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4章 因缘际会

夤夜,逃出封锁的一干人等被童非常安顿在武馆后院,凶险告一段落之时,众人才现身上多少都受了点伤,是以各自包扎、解毒、上药,冷飘零关切地来回帮手,留心他们每个人的伤势。

直到脱险,吟儿才从林阡口中了解到叶暄何等机智。只可惜暄不知林阡到访、没有掌握先机,当时当地正面冲突注定无力,虽然看穿了胡弄玉列举罪证是为攻心,并将计就计间接指挥、祭出奇兵惊撼了她,却也只能起到帮冷飘零撤退的作用,赢不了。若能更早指挥全局,凭暄运筹指点,或许真能在冷飘零不得人心之际还强势翻盘。

冲这一点,胡弄玉在傍晚之前显然也没想过立即就起政变,见机临时出招尔。

“所以,罪魁祸,是我们?”吟儿得知时手指指向自己,脸都花了。

“可以这么说。”林阡看她一脸自责,忍俊不禁。

“暄,多谢你,保全我至少一半的精锐。”冷飘零对叶暄真心感谢。

“夫妻之间,本应如此。”叶暄凝视冷飘零眼底俱是关切,吟儿虽然没看过他们如何相处,却知道师嫂这几年必定很幸福。

“对了叶公,您是如何与童非常结交的?”不仅胡弄玉等人不解,汪道通和韩丹也一样意外,彼时童非常为他们出去寻药不在,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

据称童非常此人,说不到两句话就摆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谁都不服”的架子,决计不会像他哥哥那样因为武功低就被谁驯服,事实上胡弄玉先前也试过对他劝降,然而剑架在脖子上童非常也没服软,声称“村子的事容不得任何外人插手”,所以才得到胡弄玉一句“你不合作那就别怪我们与你哥哥结盟”的恐吓,童非常倒也聪明,笑“你要想杀我现在就杀了、我怕你和他结盟?”胡弄玉不得不回应“慢慢死岂不更煎熬”,童非常于是误会更深。

即使他不喜胡弄玉,却也没有帮冷飘零的道理,而且现在看起来胡弄玉恐吓的时候胡冷双方还没泾渭分明、而童非常答应合作时双方也并未剑拔弩张;就算知道她俩为敌,童非常最讨厌也最引以为耻的就是和外人合作打自家人,恨不得把胡弄玉冷飘零一起赶走好好保护稻香村的居民,怎可能让村北和村南一样成为旁人斗争的载体和牺牲品。

这样的人,谁都蹊跷怎会答应参战,怎会前来救援?

“其实,最初和童非常结交的人,不是我。”叶暄笑着看向院门。

人人都在好奇翘以盼答案的同时,吟儿注意到他们称叶暄为“叶公”,想起叶公好龙,不禁捧腹。

叶暄话音刚落,院门口出现一个咦怎么没看见啊原来矮半头的客人。众人视线顺势而下,只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梳俩小髻,配着带,粉嫩可爱,她一见到叶暄和冷飘零,便眼前一亮,笑吟吟地扑了过来:“爹爹,娘亲!”

“是品公主”汪道通和韩丹都恍然大悟。一众雄心凛冽的武将,看着小姑娘的眼神都变得柔软。

“这是”吟儿一愣,忽然记起盟军打北斗七星的那年冷飘零身怀六甲,后来听闻生了个女儿,厉风行还嚷着要把战儿配给她赶紧看向厉风行金陵,不看还好,一看,哎哟这俩墙头草两眼那个放光啊,厉风行已经忙不迭地问:“这就是叶品小姑娘了?我们战”还没说完,便被吟儿踩了一脚。

“胡弄玉恐吓童非常不成的当晚,我们双方势力便分南北屯驻在童非凡的地盘。胡弄玉之所以抢驻于南而迫我们驻北,应该正是为政变考虑,不想给我们有可逃之机。”叶暄说,一旦政变成功,如果冷飘零驻南还可以逃出稻香村,但驻北却会因童非常冥顽不化、袖手旁观、易守难攻而注定腹背受敌。反之,如果政变失败,也是一个道理,当然是驻南更加灵活。

吟儿边听边点头,明白自己只是加了胡弄玉的计划也提高了她的胜算,而如果阡吟四人没有进到稻香村来,胡弄玉一样还是会难,也必然做好了后果的预算。这些日子胡弄玉强迫冷飘零较量毒术,是第一步的震慑、分化和自证权威,第二步的兴师问罪和兵马压境,则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着一个战机借势而。当是时,政变呼之欲出,局面虽僵持,暗流却汹涌,暄师兄必然居安思危、思考后路。

“起先我也觉得棘手,派出去的几个说客,好说歹说也说不服童非常,还被他勒令禁止接近,难怪胡弄玉放心得下。那晚我焦虑得竟有些头疼,品儿来给我揉太阳穴的时候问我,要怎样爹才不烦恼。我开玩笑说,品儿你帮爹跟一个大汉说说,要怎样才能答应爹合作。”叶暄一边讲,厉风行金陵一边听,并配以“小女孩真懂事”的认真表情,已经完全忽略吟儿。

“那她是怎么做到的?”吟儿自己也忘了小虎妞

“品公主和村北一个小姑娘交换玩物,很快就和童非常的女儿玩在了一起,没过几日便得以到童非常近身玩耍。那天童非常正和一个手下聊天打赌,赌赢了哈哈大笑,品公主便走过去说,我也想和你打赌,你一定赢不过我。童非常自然不服,但看着一个小姑娘不好火,也颇好奇,说你待怎么赌,品公主指向一旁小童怀里的一本诗集说我跟你打赌,这本书你一盏茶并不能全部背诵。童非常随手拿过一本武功秘籍,说,我赌你一炷香内也默不出这书上东西。”援护冷飘零逃跑时挥舞大刀殿后的侍卫长名唤师云才,他在冷飘零身边职位不算太高,很显然那段时间他秘密保护着叶品,既不引人耳目也能照应公主。

“她应该是过目不忘的?”金陵问时,考虑到了叶暄和冷飘零的聪明程度

“是的,品公主赢了,童非常难以置信,于是加赛一局,让她在一炷香之内,把自己一盏茶内背不下来的诗集按照顺序背下,品公主不仅毫无错漏,而且声音清脆,特别好听。”师云才自豪地说,“听她背到最后,童非常嚎啕大哭”

“这这是为何?!”吟儿蹊跷,那么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居然哭起来,谁信?

“因为他输了得答应品儿帮她爹的忙啊。笨!”厉风行笑,喂品儿是你叫的吗。

“所以暄你借此机会,和童非常秘密建立了交往。”林阡理解,叶品只是靠近的契机,接下来的理解和渗透还得靠暄,所以才会有今夜完全没有二话的诚心合作。当然了,叶品也至关重要,否则童非常紧闭的心没人能猜、没人能近。

“你们犯规了,居然用小孩子!”吟儿为胡弄玉鸣不平。

“派品儿出马也是有原因的,当时双方还没有彻底撕破脸,我们做什么都牵一而动全身,毕竟胡弄玉难免派人盯梢品儿相对来说行动便自由得多,而且当时各种门道都失败,也不得不死马当作活马医。”叶暄道。

“为何方便得多?因为她年纪小的缘故吗?”金陵一愣,说罢自己都摇了摇头,“胡弄玉应该很注重她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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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胡弄玉在动政变之初,一度想过要抓住品儿、要挟我们、确保篡位万无一失,她的人得而复失之后,品儿便被我们藏了起来,久之不露面,给了胡弄玉一个品儿已经被保护、不敢与外人接触的假象,如此反而令她防不到品儿。于是这几日便派上了用场。”叶暄说。

“不料却也是歪打正着,马到成功。”吟儿叹道,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我要是童非常,就算再不讲理也愿意同她讲话。说到底也是胡弄玉小觑了这个孩子,平日只是可爱精灵而已,哪里有外交或对战的经验也绝不可能有。

“品儿终有一日,也是要自立的,有这经验很好。”冷飘零点头,居然没怪叶暄作这主张。

“你们夫妇俩,可真是心大啊”吟儿睥睨叶暄夫妇,早早懂事的孩子必有不称职的爹娘。

“胡弄玉低估暄、没监视好叶品、排除计算童非常,说到底还是有不缜密的地方,当然政变本身也具有临时性。从这次交手来看,她的综合能力还是极强的,至少这抓紧战机、出奇制胜的能力可追泽叶。”林阡总结以上。

“一副考量麾下的口吻。”吟儿鄙视林阡。

“怎么,原来你们和胡弄玉的渊源也不浅?”暄奇问,晚上见面还没寒暄几句就遭遇意外,他都不知道阡吟和胡弄玉到底是什么关系,除了真龙胆之外其实还有别的交集?吟儿称她是“麾下”?

吟儿便将惜盐谷一战向暄说了:“杀我师父的凶手,目前还不能确定是谁。胡弄玉若没有仇恨才好,正好加入盟军为抗金效力。”对于杀纪景凶手的可能性,林阡心里有想法但是没说,只因不忍在这里、在此时此刻说,而且也没有真凭实据。

“胡弄玉她,当真不算是大奸大恶。”冷飘零语气中肯,“她要抓品儿让我投鼠忌器,却也只是想生擒她,不至于伤害她不过”黯然垂眸,“她却是一定要我的命了。”

“我再问一句,师嫂,庆元三年你外出寻宝,胡弄玉代政是一直的吗?有没有可能她中途偷偷溜出来?”吟儿虽然清醒、也希望胡弄玉是好人,但现在仔细回想,胡弄玉的不在场证明并非没有破绽,东山国向来分裂成两派,冷飘零会放心胡弄玉一直坐镇?广南西路那个卖毒酒给她害死纪景的黄衣少女总是她心头的一根刺,当时看模样十四五岁年纪其实很符合胡弄玉

“应该是一直在的,她只是辅助监国,不掌握所有权力。所以我放心离去。”冷飘零如是说,若国王不在国内,诸多事务都由大家一起说了算,就像东山国的法规制定一样,“而且,当年两派分裂才刚开始,虽然我嗅出不对劲想巩固自己,但胡弄玉野心并不像现在这般大。”矛盾应该是一直在升级的,十年前显然还不像现在这样敌意严重。

“今次飘零外出寻宝原只计划停留十天半月,然而胡弄玉几乎紧跟着她潜行出山,随后胡氏长老接二连三不见,我便意识到了情势不对,带同众人一并追随。政变终于拉开序幕,这一路明争暗斗其实已有数月,难怪她把路线有意无意地往陇陕引,原是为了得到这真龙胆。”叶暄说。

而暄师兄会甘心被人牵着鼻子走?之所以也被陇陕吸引,很明显是林阡在这附近吧。

“她的政变终究还是成功了一半,我不曾被俘、覆灭,但她救下了她的母亲。”冷飘零说到这里平添伤感就在适才的混战中,她负责看守囚犯的手下被胡弄玉的人制伏,眼看失职被俘,竟宁可当场自尽谢罪。那般不起眼的场景,却那般壮烈的情怀。

只要想到那无名英雄、殷氏兄弟和胡未灭的种种忠义、守信,吟儿心底那一点点的对冷飘零的怀疑也没有了。道理很简单,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宁可相信,飘零对身世是不知情的,人前的表现不是表演,不介绍那个飞剑化匕侍卫长只是巧合而已,那只能表示冷飘零更为自己的麾下自豪。

“最近我也时常回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分裂双方变得这样不可收拾,使胡弄玉如此恨我非要置我于死地,或许正是因为她的母亲十年前一病不起吧,胡弄玉姐妹二人,当真都是孝女,一直在为释放她奔走。”冷飘零神态难免伤感,“其实胡弄玉很小的时候,还是很喜欢黏在我身边的,那段我俩把玉玺扔着玩的时光,也一去不复返了”正自诉说,忽然脸色大变,身子晃了一晃,竟差点晕倒在地,叶暄将她一把扶住:“飘零!”然而她脸色苍白,竟是久久未醒,不像单纯的疲累。

“她怎么了?”阡吟等人和冷飘零麾下俱是大惊。“是中了毒。”金陵即刻上前查看,片刻,凝重的神色终于松缓,“还好,是少量梅上青,我有解药。”回忆起来压根不记得混战中胡弄玉是何时施展的毒术,但冷飘零显然是在争斗中中的毒,刚刚她一直关注他们的伤势却没管她自己,直到现在毒晕过去。

师云才、韩丹、汪道通原都满脸焦虑,看到金陵施救之后、冷飘零明显脸色好看很多,三人方才觉得安妥,既疑惑又感激,还多了几丝欣慰:“这位姑娘是?”“原本胡大伯被俘、我们还担忧若中些疑难之毒谁能解开,未想这位姑娘比胡氏毒术还要高。”“感谢厉夫人!”七嘴八舌。

“女王需要找个舒适的地方好好休息。”金陵说,暄带品儿再三相谢之后,将半昏半醒的冷飘零抱进了里屋。

“诶。”吟儿看着叶暄怀中冷飘零的侧影,长长叹了口气。

“怎么?”林阡回过神来。

“师嫂她,应该还是有点介意的吧。”他们除了庆幸逃生之外没太多感觉,因为那王位、那国家不是他们的。

多才俊,必重来,可暂时还是失败的。眼看胡弄玉已经占据了舆论优势、俘虏了她一半麾下、威胁着另一半人的性命,可以说冷飘零其实已经失去了胡蝶传给她的王位,设身处地,关乎责任担负,千万人的生计,岂能随便?如何抛开?而且除此之外,身世冲击、杀人嫌疑,必然也对她本就沉重的心情致命一击。平素再睿智的人,一时也肯定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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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休憩了多久睁开眼,檐外天色渐渐亮起,起身登高,纵目远眺,雨后山川仙气袅袅。

“好多竹子!”吟儿一出后院便激动万分,只因没想到村北景色也这般好,而且竹林之美并不逊于村南,“村南那些老头,怎么好意思说自己那边竹子更适合制弓箭!”说罢便奔过去扯竹子,作出“这边竹子更坚固”的动作来,林阡看她离弦之箭般奔向那满目的水碧色里,一时恍惚,不知是眼前浩瀚正在将她融入,还是她这一滴水激起了涟漪整幕。

“听过杜甫的铁堂峡吗,修纤无垠竹,嵌空太始雪,依稀就是写的这里。”林阡迟迟不肯从后门门槛上移步,遐思的时间太长,都没留意到吟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还捧了些竹露直接泼弹在他脸上:“迁客骚人好!”

“你这孩子!”林阡赶紧回头收拾她,有吟儿在身边,再险恶和烦恼,也会充满轻松和胡闹。

“边吟诗边想事情呢?这么出神。”吟儿如电般移步,绕到他身后。

“在想梅上青,站住!”林阡几乎就要反别住她,然而被她运起轻功逃开。

“梅上青?”吟儿被激起斗志,索性跃开几步炫技,林阡战意难得被引,顷刻也大步追上。

二人毫无预谋、不约而同、心照不宣地较量起脚力来,你追我赶、斗智斗勇、清闲嬉戏了好一阵子,他二人这一番大动静,惹得竹林也群魔乱舞、于水汽中疯狂肆虐。

终于吟儿还是没有逃得开林阡手掌心:“有进步,差点没抓到。”

“啊啊啊,疼死了,松开。”吟儿装可怜,突然狡黠一笑,趁其不备一下闪开丈余,“谁说抓到了!”

“你不记得梅上青了?”林阡摇头,笑而认输。

“谁?”吟儿愣了很久,哦了一声,“好像师嫂中的毒,就是这名字?”

“当年帮助你走出寒潭的一种寒毒之一,梅上青,你的血里可能还流淌着”林阡不得不解释。

“呃”这么重要居然没记住“好像是有这么一茬,是你在黔西的乌当附近得到的,独孤大侠说他家乡广泛种植”

“他当时也说过,他的家乡是无影派的源地,我原本对这回忆印象不太深刻,看到冷姑娘中了梅上青,才想起来。”林阡道。

“好像有这么回事也就是说独孤大侠他,很可能也是东山国的人?”吟儿面色一变,暗叹这世界真小。

“那个飞剑化匕的年轻侍卫长,长相和独孤有七八分相似,他说的他爷爷被冷奎追捕,恐怕就和独孤残有关。”林阡说。

“嗯,他们是同族,都给冷奎追杀,所以难怪在淮南时,诸事不问的独孤大侠,竟与冷铁掌的捕快们纠缠了许久”吟儿越推测越觉正确,“这敢情好啊,把独孤大侠喊来,寻根。”

换往常,吟儿这种提议肯定不好实现,也不能为了这个就胡乱调遣。不过独孤清绝恰好因为近期在陇陕养伤赋闲,符合离得近也行动自由的条件。林阡应允:“我确实有任务要找人帮忙完成,独孤他是个最适合的人选。”

其一,他们不能忘了此番进入稻香村的初衷,是追击逃到附近失踪的叶不寐,这说明周边可能暗藏金兵据点。其二,他想知道,韩丹、司马大师、jx八怪遭遇的金兵杀人,是谁带领,毕竟韩丹等人武功不低,他们的对手不会是无名小卒。林阡有必要让厉风行告知其副将杜比邻,传达和协助独孤,以期在最短时间内探寻到这些谜团,否则他总觉得自己现在站在好大一块陷阱边上。

“任务?是要把独孤大侠找来,打胡弄玉及其高手吗?”吟儿疑道,“不过不能打得太狠啊,毕竟可能是战友。”

“不是这个任务盟军不能参与东山国内政,也不宜和胡弄玉正面交战,因为在抗金这一点上,他们东山国都是一致的,为渊驱鱼总是不好。”林阡摇头,要是走投无路被赶到金人那边,胡氏拥有的各类毒术巫术够盟军喝一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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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吟两人在后山转了一圈回到武馆,看到师云才、韩丹和汪道通身携武器站在后院,连出来呼吸口新鲜空气都保持着护卫之势。

在那一刻,或是在更早的时候,吟儿就有了一种要想了解这三人的冲动,特别是在获悉胡氏来自太行、冷奎来自临安之后,对于这些侍卫长的出身、师承就更加好奇。

林阡更想掌握的,则是他们在抗金理念上分别达到了什么程度

胡弄玉指证冷飘零时述说前尘往事,形容纪景便如恶魔一般,设身处地当时纪景的表现一定是被仇恨冲昏了头,就算和他无冤无仇都会被吓得不轻,然而即便如此,第三条罪证也明确表示,只要关乎抗金,纪景再错也不容许杀,由此可见,他们将国仇放在第一位,若不是亲眼目睹、亲身感受过金军欺压或屠戮,已然避居世外的他们又怎会有抗金的一腔热血。第一条罪证更直接证明了这一点哪怕只是莫须有,一句“和金兵勾结”就能直接把众人气愤燃到最高,可以想象,金兵对他们造成的伤害更多,何其多?!

而第二条罪证中胡弄玉曾形容“冷飘零为了一己之私故意去京口”,“触痛大家的伤疤”,隐约提示了两点讯息:京口是东山国所有人都不能去的禁地、冷飘零一旦进入就是不顾大家的脸面和伤痛。这条罪证没有直接提金人,但指向了他们大家的来历“所以东山国除了少数原来的居民、胡氏和冷家之外,大半的人口都是京口人?而且在京口,生了一些不堪回、或伤心欲绝之事。”林阡问。除此理由,谁会把故乡当禁地?

“盟王分析得是。”师云才点头,回答,“譬如在下、殷氏两兄弟、以及胡弄玉麾下的浪荡子、独孤映人等人,都是来自京口。”

殷氏兄弟,果然京口人?总让林阡想起殷柔、殷乱飞,身为盗匪的他们、日夜打着抢人宝贝的算盘、看到抚今鞭觉得是了不得的神器,兜兜转转,竟然他们自己是传说中拥有轮回剑的“守剑世家”而不自知,实在令人感叹,若干年前被众人以命保护的整个武林最重要的东西,恨不得将其光芒完全藏匿、恨不得安放在最不起眼的地方,若干年后竟真是无人知情、被人忽略而在京口的小山寨里落了一层灰林阡原还在想会不会殷柔和这殷氏兄弟是本家,忽而一凛:“京口轮回剑?难道你们和京口有关的不堪回忆,就是轮回剑吗?”

“盟王说得半点没错。原先我们这群人,都是京口土生土长,也并不想背井离乡。然而我五岁那年,村子里来了一群金人,自称是使团路过,哪想到天翻地覆”师云才忽而面露苦涩、惊恐之色,才刚开始回忆而已,都半晌都不肯回忆下去,“他他们说轮回剑就在我们手上,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若有阻拦,杀无赦”忽然捂住胸口,和先前见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悍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

“先别说了”林阡按住他肩膀,众人一起扶他坐下,他几乎瘫在门槛上,头埋在双膝中久了,眼圈还有些红,脸色暗黑,语带嘶哑:“我爹卧病不起,我娘还有身孕,妹妹才会走路,怎会阻拦,岂敢阻拦,然而就算这样,他们还是没有放过,全都杀了,全都!一个村子,无论男女,有武功的或是老弱病残,连鸡犬都没有留,全都以极残忍的手法杀死了,若非我恰好调皮、外出游玩,根本不会逃过此劫,即便如此,还是被我在石后看见了他们肢解的场面”

“肢解”吟儿倒吸一口凉气,众人都又惊又疑。“就因为怀疑轮回剑或许会藏在谁的身体里,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或许是为了满足他们嗜血的快感,我的两个哥哥,皆是被活生生被”师云才说不下去,一时失声,泪流满面,阡吟等人见惯死亡也不想再听,吟儿义愤填膺:“那些禽兽,还在世上吗,姓甚名谁!”

“说来还要谢谢盟王盟主,因为我们也打听到了,那个冷血无情的女魔头,已经死在了短刀谷的万尺牢里。”师云才说,阡吟都愣了半天:“”冷血无情、罄竹难书、女魔头、万尺牢,只有可能是“冷冰冰”严格来说,她还不完全算是金人,掐指一算,当年她应该才降金。

“是的,就是她。很可惜便宜了她,死得太轻松了。”师云才说到这仇人咬牙切齿。

“我只知轮回剑在当时引起了许多猜测和追寻,却没想到连累了恐怕好几个村落的无辜,残害和改变了他们这么多人的命运。”林阡心情沉重,吟儿仍然怔在原地。

师云才的追忆,和冷飘零、胡弄玉的说法得以汇集、重叠纪景追杀胡氏、冷奎追捕独孤残、以及京口迁徙逃亡过来的这几个村落中人,是他们几个势力因缘际会,一起掉落天坑,从而逃过了纪景的第一次追杀,过程中万幸只牺牲了冷奎一人。当年的一切迷雾,通过不同人的复述,渐渐于阡吟眼前揭开,当真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胡弄玉身边的一个侍卫长,自称是冷铁掌追捕罪犯的后人,是不是就是你刚才说的独孤映人?他也是京口人?”林阡继续问。

“嗯,实则我们之所以也迁徙到东山国,正是因为跟着独孤大侠他们一起逃,所以也相当于是被冷铁掌追捕。”师云才说。

“独孤大侠他们,犯了什么案子?”吟儿问,她听得出当年京口人之所以跟着独孤大侠一起,是因为独孤大侠是他们的恩人、救世主。

“其实,几个独孤大侠乃是打抱不平,在京口杀了一些作恶的金人,其中便有冷冰冰的三四麾下。但那时金国使团一边毁尸灭迹,一边置身事外,他们对宋廷解释称,因冷冰冰来自江湖,故而此间是江湖恩怨,并且诬陷村子里有反抗宋廷、企图掀起金宋战争的不安分者”师云才说着,阡吟对视一眼,想起庆元三年冷冰冰也干过类似的事

“只因为我们坐落在好几个门派、山庄的边上,村里也确实有人去拜师学艺,因此居然被他们圆了这个说法当时的宋廷十分惧怕他们的叔父金廷,竟然出动捕快追杀金人口中所说作奸犯科的独孤大侠们,恰好当中有一个独孤大侠有案底,是以临安冷铁掌几乎尽数出动”师云才痛苦说。当年正值sd太行义军接连倾覆、林楚江云蓝尚在短刀谷打拼、小秦淮之类帮会才见雏形,正是抗金义军最混沌的时代,恐怕也没有别人能对苦难的他们伸出援手。

“所以朝廷非但不保护民众,还搜捕保护民众的人吗?!”吟儿愤然攥紧拳,恨不得就在那个场景下出现,帮助独孤大侠们锄强扶弱。

“正常啊,哪个朝廷不是这样的?陇陕的金军打起林匪来自己屁滚尿流,还不准别人打。”路过的童非常插了一句,他听到了这一小段往事,却顺便控诉了一下金廷,在林匪如火如荼的今天,十分惧怕他的金廷也削过不少自卫队,原因或许是怕这些人抗拒林匪最后却成了林匪。

阡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知道童非常知不知道,他们就是林匪本尊。还好童非常很快就走了,他们也没尴尬多久。

“冷铁掌虽然大多数捕快都顽固、蛮横、不听任何解释,但那位冷奎,也便是女王的父亲,他是个例外。他和几位独孤大侠的关系,不仅仅是捕头和罪犯,更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的朋友,一路西行,他们也逐渐建立起了微妙的捉放关系。”师云才说。

“原来如此,冷奎的想法并非紧追不舍,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想要故意地抓不住独孤大侠他们”林阡点了点头。

“难怪他那么理解我纪景师父,因为他和我师父同病相怜,都是追错了囚犯,只是我师父还不知情,他却在追捕过程中意识到了这一点。”吟儿轻声道。

“冷大侠古道热肠,深明大义,真是可敬可佩,也可惜得很了。”林阡由衷称赞。

“那么”吟儿把话题回归到京口和轮回剑,“师嫂她之所以要用轮回剑巩固地位,不止传说中的治国齐家平天下了,更多的因素是因为,它代表着东山国中大半人的宿命?”

“可以这么说。从记事起我们便知道,轮回剑是守护着我们京口的神器,未想后来我们竟被它祸害,是以感情繁复,我们尊重轮回剑,也害怕它,想念故乡,又避忌它。”师云才道。

“难怪师嫂用轮回剑来一呼百应,这就相当于是个神圣又威严的圣灵。”吟儿叹。

“也难怪他们对暄特别容易亲近,因为暄是京口人的缘故吧。”林阡说。

东山国内众人的关系错综复杂。追本溯源,其实他们所有人的恩人都是冷奎,也都该臣服冷飘零才是,但很明显如今的各类人物之所以各为其主,是通过这几十年的相处后确定了立场,他们的分别站队,应该有感情亲疏、能力吸引、家族恩惠等诸多方面因素。

正自感触,忽听远近异动,众人齐齐回神,只见童非常一脸慌张地奔过来:“不好了,冷女王她不见了!”

“什么”阡吟等人顿觉惊诧。“该不会是胡弄玉的人将她掳走?”师云才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怎可能?叶公就在她身边。”汪道通否决这一猜测,众人边向那厢房奔去边交谈,厉风行金陵也闻讯而至。

房中只剩一个才睡醒不久的叶品:“娘亲不知道几时不见,只留了封书信就悄悄走了,爹爹适才才醒,赶紧追她去了。”

林阡接过这书信,一目十行:“是什么事情,使女王必须立刻孤身回村南?”

汪道通、韩丹、师云才接过信来,也纷纷表示不知。“难道女王她无法承受这失去王位的打击,要找胡弄玉报仇”“不会,女王陛下没那么傻,孤身前去送死。”“是啊,有什么事情不能同大家一起做?”

“不符合她一贯的冷静和顾全大局。”“师嫂她是有些失常会不会一时想不开?”阡吟也毫无头绪。只盼她离开得不久,暄能将她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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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分,南北交界,天光也彷如被树林染青。整个世界仿佛就存在于一块翡翠里,通透水润。

冷飘零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孤身潜回村南,只是因为晕倒前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玉玺不见了。

如果不是因为想到小时候她和胡弄玉一起把玉玺扔着玩的场景,她都不会意识到,这么重要的东西竟被遗忘在了先前住处,到底是近日事件太纷乱打击太频繁。

仅剩的希冀,仅剩的慰藉,就是胡弄玉等人也没有现,这个并不显眼、被藏在角落的女王标志。

冷飘零必须以最快的度去弥补这个过失,悄无声息地把玉玺找到救回来岂能眼睁睁看着这个被一半麾下舍命保护的王位、到头来居然可笑地轻易地就被人以另一种方式篡了?

可笑,是的太可笑,这场猝不及防的政变已经夺走了忘川水和罪囚,几乎让她冷飘零身败名裂,冷飘零唯一能做的就是拒不退位,但玉玺的遗失却令王位留都留不住,麾下和她的种种努力、牺牲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向来笃信“名比实强”,也尝过不少名头带来的好处,冷飘零笃信玉玺就代表着权威,代表着王位,代表独一无二、至高无上

不能让麾下失望,当然不能大张旗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暄要照顾伤员,自然也不能说走就走;至于林阡等人,涉及纪景之案的嫌疑,她没有脸面再求助和连累。于是,就必须、立刻、孤身来村南。

很可惜,这样一个失常、慌乱的冷飘零,完完全全在胡弄玉的计算之内、股掌之间当她明确知道对手的软肋。

若非因为太注重“名”,当初的冷飘零怎会在察觉到王位不稳的第一刻,选择去京口取轮回剑来威慑?诚然,那对于刚刚开始动荡的东山国政局,还真是最强悍的撑天之柱,至少哄骗了大半的京口民众。

“冷飘零,我俩的关系,应该是那年开始变化的吧。”阡吟等人死也想不到,原来胡弄玉和冷飘零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关系亲近到可以在一起睡觉、吃饭、沐浴、梳妆、并排坐在王位上。

可惜各自身后的力量不允许她们一直要好到底,离间的谗言从冷飘零登上王位后就从来没有断过,她二人却始终没有对谁取信。

直到那年胡弄玉亲眼看到母亲被狱卒欺辱,其后身体每况愈下那才是第一条罪证里冷飘零的“纵容麾下”吧,是那件事,令胡弄玉陡然萌生出救母的决心和反抗现状的意志。战线从那时开始拖到现在,直至此刻,她才终于可以亲手给病榻上的母亲喂药,多年夙愿一朝实现,一瞬间,冷酷的眼中竟忽然有了种要流泪的冲动。

那年,当她还在犹疑要不要以夺取王位的手段来释放母亲、只因那样会对不起冷飘零未想冷飘?

?先行一步,去京口获取了轮回剑是冷飘零先动摇了她们之间的感情,是冷飘零没有丝毫征兆地离开了这段亲密无间的关系。

不告而别,胡弄玉这一生,最恨的便是不告而别

当这个世界只剩亲情没有爱,胡弄玉再也没有迟疑地,走上了夺权篡位这条路

“冷飘零虽借轮回剑巩固了地位,却也因此埋下祸根。”轮回剑藏于京口世人皆知,冷飘零得到轮回剑是否已经进入禁地?胡弄玉自然起疑,没过多久便遣人调查起冷飘零的行踪,也不出所料地得到了目击证人。

“弄玉”传来母亲微弱的声音。昨夜母亲她昏昏沉沉,只有少许的吞咽能力。

胡弄玉一惊,看母亲醒转喜不自禁,连忙放下药碗:“姐姐!”

胡凤鸣闻声当即掀帘而入,脸上还残存着扇药炉时的尘土,和一身的华服毫不相称:“娘您醒了!”

书友们之前用的小书亭已经挂了,现在基本上都在用\\

“这莫不是在做梦吗。”母亲哽咽,满脸病容,连坐起来的力气还没有,哪能看得出年轻时半点风姿。

“娘,弄玉已经夺下了王位,今后东山国谁都得听她的!”胡凤鸣高兴且骄傲地说。

“什么?!”母亲愣在哪里,一时之间还难以置信。

“还没能高枕无忧,不过不离十。”胡弄玉微笑。

“是啊,可惜冷飘零没有束手就擒,反而逃了出去。”胡凤鸣实在也想不到,叶暄信息缺失,本该应接不暇,却还临战应变,扳回一城。

“她会回来。”胡弄玉摇头,稳操胜券。

话音刚落,便听得窗外独孤映人低声禀告:“丞相,目标已经落网。”

“弄玉,真是料事如神!”胡凤鸣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独孤映人继续问:“丞相,怎样处置她才好?”

“把消息传去村北,不掩饰她藏在哪里,张网设伏,消灭来救她的人,管他姓甚名谁。直至她孤立无援,心灰意冷不再眷恋王位,心甘情愿为她犯下的过错赎罪。”胡弄玉说时不带任何感情,宛然一副心狠手辣的模样,心底,残留一丝苦楚,只是那苦楚很快被恨意侵蚀

友情断裂,渐行渐远,却不至于反目成仇、非要夺敌性命,走到今天这一步最大的导火线和推动力,其实是来自第三条罪状谁教她冷飘零诬陷嫁祸我胡弄玉长达九年?

若非遣人去京口打探消息意外得知纪景被毒杀的事件,深居简出的胡氏恐怕一生都不了解,居然有人敢冒充他们的名号作案,玷污他们本就脆弱的名节。

便那时,胡中原等长老猜测,怕是有人告诉冷飘零身世,令她对胡氏和纪景同时产生了怨恨。杀纪景,一来为父报仇,二来嫁祸始作俑者,如此,冷飘零每次经过江湖上的时候,听到众人对无影派妖魔化,都会十分地解气。这样的做法,比灭了胡氏全族还要爽快,因为对冷飘零来说“名”最重要。对“名”下手,这符合冷飘零的风格。

而对胡氏来说,什么玉玺什么轮回剑都是虚妄,那些名不要也罢,但祸害抗金的冤屈是他们全族的痛脚,他们相当在乎,出离愤怒,包括胡弄玉在内。

可以说纪景死后的这十年,胡弄玉前后也派出了不少人前往查探蛛丝马迹,初衷倒也想为冷飘零脱罪,因为金人也有嫌疑,因为胡氏不冤枉任何人。但在得知纪景可能真是死于寒彻之毒、但死后一年骨灰中还有残毒后,她立即想到了忘川水,后来亦证实忘川水比寒彻之毒多出了这一项特色。一旦排除其余凶手、坐实冷飘零杀人嫁祸,胡弄玉便彻底血冷,开始筹谋寻真龙胆政变。后来jx八怪告诉她的纪景之案详情,和她本身掌握的其实已经相差无几,jx八怪之所以全信胡弄玉,一大原因便是胡氏心思细腻、查案到底、从不肯错杀人。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关押冷飘零之处,推开门的那一刹,仿佛能穿过时空的距离,回到她们还是朋友的年纪,可惜阳光太过密集,洒在她们的身上,照出两个陌生的轮廓,宣判已经物是人非。

许多年,都没有过这样近、这样静的相处。

“我知道你会来。”胡弄玉一笑,以得胜者的姿态靠近。

“你现了玉玺?”冷飘零终于恢复了平素的冷静,却已经太迟。

“那是我胡氏的东西,自然有办法可以找到。”胡弄玉回答。

“纪景之死也是你胡氏所做,为何却不承认,还处心积虑嫁祸给我。十年前,就筹划了吧?”冷飘零冷笑。

胡弄玉一怔,冷淡:“真是恶人先告状啊,到现在还不承认,是你嫁祸给我不成、百密一疏作茧自缚么。”

“是吗。忘川水你不是拿不到吗,怎就知道它和寒彻之毒不同了?”冷飘零虽被绳缚,却站了起来,理直气壮地逼近,继续带着笑意。

胡弄玉被迫仰起头来看她,却不失凌厉,半步没退:“当年虽拿不到,不代表后来拿不到。”

“哦,我倒要听听,我的守卫何时开始变差了?”冷飘零质疑的口吻。

“这般态度,真不像是个束手就擒的犯人。”胡弄玉亦傲慢回应。

“你篡权乱国,不也挺直腰杆吗。”冷飘零稳若泰山。

“失去的,总是会给得到的乱扣帽子。”胡弄玉轻笑反问,“何不说你是失道寡助?”

“被人恶意引导的舆论也能当真?”冷飘零一笑置之。

“有没有当真,稻香村的村民已经告诉你。”胡弄玉声音虽低,中气十足。

“稻香村的村民,就能代表东山国吗?”冷飘零的后盾在那里。

“何必嘴硬,想想你的拥趸,此刻是怎样一副心情。”胡弄玉气势不减。

冷飘零的神色忽而一僵,态度明显有所软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