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走了快一个星期了，周杰一个人的日子过得十分无聊。郁闷的时候就忍不住回想和方文一起的时候，看他耍耍小诡计，和他生些小闷气。虽然他总不让自己痛快，但周杰却非常感谢命运给他安排这样一个花样百出的冤家。只是他最近的态度……，似乎有些……让人不安。
命运的安排都是善意的，幸不幸福就要看厮守在一起的两人如何去对待。
这天老王没上班，程主任表情也比平时严肃。周杰一打听才知道，老王的儿子另结了新欢，离婚了。
才四个月呀，就有新欢了？周杰简直不敢相信。情绪也随着低落下来。
方文的电话打来，跟他报平安。两人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周杰顺便就把这事告诉了方文。电话那头传来方文淡淡的声音“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很正常……，”周杰半天没说出话来，电话里也沉寂了好一阵，然后方文用很认真的语气说：“周杰，回去之后我有话跟你说。”然后电话就断了。周杰僵硬地握着电话看了半天才缓缓放下。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在他心中升腾起来。
方文放下电话，忧伤地对着水面变幻莫测的反光出神。四个月前那一对幸福的人儿，这么快就劳燕分飞了，可悲还是可笑？谁也逃不脱的结局，早晚而已，形式而已。
周杰抱着头跌坐在沙发上。
方文如此地冷漠，他走了一个星期看来该考虑的都已经考虑过了。他是在暗示我吗？分手才是正常的，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他就这么轻易地放下了，象随手放下了一个负担。原来一直都是我太天真了，还以为可以一直守候着他。他说得对，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该散的终究是要散的。
既然都想好了，就不要再拖拖拉拉的，不如现在就挑明了，不见面也省得尴尬。周杰火往上撞，深吸一口气，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抓起电话又拨了过去。
正在出神的方文被电话铃声吓了一哆嗦，疲惫地接起电话，就听见周杰在电话里冷冷地低吼：“想好了吗？说吧，不用等到回来了，现在就说，我听着呢！”
没等周杰吼完，方文就挂断了电话。他心里实在是好乱，周杰的吼声只能让他更乱。
周杰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脑袋都快炸了。
二十多年的守候，就这么完了。方文有意无意泄露的想法果然没错，没有不散的筵席，天长地久只是美丽的传说，物换星移才是不变的定律，你想一生一世，人家不见得也是这个想法！
周杰翻了一夜的身，在天明的时候做了个他这一生中最果断的决定。
风风火火地买了机票，去哪的都行。收拾好行李，然后拿着机票去辞职。一切顺序都倒过来，丝毫不给自己留下反悔的借口。
办理最后一个手续，去人力资源部取档案的时候，部长正接电话。
“别哭，慢慢说！”
坐机的声音很大又清晰，周杰坐在办公桌前都听得个七七八八。只听电话里一个女孩抽抽噎噎地说：“我看得一清二楚，G旅的大巴，就在我们前面不到三米，翻下去了，一车的人都完了，太恐怖了……，要是不司机及时刹车，我们也……，爸爸，好可怕……，你快来接我回去……”
部长放下电话的时候，看见周杰失魂落魄的瞪大眼睛盯着自己。周杰就觉得自己象被雷劈到了一样，七窍都轰轰作响。他记得方文跟的就是G旅，也记得昨天方文跟他说今天要去爬山，还记得他说大巴要走一段盘山道。当时他跟方文说，你的脚有伤不能爬山，方文说他只坐在车里看风景，车开到哪他就上到哪。
周杰支撑着一点精神跟部长打听出事故的地点是哪里，希望听到的那个名字不是B山。
部长沉痛地摇摇头说：“是B山。”
周杰异常清醒地说：“对不起部长，我先打个电话。”
按下号码拨过去，电话里传出这样的声音：“对不起，您拨的电话已关机……”再拨，还是如此。
周杰只觉天旋地转。机械地接过档案，就直奔旅行社。结果工作人员沉痛的表情告诉他，没有任何奇迹发生。
行尸走肉一般地回到住处，用钥匙打开门的时候，周杰似乎看见方文笑盈盈地从门后蹿出来，扑进他怀里问他是不是很惊喜。可是周杰温柔地张开双臂迎过去的时候，扑进他怀里的却只有空气，毫无质量的空气。哪里有那个人的影子。
再也不会有了！闻着屋里那熟悉的味道，周杰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杰挑起沉重的眼皮。刺痛瞬间穿透他的心。
方文，方文，方文……，似是要把这个名字嚼烂，周杰歇斯底里地呼唤着。
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你说呀！你说分手也没关系，只要你回来，说什么都行啊！
这间房子里每一处都有方文的影子，他喜欢的素淡的颜色，他喜欢的薄荷味道，还有自己怀抱的温度……。
周杰抓起方文最喜欢的那件衬衫紧紧贴在胸前蜷缩在墙角，好象拥抱着那细弱的身体。那是自己用第一个月的工资给他买的礼物。他当时虽然没说什么，也没有特意地多穿，但这件衬衫却从没脏过，皱过，他总是把它挂在柜子的最里面，象西服一样罩好。
为什么！他还这么年轻就……
当初自己决定学医就是因为他从小体格不算太好，所以想亲手帮他捍卫那宝贵的生命。没想到，一时疏忽，就这么轻易地失去了他，不可挽回的失去。
这也算是分手的一种方式吧，你用不着做这么绝吧，跟我说，我什么都答应你！
周杰颤抖地捧着手里的衬衫，一咬牙，撕成了两半。
方文，我该恨你才对……
周杰抓起油漆，狂笑着往墙上喷洒，直笑到痛不欲生，直喷到一滴也喷不出来。他终于似乎是冷静了下来。
明天的飞机，我跟那个人从买机票的时候开始，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对着镱子整理了一下表情，然后把闹钟上好，钱夹揣在要穿的衣服里，把衣服板板正正地挂在行李箱的拉手上。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可是他一点也不困，方文的影子用什么办法也挥之不去，他想起昨天买的啤酒还在冰箱里。
从三瓶喝到六瓶，再从六瓶到十二瓶，周杰还是不困，他只觉得很想笑，于是就放肆地大笑，笑得剧烈地咳嗽，咳得满脸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