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颂华这话,别说齐氏生气,就是屋子里的谢文鸢和谢荼几个都觉得意外。
在她们的印象中,谢颂华不是这种分不清情势,不懂识时务的人。
谢荼不由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正要冲出去求情,就被谢文鸢拉住了,“做好你的看客。”
齐氏果然被气得差点儿没能站稳,后头的梁妈妈及时扶住了她,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院子里除了雨声水声风声,没有一个人说话。
齐氏只觉得这天地间忽然空空荡荡,所有的一切都向她压过来。
谢颂华这个孽障,就是来自己这里讨命的,眼下连自己唯一的儿子都来逼迫自己。
她闭了闭眼睛,然后终于将呼吸平稳下来,才咬着牙道:“既然跪了半日了,那便起来吧!好好记着你今天的错,引以为戒,下不为例。”
谢琅华面上一松,连忙爬了起来,然后去扶谢颂华。
其他人也都纷纷赶过来搀扶,谢颂华抓着谢琅华的胳膊,想要用力起来,却发现自己的两条腿早就已经僵掉了,根本使不上力。
“别用力,这膝盖得要好好敷一敷。”
谢文鸢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齐氏这才发现她在,脸上不由有些做烧,但对方根本都没有看她一眼,而是张罗着其他人准备东西。
谢琅华忍着膝盖上的痛,一把将谢颂华直接给抱了起来。
谢文鸢便居中调停,安排他们进屋以及其他人准备两个人赶紧取暖,“你们先给你们姑娘换身干衣裳,裹起来,先把膝盖敷一敷,等血液顺畅了再去泡水。
琅哥儿,先喝碗姜汤,里头已经备好了水。都这会儿了,也不要避讳什么,借你妹妹的净室用一下,衣服鞋袜都已经给你放好了。”
整个屋子顿时就动了起来,谢琅华虽然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但是这会儿也确实这样最便捷。
这宴春台虽然位置不佳,但是里头却宽敞,谢颂华的卧室外头还有一处软塌,此时也派上了用场。
兰姑姑等人早就已经收拾停当了,只等着谢琅华自己泡完了出来。
谢颂华跪在外头的雨里,早就已经失去了知觉,倒不觉得如何,进了屋子,被暖气一烘,整个人止不住打摆子似的发抖,牙齿也一直在咯咯作响。
谢文鸢看着着实心疼,便干脆将她抱在怀里只让她露出两条腿来。
旁边已经拢上了火盆,只不敢离得太近,兰姑姑等人拿着热帕子给她敷膝盖。
白皙细嫩的腿上,膝盖处的淤青简直让人触目惊心,兰姑姑立时便落了泪,“这可千万别真落下了病根才好,姑娘怕是十天半个月都下不了床了。”
齐氏站在外间没有进去,听到卧室里头的忙忙乱乱,好像是在另一个世界。
梁妈妈听到里头说话的声音,不由轻声劝道:“太太,进去看看四姑娘吧!您这罚她也是因为孩子不懂事,又不是真的恨自己的孩子,眼下罚完了,四姑娘也知道错了,您去看看她,她心里也能好受点儿。”
齐氏闻言面色有些僵硬,想说什么,但到底没有说,只是仍旧那般站着。
“老夫人来了!”
外头丫鬟脆生生的通报声将齐氏从自己的思绪中唤醒,转脸果然看着芍药和申妈妈一左一右地搀扶着老夫人进来了。
齐氏连忙将心里的种种情绪按了下去,上前去给老夫人行礼。
但话还没有说出口,老夫人便直接绕过了她,往卧室里去了,“怎么样了?四丫头如何了?”
齐氏还半蹲的原地,一时间有些尴尬。
梁妈妈连忙将她扶起来,“太太,老夫人都进去了,您也就顺势进去吧!”
话音才落,外头又有通报的声音,“大太太,三太太来了。”
安氏声音比人还到的快,“哎哟,造孽哟!好好一个姑娘家,这怎么受得住呢!这孩子可真是……”
说着着急忙慌地进来了,看到齐氏便瞅了她一眼,随意一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余氏紧跟其后,倒是笑着叫了一句“二嫂”也进去了。
里头的声音就更乱了,只听到老夫人高声道:“还在这里乱什么?赶紧去把卓院使请过来!都伤成这样了,光暖一暖有什么用?拿我的帖子去!”
立刻就有寿安堂的丫鬟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
齐氏原本还在犹豫的脚步,便生生停了下来,脸上变得极为难看。
老夫人虽然一句关于指责她的话都没有,但是这会儿面对谢颂华的情况这般严厉,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偏生就是这样的漠视才叫人心里膈应,她发现她站在这里,竟然好像忽然没有了立足之地似的。M..
梁妈妈便悄声道:“太太,老夫人这是动了怒了,趁着这会儿,您赶紧进去解释两句吧!”
齐氏却还是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
“老爷特意请了卓院使过来,四姑娘这会儿可在里头?”
寿安堂的丫鬟才跑到宴春台的门口,就碰上了梦坡居来的小厮,连声道:“在呢!老夫人正要那帖子去请您老人家呢!”
齐氏咬了咬唇,干脆直接出去了,直接与卓院使在院子里擦肩而过,梁妈妈不由大急,连忙追了上去。
这一走,可算怎么回事?!
老夫人和老爷虽然没有直说什么,可就看这两头的反应,也能看得出来,对太太此举应该是十分不满了。
不趁早分说分说,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卓院使先给谢琅华看过了,好在到底是个男子,身体壮实一些,跪得时间也不算长,好好调养几天也就没事儿了,不过还是嘱咐这两天最好不要下地。
谢颂华的情况就言重得多,当着众人的面儿,卓院使大约是不好说,却在给她把脉的时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看这个样子,他老人家应该是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了,谢颂华有些心虚。
作为一个大夫,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真的十分不懂事了。
谢琅华是被抬着回去的,宴春台里人来来往往,一直闹到晚饭才慢慢地散干净了。
谢颂华两只膝盖都裹着厚厚的纱布,里头用了卓院使的药膏子,又喝了两次药,见她暂时还没有发热,宴春台的人才稍微放了心。
眼见着谢颂华有些累了,兰姑姑这才带着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今儿她不回去住,就跟丁香她们挤一个屋。
谢颂华也着实疲倦,身体上和精神上都累得不行。
屋子里也被她们弄得暖烘烘的,越发催人困倦。
正迷迷糊糊要睡过去的时候,忽然感觉有动静。
她费力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盖在自己腿上的被子被移开了。
吓得一个激灵就清醒过来,但随即就想到了什么,“玉如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