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颂华拿着那衣服的手微微一顿,心里莫名地就生出了几分烦躁来,语气也难免不好了,“姑姑为何不能让王爷自己选?
人生是他的,谁把他生下来,生在什么样的地方什么样的环境,一出生就面临着什么,这些东西王爷他没得选,这个世界没有给他选择。
但是那件事情,凭什么不能他自己做决定呢?姑姑你认为的对他好,难道就真的是对他好吗?”
这段时间独活觉得已经给了许多的时间让谢颂华去想清楚。
但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谢颂华想了这么久之后,竟然是想出了这么个结果来。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没有一刻如我眼下这般清楚,”谢颂华看着她的眼睛,说得十分认真,“我不是姑姑,我不是他的母亲,背后更没有所谓的利益团体,我只是他的妻子。
我的母家是如何考虑的我不管我也管不着,我的兄弟姐妹们是如何选择的,同样由不得我去说三道四。
那么同样的,我的夫君要做什么样的选择,凭什么由我来定?
独活彻底地呆住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颂华认真地看着她,“那么姑姑,你又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当初娘娘将王爷托付给你的时候,跟你说的是什么话?难道她与你说的就是如今你自己心里所想的吗?”
独活有些被气到了,她的身子忍不住的轻轻地颤抖着。
“你在怀疑我?”
“不!”谢颂华否认得十分干脆,“姑姑在王爷跟前这么多年,而且这么多年来,姑姑都如此得王爷的信任,足以见得姑姑对王爷的这一片心,绝对没有任何的问题。
更何况,姑姑对王爷的一番心意,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来质疑。”
听到这一番话,独活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她活了这么多年,已经很少因为一些外人的事儿,情绪波动了。
可是方才谢颂华的一番话,着实让她的心里很不舒服。
纵然此时缓和了一些,但是脸色仍旧不怎么好看,“既然如此,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要否定我的想法。
我知道我刚开始说出来,你一时间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儿对于你来说,着实有些惊世骇俗,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眼看着你也不是一无所知的深闺小姐,对于战场对于朝堂,你也有自己的认知。
这样的情况下,我着实不理解,你究竟为何会说出方才的那一番话来!”
谢颂华想了想,温声道:“姑姑,你喜不喜欢别人替你做决定?”
独活冷笑道:“若是有人有那个能耐,而且都是为了我好,那又有何不可。”
“但是这个世上没有人愿意做一个傀儡,即便姑姑可以说只此一件事儿,可这事儿太大了,这不是说下一顿吃什么饭,明儿穿什么衣服这样的小事儿。
且不说成王败寇这样的话,即便是如同姑姑所想的,真的能成了那件事儿,那么将来的日子呢?.
在那个孤寂的位子上,一辈子被困在方寸之间,这样的生活,王爷真的想要吗?”
谢颂华自觉自己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了,然而独活完全不能接受她的想法,她甚至已经有些躁怒,“那你为何不去试着问一问?我不好问出口,难道你也不好问出口么?”
谢颂华听了这话只是那样安静地看着对面的人,并没有说任何反驳的话,可就是那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独活忍不住站了起来,“你……”
“姑姑,你陪伴和王爷的时间更长,你比我更了解他,你觉得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你觉得他会接受吗?
你觉得他愿意吗?
谢颂华实际上从来都不敢自称自己如何了解萧钰。
萧钰的身上有太多常人没有过的经历,想要共情于他,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儿。
她原本就不是学心理学的人,只能大致地揣测一二。
在两个人的舒适区里,能够合拍,就已经十分难能可贵了。
若要追求更多,属实是有些贪心。
可是对于这件事情,她心里却自有一番说不出的笃定,不管是面对此时的独活,还是说有朝一日,她会面对其他人,她都能如此笃定地说出口。
萧钰他不愿意。
而正如她前面所言,就算他愿意,那也该是他来表达。
而不是她和旁人一起强加给他,哪怕独活说因为她有这个能力。
独活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不轻,好半晌才平复下来。
最终只能冷声道:“我希望你能一直这般笃定,若是将来……你可不要后悔!”
谢颂华总觉得她这话里有话,当她想要问些什么的时候,独活却已经起身直接往外走了,显然是不想与她多说什么话。
翠柳这才走了进来,脸上有些担心道:“王妃跟独活姑姑说什么呢?怎么看着她似乎不大高兴的样子?”
谢颂华回想起上一次跟独活之间的对话,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说这些人,怎么活得时间越长,反倒越拧巴呢?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左右为难和这也想要那也想要。”
翠柳不知道自家主子是在说什么,但是听到她这话却是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王妃说的没错,不管怎么说,在世上再长寿的人也不过是活个百来岁。
年轻的时候,努努力,攒攒钱,等年纪大的时候,能多享受一日就多享受一日,看看从前年轻的时候没有见过的风景,尝尝没有吃过的美食。
这苦日子也过了,好日子也过了,穷的时候奋斗过,富的时候享受过,这一辈子才不算白过吧!
至于子孙后代,那自然有他们自己去考量去,想那么多,这一辈子才是真的要累死,这世上这么多种死法,累死,可就太不值当了!”
说完发现谢颂华正拿一双眼睛认真地看着她,吓了她一大跳,“王妃,奴婢可没有什么文化,这些时日,被王妃您惯着,在您面前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若是有什么说的不对的,您可大人不记小人过。”
谢颂华闻言不由笑了,“你这丫头,怎么如今倒是有些碧桃的意思了?从前可不是这般活泼的。
我哪里是说你说错了,说你没有什么文化,相反,我发现,我们家的翠柳才是最有文化的那一个,这样有思想深度的话都能说得出来。
再过一段时间,你历练出来了,都可以去外头开班授课,让人叫一声先生了。”
翠柳不由脸红起来,“王妃还是好生养胎吧!如此喜欢打趣别人,将来生下的小公子也这般口舌不饶人可怎么好?”
听到她这么说,谢颂华不由疑惑,“说起来,为何你们从来都没有说过我肚子里的可能是个小姑娘?好似你们都笃定,我怀着的一定是个小子似的。”
自打她怀孕以来,好像都是如此,从来没有一个人认为过她的肚子里,可能是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