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淑华对她所说的事情有些兴致缺缺,「那又怎么样?就算那两个人真的是江氏夫妻,我又能做什么?谢家根本就不在乎,至少,那位首辅不在乎。」
想到谢云苍对谢颂华的偏爱,江淑华的心里就觉得堵得慌。
从前她是二房独一无二的嫡女时,也未曾见过谢云苍又这般偏爱过她。
如今换了谢颂华好像就完全变了。
西竹连忙道:「主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谢家哪里还有半点儿指望?西竹自然清楚这一点。
江淑华蹙眉看向她,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主子,你可不要忘了,那对夫妻,也是您的亲生父母啊!」
江淑华闻言立刻豁然起身,冷声呵斥道:「你胡说什么?!是嫌我在东宫里头,过得还不够艰难,被人嘲讽得还不够多么?」
西竹被她这态度一吓,赶紧跪了下去,「主子息怒,奴婢怎么会是那个意思,只是眼下的状况特殊,咱们……咱们须得想好后路。」
江淑华仍旧怒不可遏,可跪着的这个人是自己如今最为信重的心腹,她便只是冷哼一声,重新坐了下来。
「主子,奴婢与您一条心,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您心里所想,但是如今咱们不是要与那一位斗法么?这江氏夫妻自然算不得什么,可那一位将他们两个人如此安顿在京城,这便说明,在那一位的心里,此二人还是有些分量的。」
江淑华这才慢慢地听出了些意味,脸上的神色也缓了过来,她转过身,带着点儿狐疑地看着地上的西竹,又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起来说话。」
西竹这才自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压低了声音道:「主子,您瞧瞧府里老爷他们如何待那一位的,焉知那江氏夫妻心里不盼着见您?
哪怕有那一位在,可您始终是他们的亲骨肉,只要能叫他们两个认了您,保着您,那一位必然投鼠忌器,这事儿不就解了么?」.
江淑华顿时豁然开朗,她捏了捏拳头,「你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
但是随即她便又皱眉不悦道:「如此一来,我岂不是还要认那两个乡巴佬?」
西竹的脸上便有些为难,「主子,这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
江淑华只是一想到,若是叫人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对父母,就觉得无地自容。
思索了半日,终于咬牙点头应下来,「不过,不许叫任何人发现!」
西竹自然应声,「主子放心,奴婢一定安排得妥妥当当,这就去安排!」
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既然已经确定了愿意这么做,江淑华便不得不考虑这行之后的事情。
她还得看看那一对夫妻对谢颂华的态度,或许……
可以利用他们两个人,威胁到谢颂华。
越想,她越觉得西竹这个计策很是好用。
万一……若是万一真的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不过就是两个白丁百姓罢了,让人直接杀了就是了。
不!就算是事成了,这两个人也留不得。
西竹的动作很快,「主子,那个姓江的每隔三天便会去城东的一个铺子里卖篾活儿,咱们正好可以去偶遇。」
「什么?」江淑华眉头一皱。「他们如今不是谢颂华在管么?怎么还要去卖东西?谢颂华可是宸王妃,难道连这么一对普通夫妻都管不了么?」
提到这个,西竹也一脸茫然,轻轻摇头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废物,你这个都没有弄清楚,如何能知道那一对夫妻和谢颂华的关系?谢颂华若是根本不在乎他们,只是将他们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我与他们真正相
认了又怎么样?回头她再将此事宣扬出去,我不就完了么?」
西竹暗自猜想觉得应该不会是这样,但是这会儿被江淑华问着,她却是确确实实回答不上来。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江淑华自己下了决断,「罢了,先去看看,有办法总比没有的好。」
如今的江淑华也从前也全然不同了,她手里有钱又有人,哪怕身处深宫,想要做成一件什么事儿,也轻松容易得多。
因而没两日,她便在马车上看到了那个传说中应该是自己亲生父亲的人。
当看到他身上那一身寒酸的衣服,甚至衣服上还有补丁的时候,江淑华只觉得眼前一黑,指着车帘外那个身影质问道:「你确定谢颂华很在意他?」
这么一问,西竹都不确定了。
明明手底下的人回报谢颂华还时常去看这一对夫妻,照理来说,应该不至于如此慢待他们才对。
谢颂华身边那些个丫鬟一个个的过得比谁家的都要好。
听说那个兰姑姑都在京里换了大宅子了,怎么对自己的养父母反倒如此苛待?
江淑华面色铁青,西竹在一旁见了连忙道:「主子,咱们来都来了,要不然还是去看看吧!若那一位真的对他们不好,这岂不也是一个能攻讦她的点?
您怕这事儿传出去,可那一位恐怕也害怕她苛待养父母的名声传出去吧!如今她可不是一个人,身后还站着宸王呢!」
江淑华仍旧气闷不已,却又不得不承认西竹的话是对的,眼下她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裳,江淑华带好了幂篱,然后在西竹的陪同下走进那家窄小拥挤的茶楼。
江父已经卖完了篾器,正点了一壶茶坐在茶楼的角落里就着茴香豆听茶楼角落里的评书。
才这个时辰,这茶楼里就挤满了各式各样的谋生活的小人物。
江淑华进来的时候,十分不适应,又生怕这些人会在往自己身上投来好奇的目光,赶紧将幂篱遮得更严实了些。
好在这茶楼虽然小得很,但竟然还有两个包间,茶楼的伙计很快就过来将她请进了包间。
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江父。
因而她也就看到了江父正在与一旁的一个穿着短衫的人唾沫横飞地将那评书里的故事,脸上还露出一副懂得不少的倨傲表情来。
江淑华越发觉得他身上散发着让人难以忍受的粗鄙。
眼见着江父拿了茴香豆的手毫不犹豫地在身前的衣襟上擦了两下,又去拿他背上的那个洗的发白的包袱时,嫌恶的心理达到了巅峰。
一旁的西竹看着她,脸上也很有些不好看。
自家主子自小前呼后拥地长大,恐怕这底下这群人的样子都没有见过。
眼下还让她知道这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难以接受再正常不过。
「主子,您再忍一忍,好歹咱们先接触一下看看,若是不行,这个法子咱们就算了。」
江淑华很想现在就说算了,赶紧回去。
可是想到我在谢颂华手里的东西,她到底还是咬着牙没将那句话说出口。
江父喝了一壶茶,听着那评书讲完了,这才慢悠悠起身,然后从荷包里仔仔细细地数了几个铜板交给伙计结了账。
江淑华只觉得眼前一黑,总觉得西竹的判断是错的。
可……来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