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冲击。几天之后,就连官方广播也归于死寂。
外面的世界依旧危机四伏,佛光岛上安稳平静的日子也就愈发弥足珍贵了。
话又说回来,梅雨季节倒也并非一无是处——晚冬及早春开花的植物正在大量挂果。紫红的杨梅挂了满树,桑树也迎来采摘期。而在苏合的蔬菜温室里,第一批蔬菜已经开始收获。新鲜脆嫩的茼蒿、香芹、长茎西兰花被源源不断地带回别墅,低温储存或被制成各种美食。
水果和蔬菜的大爆炸带来了烹饪方式的改变。林幼清用植物油、柠檬汁、蛋黄和糖简单自制的沙拉酱为郁热潮湿的季节增添了一丝清爽。
当然,光吃菜是满足不了某几个大型食肉动物的。梅雨季节,还是应该尝尝梅雨季节的特色美味。
算准了退潮时间,海臣领着吕如蓝去了一趟红树林,冒雨抓回了半桶手掌长的弹涂鱼。眼下正是弹涂鱼的繁殖旺盛季节,雄鱼肥硕、雌鱼抱籽,无论炖蛋、油炸还是烧烤,滋味都异常鲜美。
除此之外,丰沛雨水催长出的“杂草”也成为了某些人眼里的好东西。
这天早晨,雨水暂歇。耐不住苏合的连续纠缠,杜云飞终于答应带他出门采集荨麻,制作前几天闲聊时偶尔提到过的“荨麻啤酒”。
荨麻啤酒是杜云飞的一位英籍同事传授给他的,据说这种酒最初起源于欧洲中世纪的修道院。
苏合找到了植物园里一处长满了荨麻灌木丛的荒地,两个人带上手套,花费近半个小时采摘了满满一大筐这种带有蚁酸会蜇人的麻烦植物,拿回别墅的厨房。
值得庆幸的是,一旦被采摘,荨麻蜇人的能力就慢慢消失。揉洗干净叶片上的尘埃,再将它们全都倒进大锅里加热。煮熟后的荨麻由翠绿变成了深绿,看上去和菠菜没什么两样。
两人合力挤压并且收集起叶片中渗出的绿色汁水,倒进玻璃大广口瓶里。再加入糖、切片的柠檬还有一把熟透了的桑葚,封口静置。
而被榨干的荨麻叶也没有浪费,杜云飞将它捣烂成泥,与油、蒜泥等一起搅拌,又做成了一种酱料,同样保存起来。
荨麻啤酒的预定开坛日期是两个月之后,不过光是看着这罐绿宝石一般的液体,苏合就已经产生了浓浓的成就感。
“我以前只知道荨麻泡水可以当肥料,而且还臭得很,没想到居然还能捣鼓成饮料。”
杜云飞动作熟练地收拾着料理台:“世界很大,你不知道的事有很多。”
“那你以后多带我出去看看呗。”
“你自己没腿?”
“啧,不就酿了个荨麻酒嘛,看把你给嘚瑟的。待会儿瞧我弄点儿真正有技术的东西,给你开开眼界。”
说到做到,这天中午刚吃完饭,苏合拎着个小竹篮哼着歌就出了门。杜云飞听了一耳朵那五音不全的歌声,愣了好久才意识到唱得居然是“采蘑菇的小姑娘”。
事实证明,苏合的这首歌就是唱给他听的。
下午两点,结束午睡的众人走下楼梯,正好看见苏合拎着一筐蘑菇回来,依旧是哼着歌,走进厨房里清洗。
“哟,这是要吃蘑菇啦……”
海臣到厨房里来接水喝,一眼就看见水池里头堆着的蘑菇,紧接着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红的黄的都是什么鬼,毒蘑菇吧?能吃?!”
“你懂个屁。”
苏合对他报以专家的蔑视,接着拿起了一颗如玫瑰花瓣般娇嫩艳红的蘑菇。
“这个叫红绒盖牛肝菌,不仅无毒而且好吃。而这个——”
说着,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了另外一个自封口塑料袋:“这里头才是毒蘑菇。”
“我去,你怎么把毒蘑菇也给带回来了?”
“待会儿给小星星上课。”
听见他俩说话,吕如蓝也凑了过来,一看清水池子里的蘑菇也立刻开始叫嚷:“哥!你怎么又来这一套?去年中毒的事儿你这么快就给忘了?!”
“唉,那次是打了眼了,这次不会,肯定不会哈。”
苏合正试图安抚表弟,杜云飞也走了过来。
“什么中毒。”
于是吕如蓝就将苏合当年去云南考察,带回一袋自采的野生菌菇煲汤喝,结果兄弟两人一个躺在沙发上划船,一个心智回到三岁的痛苦往事简要交代了一遍。完了还重申自己的观点:我哥对菌类完完全全不在行,可他就是嘴馋!
他这一危言耸听,其他人就更不敢轻易尝试这篮看起来花花绿绿的蘑菇了。杜云飞勒令让苏合将蘑菇全都处理掉,苏合哪里舍得,便决定以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是对的。
大大小小的蘑菇还是被清洗并沥干水,无论个头大小都被撕开了,丢进热的平底锅里烘烤挤压。等到蘑菇彻底干燥并且开始焦黄,再撒上调料和花生碎快速翻炒,如此简单的烹饪方式,就连苏合都驾轻就熟。
出锅的烤蘑菇干被装进一个真空塑料餐盒里,成为了苏合独享的日常零食。这天下午杜云飞总是看见他嘴里嚼着蘑菇干走来走去,就像是在故意挑衅似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半天下来还真没看见苏合出什么事,或许这一次他的判断力的确没有出现问题。
可杜云飞后来发现,说这句话还是为时过早了。
第二天下午,别人都结束午睡开始各干各的事情。杜云飞在别墅里找了一圈没见到苏合,最后隐隐约约听见人工湖边的垂钓竹棚里头传来笑声。
他愣了愣,顿时感觉有点不妙。
走到湖边一瞧,发出傻笑的果然是苏合。
只见他趴在竹棚里头,正伸长了胳膊拨弄水面,翘起的双腿来回晃动,拖鞋也不见了,脚底都是泥。再看边上,装着蘑菇的塑料盒还打开着,里头的烤蘑菇已经所剩无几。
真是求仁得仁,这家伙果然还是吃到毒蘑菇了。
虽然心里头埋怨不已,可担心苏合会突然发疯跳进水里,杜云飞还是快步走了过去。
听见脚步声,苏合立刻转过头来,吐出嘴角衔着的狗尾草,一脸好奇地打量杜云飞。
“……叔叔,你是谁?”
杜云飞在心里用英文爆了一句粗口,却忍住不与苏合计较:“走。”
苏合一咕噜坐起身来,往后缩了缩:“为什么要和你走?我又不认识你。”
杜云飞默默观察着苏合的中毒症状,又试探道:“你今年几岁?”
“……五岁。”苏合伸手比了一个四,再度追问:“叔叔,你到底是谁?”
杜云飞并不是没有对付过四五岁的小病号,可真要他哄眼前这个自作死不可活的超龄巨婴,说实话还是有点心理障碍的。
无论如何,他还是按捺着情绪回答:“我是医生。”
“医生?”苏合顿时就紧张起来,“……我又没病,我才不要打针!”
说完他一扭头,居然想要逃跑。
然而杜云飞早就眼疾手快,用力抓住了他的脚踝。
猝不及防间失去平衡,苏合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尽管竹制板棚有些弹性,但疼痛在所难免。杜云飞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只听“哇”地一声,苏合居然哭了出来。
“好疼……你干什么欺负我……”
他回过头来看着杜云飞,表情拧成了一团,脸颊上泪水涟涟。
没想到苏合小时候居然这么娇滴滴的。
然而考虑到拖延下去会延误治疗时机,杜云飞只能再次用力把人拽住往外拖。
“快走!”
苏合挣扎起来:“我不走!不走!”
虽然他的脑子不正常了,但身体毕竟还是个大人。如此挣扎扭曲起来,自然给杜云飞造成了极大的麻烦。两个人没走出几步就摔倒在一个水坑里,因为是雨天,还弄了满身泥。
而更为可恶的是,光是摔倒还不算。苏合更是手脚并用,在水坑里又颠又闹,将熊孩子的本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溅了一身的泥,杜云飞心头火起,想着反正也不是真正的小孩,干脆抬手狠狠地在苏合屁股上抽了一巴掌。
啪地一声脆响,哭闹戛然而止。
苏合整个人陡然一震,回头过来看着杜云飞,眼神里充满了惶恐。下一秒钟,他的嘴唇忽然变得煞白,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急促呼吸着,仿佛喘不过气来。
该死的!
杜云飞暗骂一声,赶紧随手在边上摘了片大叶子卷成桶状罩住苏合的嘴,一边又将他拽了起来,半扶半抱着往别墅里走。
第62章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两个人好不容易挪回到别墅。经过急救,苏合的过度呼吸症状减轻不少,只是还在断断续续地抽噎。
杜云飞将苏合小心翼翼地放到客厅里闲置的餐桌上,转身上楼寻找药品。
等他拿着药箱重新返回,还没走进客厅就听见段星泽结结巴巴地正在解释什么,间或还夹杂着苏合说胡话的声音。
“爸爸……刚才有个坏人,他欺负我,还打我!”
苏合搂着比自己小了两轮都不止的段星泽,一口一个“爸”,鼻涕眼泪地撒着娇。段星泽整个人都吓傻了,就这样愣愣地被苏合搂着,只能抬头向杜云飞求助。
杜云飞悄悄走过去,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又抬了抬手里的药盒。
段星泽这才恍惚明白过来,摊手做出个无奈的表情。
听见脚步声的苏合扭头发现了杜云飞,顿时又警惕起来。
杜云飞干脆指了指段星泽:“是你爸爸让我给你看病的,不信你问他。”
段星泽赶紧配合地点头:“对对……你要乖乖的,要听医生叔叔的话!”
苏合狐疑地看了看杜云飞,又看了看段星泽,终于勉强认可这个说法。杜云飞再不给他纠结的机会,上来就给了两片催吐剂,逼着他用水送服下去。
几分钟后,苏合开始呕吐,将蘑菇和中午吃的东西全都吐进了准备好的垃圾桶里。
吐完之后,杜云飞又端来浓茶,让苏合合着茶水吞下几个鸡蛋清,接着重复催吐的过程。几轮折腾下来,直到吐出的液体和灌进去的茶水一个颜色,苏合整个人都快虚弱了,软绵绵地躺在桌板上,连手指头都抬不起半根。
“现在感觉怎么样?”杜云飞为他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低声询问。
“我好困。”苏合摇晃着脑袋,重复了几声就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中,苏合睡了很久,还做了好几个梦。这些梦境看起来没有一点头绪,但无一例外全都是小时候发生过的事。
当天色黯淡下来的时候,他听见耳边有呼唤自己的名字,于是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一看。
自己躺在一张硬木板床上,手背上打着吊针。面前站着几个人,刚开始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但随着视线的聚焦,他总算是辨认出了其中的一个人。
“……段鲸?”
那的确应该是段鲸没有错,但不知为什么看起来又不太像。明明应该才二十六岁,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成熟的中年男人。
段鲸的确是老了点儿,可他身边的年轻美人儿长得倒是挺好看的。苏合不自觉多看了两眼,然而还是想不起他是谁,只能继续往边上瞧。
美人儿身边是一个十bā • jiǔ岁的青年,虽然小模样长得挺好看,可惜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苏合愣了愣,确定自己没得罪过这号人,于是也直接瞪了回去。
那青年愈发火冒三丈,张嘴吼了一句:“哥!”
苏合愕然否认:“你谁啊?我独生子。”
青年顿时一副又火又不敢发做的便秘表情,还是站在他身后的高个子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在无声安慰。
也不知怎么的,苏合一见那人肚子里就有火气,便主动问道:“你又是哪位?”
高个子男人回答:“我叫海臣,你还欠了我十万块钱还没还。”
十万块,真的假的?苏合直觉这是一个谎言,可仔细体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又觉得看见债主就讨厌也有点可能。
他撇撇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赶紧看向站在床头,同时也是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男人。
又高又帅,是自己喜欢的那款。而且眼熟、还是眼熟。
不过有了前面几次奇怪的既视感,苏合倒也不至于太过纠结。他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又是哪位?”
“我是医生。”男人又反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头晕,脑袋很重。”苏合又试着动了动手脚,“动不了……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哈哈哈……”
说完最后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他的嘴角突然抽动起来。明明没有什么可笑的事,可他心里头就是痒痒的,就像是被人给咯吱了一样,笑个不停。
好不容易笑到没有力气,他这才勉强抬起眼睛来看着医生:“我……这是怎么了?”
“你吃了毒蘑菇,导致神经性中毒。”
自称为医生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还好神经性毒素三四天内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