精锐都汇聚于此,显然另有图谋,到现在还没暴露出来。”
“另一股是那个陈重蒙率领的松州反贼。”小丽接着说:“别看他与松州贼人只是魔教的马前卒,但自从退入伏牛山后,他们那伙人一直藏头缩尾,也在谋划什么大事。他那边的松州本地贼人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陈重蒙本人。此人必然已会与其父身后的势力勾连,而那势力就在大明的朝堂上,就是血塔会。”
“魔教能尽快来攻这里就好了。”远坂爱有些不堪重负的长叹,“快刀斩乱麻,与魔教决出胜负后,这两股势力即便还有谋划,暂时也不敢妄动。”
“我们的力量还是不太够啊”小丽看向姚婆婆,“圣山,真的不愿再加大力量吗?”
“圣山投入力量的依据,是确保你的安全。”姚婆婆苦笑道:“除此之外,不再多出一丝一毫,三位长老亲自出手,都只是以私人身份助阵。”
“那倒是。”小丽说:“谁知道魔教的真正目的是不是圣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