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这个时候的结果,对于任何人来说,似乎都没有什么意外。
除了少部分没有接触过类似事情的人之外,所有人都清楚,眼下的这一切,都是针对东宫后院里的人布置的一张大网。
而这张网里面,不但有滑胎的江淑华,还有给太子下了药的赵月蝉,更有如今已经被诊断为假孕的太子妃赵明溪。
所以,当赵明溪的宫里翻出来抑制自己小日子的药物,贿赂太医院的记录,没有人有任何的意外。
就是赵明溪自己本人,也觉得似乎理当如此。
自己怀孕之后,多少有些得意,所以对于宫里的人事,也有些疏于管理。
这些东西能混进去一点儿都不奇怪。
她在心里这么跟自己说。
只是如今想到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太子不会相信,朝臣不会相信,甚至她自己都找不到可以相信的理由。
所以当太子那句「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落下来的时候。
赵明溪显得有些过分冷静,她抬眼看向那个坐在上面的男子,用平日里从来没有使用过的语气问道:「殿下,当初您娶我的时候,可曾是内心欢喜的?」
谁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太子此时已经出于暴走的边缘,整个今天晚上的闹剧,都在向全世界宣示着他是如何的昏庸,如何被身边的一群女子耍得团团转。
所以这会儿听到赵明溪的话,他只觉得可笑,当即便冷笑道:「当初孤是听了母后的话才娶你的,母后说你性子爽利,为人大方,光明磊落,是个当家主母的料子。
所以孤才向父皇请求赐婚,娶了你当太子妃,当时的孤,自然是心生欢喜的,可若是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孤就算是一辈子不娶,也绝不会娶你过门。
当然,若是母后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也绝不会让孤娶你,如何,这样的回答你可满意了,眼下这一切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赵明溪没有什么好说的,她只是浅浅笑了笑,「殿下,若你当初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娶我,可有真心实意地想要了解我,并真真正正地信任我?」
太子没有心思再去回答她这愚蠢的问题。
太子妃凄然一笑,接着道:「若是殿下真的肯用心了解了解我,肯真正将我当成妻子一般信任,就会知道,眼下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出来,也绝不屑去做,更不会如此愚蠢!」
说着她站了起来,目光仍旧那般落在太子的脸上,「殿下,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小时候有一半的时间,实在姑姑跟前度过的,我的所言所行,大部分都来自于姑母的教导。」
这话让太子的心思稍有触动,对于太子来说,所有人都抵不过他的母妃,在这个深宫之中,坐在这个岌岌可危的东宫之位上,他能相信能依赖的人就只有母妃而已。
所以,当赵明溪提到赵皇后的时候,太子没有办法不心软。
因而他转过了脸,再一次看向这个让他失望的女子。
赵明溪又笑了笑,「殿下,若是姑母在的话,她绝对不会后悔让您娶了我,她只会想办法替我洗刷身上的冤屈。
只是可惜了,母后已经不在了,算起来,我成了儿媳妇之后,也没有真正伺候她几年,如此想来,到底有些不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提起了先皇后,太子脸上冷凝的表情有所松动,他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开口,「虽……」
但是只说出一个字儿,就立刻睁大了眼睛,周围的人也不由纷纷起身,齐齐吸气,惊骇地看向那边的赵明溪。
谁也没有看清,她是什么时候动的念头。
只是当她跑起来的
时候,却带着毅然决然的勇气和无畏。
「嘭!」一声巨响,赵明溪的额头重重地撞在了柱子上。
好像将整个大殿都撞得震动了起来。
大殿里有一瞬间的凝固,不是空气,是时间。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收不住,齐齐惊骇地看着那个额头都撞塌陷了一块儿的女子。
一旁的赵大太太一声惊呼堵在嗓子眼儿里,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娘娘!」
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这一句,赵大太太才终于回魂,哀嚎了一声,「明儿!」
这才堪堪一起帮着托住身子瘫软下来的赵明溪。
太子站在自己的座位前,瞪大了眼睛看着那边的人群,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
一旁的太医连忙赶了过去,赵大太太也被人拉开了,整个大殿里乱糟糟的。
叶瑾兮仍旧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却如同一条脱水的鱼似的大口大口地呼吸,根本就没有办法顺畅地得到氧气。
一旁的英国公夫人脸色惨白,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走了过去帮忙。
然而赵明溪这一撞带了十分的决绝。
一个存了死志的人是救不回来的,更何况,赵明溪的脑袋都撞歪了半边,直接扭到了喉骨,几乎是顷刻毙命。
大殿里立刻传来呜呜地哭泣声。
声音越来越大,也感染了越来越多的人。
太子只觉得心里烦躁,直接挥手不叫众人哭,然而他才发现没有人听他的,好像每一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他挥了挥手,终于有人看向了他,然而看着他的那张脸却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太子拼命地挥动着双手,让所有人都不要哭。
可是众人的脸色仍旧没有变化,还有几个太医,也跌跌撞撞地奔向他。
太子这才发现,自己的耳朵竟然听不见声音了,整个世界一片清净。
是那种喧闹到了极点的清净,他听不见任何人说话,但是似乎……
他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他终于看清了自己跟前第一幕僚的脸,看到了他着急地说着什么,嘴巴开开合合之间,太子看懂了他的唇形,原来不过是在叫他而已。
叫他做什么,这里这么吵,难道不知道自己的意思吗?
让这些人都闭嘴,全部都闭嘴!
还有这个屋子里,太可怕了,太乱了,全部都收走,全部收走!
他这么想着,忽然发现今晚上是小年宴,这大殿里里外外都带着红色的喜庆的色彩。
那些帐幔的颜色十分鲜艳,红的像血,想赵明溪方才头上涌出来的似的。
不对,赵明溪头上的血好像是黑的。
应该是太红了,所以红的发黑。
太子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似乎听到了一点儿声音,那声音挤挤挨挨地,直接往他的脑子里钻,像是想从他的脑子里钻出点儿什么东西来似的。
疼,太疼了!
脑子里的疼,是来自脑髓深处的疼。
终于眼前的颜色真的变得红红黑黑了,而且红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黑,铺天盖地的,像是要将他整个人给笼罩起来似的。
然后他终于什么都看不见了,也什么都听不见了,甚至……
还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太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寝殿里,旁边看着他的就是自己最信任的那个幕僚。
「殿下,您终于醒了!」
太子略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太子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