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大仓娘的想法,她准备三仓一进门就给他一个下马威。
她连道具都准备好了。
那就是修了一根不粗不细的蜡木棍子。
大冬天的,三仓虽然从来都是装俏不穿棉,但毕竟穿着秋裤一类的。
你踢他打他都隔着几层衣服,打不疼他。
要是用棍子打他,太粗的棍子打上去,要是觉得疼了,有可能就会伤着骨头。
所以,只有不能太粗,又不能太细的棍子,而且腊木相当坚韧,抽他屁股才会很疼。
但又伤不着筋骨。
越到年底,大仓娘这股劲儿越足,整天要么是吩咐盼盼,要么是吩咐俩小狗,轮流去大门口外边盯着。
只要看到三叔的车拐过来,就赶紧跑回家告诉奶奶。
那么他奶奶就拎着蜡木棍子躲在大门后边,只要三仓一进门,她就要从门后冲出来。
背后偷袭,狠狠地抽打这小子一番。
方能解一解他娘的心头之恨。
大仓知道母亲的这个下马威计划。
同时也看到了母亲今年不同于往年忙年的干劲儿。
干劲儿全放在了发动全家对付三仓上面了。
可以说,越到年底,母亲越是到处串联。
老是往爷爷奶奶那边跑,撺掇公公拿出当年的威风来,暴打三仓一顿。
而且还希望在爷爷暴打三孙子的时候,全家人就围过来,爷爷一边打,全家人一边数落。
总之,母亲就是希望把阵仗搞得越大越好。
既要打疼三仓,又要从他的心里真正地认识到错误。
让他终生难忘,让他彻底放弃当舔狗去乱舔沪海的那一泡酸屎。
嗯,母亲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她现在对沪海女警周亚萍那是一肚子气。
对周亚萍的原住民双职工父母更是一肚子恶心。
所以她就把周亚萍叫做一泡酸屎。
把周亚萍一家子叫做一窝子酸屎。
她从思想深处对那一窝子酸屎如此反感了,儿子还一个劲儿死皮赖脸舔人家。
母亲焉能不恼怒?
她就是无所不用其极地串联全家,全家总动员对三仓来一次身心大清洗。
大仓眼看着母亲每天都像条疯狗一样窜来窜去,既心疼母亲,又感觉母亲这么大动肝火有些不妥。
倒不是他心疼三仓挨打。
其实,全家最想揍三仓的,就是做大哥的。
大仓只是觉得,三仓一回家就被当屁股一棒,挨一顿抽打,感觉给他的心理阴影面积有点大。
这小子的家庭责任心天生就淡,这几年经过了几件事,被大哥教育过几次,也懂得替家里人着想了。
不管是逢年过节还是老家有什么喜事丧亡的场面事,需要他出面的,他就是再忙也尽量参加。
毕竟你作为家庭的一份子,你是有责任在身上的。
尤其是过年的时候,你早早的回家,不但免去家里人对你的牵挂,而且全家人早早的团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忙年,格外有节日气氛。
这也是对家里老人尽孝。
要不是这些思想的灌输,按照那小子的野心,过年都不想回家。
也就是说,好容易给教育得有点家庭责任心了,要是刚一到家就下马威。
给他造成心理阴影,或许下一个节日会借口很忙不回来了。
过节的时候阖家团圆,大家庭却缺一个家庭成员,会让大家的心里都不舒服,总有些缺憾。
节日的快乐,节日的气氛都会大打折扣。
就是基于这个考虑,大仓的意思是,年前就不要跟三仓提他追求女警那事了。
过完年也不要马上提。
至少要等到过了初十,再开始跟这小子年后算账。
而且,让爷爷亲自动手打三仓明显是不合适的。
爷爷的威严是摆在那里唬人的。
也就是说,一旦有事了,只要爷爷一瞪眼,儿孙们就要发自内心地害怕。
可要是他老人家亲自动手打三仓,对三仓来说,爷爷的威严也不过如此而已。
最多不就是暴打自己一顿吗,再也没有更严厉、更可怕的手段了。
爷爷的威严就会大打折扣。
大仓想要劝劝母亲,但是刚刚跟母亲开了个头,母亲就把眼睛立起来了:
“我听明白你想说什么了,别绕弯子了。
不就是想劝我先别跟那个三狗翻脸嘛。
你别说了,我不听。
知道我为什么要三番两次去撺掇你爷爷,不让你动手打三狗子吗?
我就是对你这个当老大的十分失望。
你不是一直在管教三仓吗,不是说他最怕你吗?
现在呢?
你给我管教他啊,别让他给咱老梁家丢脸了啊!
关键是你管不了了。
现在老娘亲自出马管他,你还婆婆妈妈的。
还好意思来劝我——哼!”
把自家老大给怼的目瞪口呆。
无言以对。
没错,母亲确实对自己很不满。
自从母亲知道三仓这段时间追女警的那些糗事,对自家老大一直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很明显母亲把这事的愤怒也算到老大头上一大部分。
大仓就埋怨英子,不应该把三仓的事告诉母亲。
大概,这是俩人长这么大以来,大哥第一次埋怨英子做得不妥吧!
更没想到的是,英子从来都认为凡是大哥说的都是正确的,凡是大哥嘱咐的,一定要照做,可是这次大哥埋怨她,她居然不服。
“我就是故意跟咱娘说的。
让咱娘知道这事,然后全家想办法。
趁着过年全家人都在一起,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要让三仓打消追周亚萍的念头。
要让他发自内心地保证,过完年以后再去沪海,他绝对不要再去追周亚萍了。”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俩不是一直在讨论这个事吗!”大哥说道: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咱们不也是毫无办法嘛。
三仓那混蛋到底有多轴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认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而且男女之间的事,一旦邪了心,咱们就是打死他,也很难改变他的想法。
这不是一直处于无计可施而又绞尽脑汁想办法。
到时候总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
你现在把他这些事跟咱娘说了,看看把咱娘气的,快成疯狗我看。
过年也过不舒服。”
“过不舒服也得说。”没想到英子在这事上竟然跟大哥杠上了:
“说是过年过不舒服,最多就是母亲有些生气。
然后全家人动员起来对付三仓。
这些小瑕疵是没办法的事。
我的意思是,不能为了让全家人过一个毫无瑕疵的快乐年,就先把三仓的事放一放。
他邪了心,这事放不得。
必须要趁着他过年回家,从他回来全家人就开始对他的围攻。
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给他改过来。”
“办法咱们大家想啊,也不急于这十天八天的吧?”大哥说道。
“急,很急!”英子认真地说:
“如果三仓回来,咱们全家人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还是热热闹闹,快快乐乐地过年,对他也是好声好气。
按照你的说法,至少等到过了初十以后再开始对付他。
那就晚了。
第一,一开始跟他好声好气,过完初十再开始年后算账,对他的冲击力不够。
第二,过了初十以后咱们要对付他?或许这小子早有防备,可能初六他就悄悄地回沪海了。
他就是悄悄开车走了,到半路才给咱们打电话说公司有事,先回去了。
你能拿他怎样?
还能把他追回来吗?
没把他的思想趁热打铁给教育过来,他回去肯定还会继续追求他的萍萍。
我认为,这不是小事。
关键是周亚萍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你老是这样骚扰人家,我就怕弄出大事来。
而且出事的概率还很大。
所以我宁愿让家里人过年不是那么快乐,也要撺掇咱娘下狠手整治三仓。”
大哥默然不语。
他知道,英子是对的。
因为,自己这些日子以来也是这样认为的。
认为三仓继续这样胡闹下去,早晚会出事。
可是,之所以自己还坚持,想把这事瞒着家里人,就是因为自己那种老思想在作祟。
这么多年了,一直以来,自己就把家人的节日快乐放在了一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尤其是想到爷爷奶奶年龄一年年大了,老年人过个节,那是过一个少一个。
让长辈快乐,尤其是过年的时候发自内心地快乐,过个好年,对大仓来说太重要了。
所以还没回老家之前,他就一直左右摇摆。
在考虑怎么整治三仓,又要考虑不要影响到家人的节日快乐。
最终,他还是把家人的节日快乐放在了首位。
可是英子呢,考虑问题更务实。
她对爷爷奶奶以及母亲她们的节日快乐,其实跟大哥一样,也是放在一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可她在这事上比大哥想得更长远。
如果三仓出事,到时候连回家过年都回不来,你觉得家里人会不会更加不快乐?
现在的问题是,凭着大哥和英子他们几个,想在沪海把三仓的思想拉回来,已经不可能。
那么,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趁着过年的时间,全家都到齐,全家总动员。
对三仓进行彻底的大清洗。
不管用什么激烈的办法,必须让三仓放弃追求周亚萍。
因为三仓这事,让大哥跟英子第一次出现分歧。
两口子讨论了大半夜,最后只能各自保留意见。
心事重重地搂着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