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初醒,赶紧松开了手,胡乱抹着脸上的泪痕。
两个人分工合作,先是启动了电站内部的直流电源和风光混合发电控制系统,而后分步开启了佛光岛植物园内的负荷。
通过手台,段鲸将这个消息告知了远处的海臣和吕如蓝,一边林幼清也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准备接着出去进行其他工作。
“等下。”段鲸却又把他给叫住了,“今晚上,吃过晚饭到红树林边上去,我有话还想和你说。”
“……为什么不现在说?”
“你得让我先酝酿酝酿。”
向来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段鲸,此刻竟也有些眼神闪烁:“对我而言,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必须要慎重。”
刚才还没缓过神来的林幼清,仿佛读懂了段鲸的表情,一瞬间也变得尴尬起来。
“好、好吧。”
他低头回应,然后拿起工具,跟着段鲸离开了电站。
屋外小花园里,半个多世纪前被人从北方带到佛光岛上的蝟实花正在灿烂盛放着。尽管这里不像它的故乡那样寒冷干燥,可它依旧开得认真而努力,仿佛超越了某些看不见的隔阂,深深地恋上了这片不一般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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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讲机里终于传来了“微电站开始正常运作”的好消息,吕如蓝二话不说,抬手就要去拍墙上的电灯开关。
可是比他更快一步,海臣的手已经拍了下去。伴随着清脆的“咔哒”声,大厅灯光应声亮起,一片久违的人造光明。
“我赢了!”
年轻的警察展开双臂,做出赢球时的经典动作,然后昂首挺胸地去看吕如蓝。
“说好了,谁先拍下开关,那间房子就归谁。你可不许反悔。”
吕如蓝翻个白眼儿:“切,不就是个破屋子,谁反悔了。”
“唷,刚才是谁说的——那间屋子又大又通风,离厕所不远不近,外头景色好,屋顶还是透明的,可以看星星。”海臣又是那一脸挑衅的表情:“不过嘛,要我让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吕如蓝果然上钩:“你要怎么样?”
“陪我打一架,赢了就给你。”
“……谁信你。”
吕如蓝并没有答应,转身就要往外走。
见他没兴趣,海臣也就跟着准备离开。谁知说时迟那时快,吕如蓝回身一记钩拳,直取向海臣的左脸颊。
“嘿!”
海臣顿时来了兴趣,侧身的同时抬手握住吕如蓝出拳的手腕。吕如蓝一耸一沉,将手抽回手来,又换左手去打海臣的左脸。
这一次,海臣干脆一掌包住了他的拳手,然后一扭一提,接着就成功地听见了一串吱哇乱叫。
“你滚!滚!老子心情不好,不陪你玩了!”
技不如人,吕如蓝涨红了脸,兔子眼睛又隐隐约约地湿润起来。
“我他妈不就是想着给我哥占一个上风上水的好房间吗?你没看见我哥都那样了,你都不肯让着我……我凭什么要被你欺负?你欺负我有意思吗?!”
他越说越语无伦次,表情也委屈万分。
海臣急忙松了他的手,贴过去好言相哄:“小蓝,小蓝,你哥他不会有事的。你早说是给他挑的房间,我给你就是了。”
“……真的?”吕如蓝眼睛里湿亮亮的,就算是翻个白眼也叫人恨不起来。
“千真万确!”海臣只差握着他的手赌咒发誓了。
“成,那这里没你什么事了,继续干活去吧。”
吕如蓝擦擦眼睛,一秒钟翻脸,仿佛没事人一样。
这下轮到海臣无语了:“你怎么好学不学,就这学得跟你哥似的?”
“都说是兄弟了,你还想怎么样?!”
吕如蓝张了张嘴,脑袋里冷不丁地闪回了苏合昨晚说过的那番话。他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噤:“我哥他说你——”
“他说什么?”
虽然八成猜到了内容,但海臣偏偏装作一无所知,纯良地看着吕如蓝。
反倒是吕如蓝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哎算了,把尸体抬走,把我嫂子的那些药箱搬过来插上插座充电。我们还有很多事儿要做呢!”
“你确定杜医生是你嫂子,不是你哥……那什么夫?”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吕如蓝还想跟海臣继续抬杠,对讲手台里传来了段鲸的声音,让他们立刻到工地里来。
有非常重要的发现。
第34章杜医生的白菜论
海臣和吕如蓝匆忙赶到工地,在尚未完工的办公大楼前遇上了段鲸和林幼清。
段鲸开门见山:“把手台关掉。”
“手台?”海臣和吕如蓝面面相觑,“为什么?”
“你们照做就是。”
海臣看看吕如蓝,吕如蓝点头,两个人将随身的手台取出来关闭。
林幼清又道:“请再把鞋底抬起来看一下。”
虽然更加莫名其妙,但两个人还是乖乖照做。
林幼清检查过他们的鞋底,又看了看衣物,确认没有问题,这才朝段鲸点了点头。
“可以了。”
段鲸绷着脸,招招手,领着几个人朝工地南边走。
大约在距离核心施工区两百来米的地方,有一小片铺着蓝灰色砾石的空地。空地中央立着一栋乍看像工房,却又酷似集装箱的长条形蓝色建筑。
“看,加油站。”
从刚才开始就故意卖关子的段鲸,终于揭晓了谜题,言语之间还颇有得意之色。
还是林幼清多解释了几句:“刚才我们清理附近区域,发现了这个撬装式加油站。推测应该是岛上施工车辆加油不方便,所以特意建造的。”
“这么说,这里头有油?!”
吕如蓝顿时也来了兴趣,绕着加油站来来回回走了两圈:“是汽油还是柴油?有多少量?”
林幼清回答:“刚才我们看了看,这应该是双仓双品加油站,正面是汽油,反面是柴油。一共30立方米的仓位,汽柴油各一半。油量指示,基本上都是满的。”
他刚说到这里,海臣立刻就开始了计算——
“一立方米就是一千升。咱们再打个八折,现在这个加油站里,差不多有汽油和柴油各一万两千升。啧啧,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啊!”
“普通家用轿车,油箱容量大约为60升,在市区道路上行驶,大约可以前进五六百公里。一万两千升汽油大约够开12万公里,也就是绕赤道3圈。”
“12万,哇哦!”
林幼清算的这笔账显然让吕如蓝非常激动。
可段鲸却对他的兴奋嗤之以鼻:“你以为12万很多吗?一辆车开4年差不多就12万了。我们现在有三辆车,如果同时开,一年多就没戏。这还不算其他七七八八的消耗。”
海臣也同意段鲸的意见:“而且像汽车和电灯电脑这种电子设备,或长或短,总是会有报废年限。如果这个世界一直不回归正轨,总有一天我们会耗尽资源,回到冷兵器时代。”
他的话,也切中了其他人心中的隐忧。
沉默了一阵,林幼清轻声道:“仔细想想,这个世界究竟变成什么样了,还有多少人幸存,丧尸病毒有没有疫苗……这些事,我们都还搞不清楚。”
“你别担心,这个我也考虑过。”
段鲸安慰他:“咱们先把要紧事情安顿好,我再试着用手台和其他零部件组装无线电台。现如今网络、电话通讯中断,各地的幸存者肯定会选择无线电通讯,有了电台,就能够及时了解外面的情况。”
这的确是个主意,只是还需要进行一些准备工作。而眼下,他们还有很多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有了加油站壮胆,某些看起来又脏又臭又累的活儿,一下子就变得简单不少。
工地里停着一辆没被开走的工程货车。号称拥有a照的海臣自告奋勇负责开车,其余三个人跳进车斗,开到铁丝网边,开始将丧尸一具一具地抬上来。
植物园内的所有混凝土道路,都设计成双向二车道。这为打扫战场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大约一个半小时后,车斗里就码了一大堆尸体,开始朝正门口开去。
按照吕如蓝的建议,尸体全都被安置在了大门外广场上的大池里。
四个人忙完了一大通,暂时停下来喘口气。
海臣喝着吕如蓝递过来的水,双眼极目远眺,却是望着远处的跨海大桥。
“……各位兄弟,我有一个问题。这座桥是我们从陆上出入的唯一通道,你们说它的使用寿命有多久?”
“不太清楚。”段鲸摇头,“不过使用中的大桥都会配备养护班。如果不及时除锈的确会有不少隐患。”
“五十年应该没问题。”
蹲在一遍休息的吕如蓝插嘴:“我以前看过一个有关于世界末日的纪录片,说金门大桥如果没人养护,七十年之后会自然垮塌。反正我觉得我们没必要担心这种事。”
林幼清也同意他的观点:“比起大桥垮塌……我更担心如果有丧尸从桥上过来怎么办。一个两个也就罢了,如果数量一多,植物园的铁门恐怕是难以招架的。”
“所以我们应该再多修筑几道防御工事。”
段鲸伸手,朝着大桥的方向比划了两下:“大桥就是天然的隘口,我们应该在桥头桥尾多筑几道防御工事,反正植物园的建筑工地里头多得是材料,只要确保车辆能够单向出入就行。”
“听起来好像很好玩,要砌墙算我一个。”
海臣正忙着举手,忽然间他们口袋里的手台同时响了起来。
是杜云飞在说话,带来一个所有人最不想听见的坏消息——
苏合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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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合的热度是在午餐后的第三个小时开始攀升的,当时他正在车里睡觉。
杜云飞跑开了一会儿去准备晚餐的食材,再返回车边的时候,第一眼就觉察到苏合的脸色红得有些异常,而测试体温的结果是40c。
接到消息的众人大惊失色,急忙赶回码头。
只见苏合已经被杜云飞叫醒了,依旧坐在调直了座椅靠背的副驾驶座上。再仔细看,身上居然还系着安全带。
“这是……”吕如蓝一看就急了:“杜医生,我哥都病了,你怎么还把他捆起来?!”
“不管他的事。”说话的倒是苏合本人,“……是我让他这样做的,我可不希望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
这才几个小时不见,苏合的声音都有点沙哑了。吕如蓝愈发吓得六神无主,所幸还有海臣陪在身边,低声说着些宽慰他的话。
段鲸也紧张地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目前看起来像是普通感染。”杜云飞言辞谨慎:“但是条件有限,没有办法提取他的血液进行培养,所以也不能确定具体感染的菌种。我现在只能尝试着进行混合用药,希望能够见效。”
“如果不见效,会怎么样?”
抢着回答这个问题的还是苏合:“首先呢,是发生坏血症,然后身体表面和内脏会随着血液的坏死而产生各种并发症。再然后……再然后我就变成大丧尸喽。”
“哥!”吕如蓝带着哭腔小声怒吼,“你别乌鸦嘴!”
杜云飞随手将车门带上了,然后回答段鲸:“目前看起来还不算严重,但不排除会有恶化的可能性。关键还是要看今晚上。”
林幼清问:“那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事没有?”
“暂时没有,”杜云飞摇头:“不要让小星接近这边就可以,你们也尽量少往这边走动,晚餐还是在船上解决。苏合的事,我会负责看好的。”
他说到这里,就听见车门里头又传来了苏合有气无力的声音:“那万一我真的不行了呢?还不兴他们见我最后一面?”
“这种事,到时候再说。”
交代完了情况,杜云飞将众人遣开,开始着手准备为苏合输液。
他从箱子里取出针筒、生理盐水和一堆药物,开始配置输液所用的药水。
苏合保持着系着安全带的姿势,降下车窗,有气无力地朝着外头张望:这次又是什么药?”
杜云飞像是对他极度厌烦:“说了你也听不懂。”
“……啧,男护士就是拽。”
抱怨了这样一声,苏合倒也勉强算是安静了片刻。
配好药水,杜云飞找了根树杈将输液壶挂在车顶的行李架上。然后打开车门,让苏合把手伸出来。
消毒、扎针,固定,一气呵成,狠准稳只是有点疼。
将流速调节器推到合适的位置,杜云飞确认了液体下落的速度,然后伸手过来摸了摸苏合的额头。
苏合倒也不作怪了,只软绵绵地问道:“我真的会死吗?”
杜云飞的手停顿了一下:“别胡说。”
“你别骗我了。”苏合苦笑,“你们医生啊,都喜欢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