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6章 物是人非,兵戎相见

开禧三年夏,徐辕奉林阡之命再救山东,故地重游,宋匪与金军依旧犬牙交错。

近两年曾由红袄寨趁势铺满的济南、泰安一带,尽数被黄掴阿鲁答和仆散安贞打了回来,继续势均力敌着,彼此间摩擦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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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原本扩张正盛的胶西、海州等地,则大半交还去了纥石烈执中、蒲鲜万奴等金军将领的手上,虽说海州幸得抗金联盟的李君前、杨叶等人跨境到淮北解围

除却沂蒙相对安稳之外,无处不战,烽火频仍;尤其益都、潍州范畴,因十二元神与花帽军重心俱在,又一次成为战力角逐点。“又”,昔年徐辕到山东的第一战,正巧也发生在此。

一样的,红袄寨再度一盘散沙。当年是因敌人太强、前途堪忧;而今却是自身崩乱、军心无轴。

“天骄,您来救山东了”历史重演,此番迎接徐辕的,仍是那位淳朴的六当家刘二祖。

如果说盟军在每个地界都有一个可以最早靠过去的对象,譬如黔西有何慧如,川蜀有许从容,河东有冯天羽,河南有鱼张二,那么,山东的这个人显然就是刘二祖无误。无怪乎徐辕每次到山东见到的第一个都是他,自然地,金军意欲最先排挤出局的也是他。

“六当家,但愿我来得不晚。”徐辕来的路上就见过刘二祖部将被敌人围困。

事实上山东金军的势如破竹已然过去、现阶段的旗鼓相当是他们的极限,此战便可见出端倪:敌我数量相当,甚至战力看还算敌弱我强但之所以这么尴尬地被困,完全因为对面主将居然是

江星衍!

做梦也不会想到的江星衍!

那个从神岔之战开始归顺林阡、与林阡历经三关口大捷、随林阡一起潜入冯张庄解救民众的、抗金联盟最早的十三翼之一,江星衍!

“江星衍,被金军救过次命、就倒戈杀自己人吗!?你犯什么糊涂!!”那时与徐辕同行的柳闻因刚到阵地前沿,就见对面在挑衅的人居然是她过去的战友江星衍,惊心动魄。当刘二祖的副将霍仪难以招架、性命难保,柳闻因赶紧以一杆寒星枪前去与江星衍百发百中的飞戟对攻,很快便以精湛枪法挑开了那小子疯狂汹涌的数记连发。

“闻因?!你们,终于来了!?听我说,红袄寨没一个好人!别再助他们了,他们害死姜蓟,害死吴当家,还会害死更多人”江星衍与她连打了数十回合才认出女装的她,发红的眼忽然转淡了不少,却是被突如其来的泪水冲淡。

“星衍,杀死姜蓟的明明是金人!别因为纠结就走错路!你明明答应过主公的,给一个人报仇的真谛不是耿耿于怀他的死,而是为了他努力地活出意义”天外村、扇子崖、箭杆峪、龙泉峰,闻因和星衍和姜蓟都曾经浴血奋战生死不离,如何能忍受这样的物是人非兵戎相见。她大致猜到他的心理,故而搬出林阡来压他。

“他们,他们连主公都诬陷啊!胡说什么主公杀吴当家!主公在山东的那段时间为了他们殚精竭虑,结果还不是被这群白眼狼造谣中伤”江星衍气急败坏,语气中充满了对林阡的在乎和对红袄寨的痛恨。

“够了江星衍!别一杆子打死一船人过去的黑谐道会,不也有白眼狼对主公中伤过?可你江星衍和陈军师跟他们一样吗?!”柳闻因仗着自己马术过人,话未说完就想趁江星衍失神将他擒来,孰料正要得手,斜路寒光一闪,险些被那暗器伤及柳闻因正待转向追袭忽而愣了一愣,差点被本能反应的江星衍一戟击中,所幸那时徐辕刀风席卷而至,敌军当者辟易,无人敢撄其锋:“闻因,霍兄弟,可有事?!”

“没什么”柳闻因急忙回神,与霍仪一同回答。狠心还了江星衍一枪之后,她紧随徐辕左冲右突过关斩将,不仅稳住了霍仪的阵脚,更还帮他直接转守为攻。

为何她适才会愣?为何那暗器的主人没再伤她?直到两军冲驰之后、主将交锋早结束了,柳闻因还心惊胆战着因为暗器主人,是那个差点被自己冤枉杀害了父亲、可是与父亲的死不能说毫无关系的女人怪不得整个泰和南征都没有遇到过,原来一早就被孤夫人派到了这里

千手观音,凌未波!当初父亲惨死河东,你没为他掉过一滴泪,如今倒是肯对我这个女儿手下留情了?!

“天骄不愧守关无一败,真正是比昔年还要稳!”霍仪不仅被救脱险,更在徐辕的协助下击退了束乾坤闻讯派来的援军,喜笑颜开,赞不绝口。回营后,众兵将和他一起围着柳闻因问长问短,言行举止都充斥着对徐辕的崇拜和关心。见此火热情景,柳闻因对母亲的愤恨之情也不免减淡了少许。

耽搁了片刻回到帅帐,闻因见徐辕与刘二祖已对着地图交流山东大势,两个人脸上一样从容淡定,对这一战的胜负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在意。

也罢,虽说十二元神竭尽全力想剿灭刘二祖,但就算是这样一个军心分崩的红袄寨,对金军来说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然不太关注,因为刘二祖和徐辕都有“此战必胜”的底气

刘二祖事先就说:“被围不过是大家被江星衍的倒戈暂时打懵了,久而久之,终会寻到机会打破困境。只不过心态难免会受损。”后来果然被徐辕柳闻因的及时驰赴加速了反败为胜,士气也意外之喜地提升。

徐辕也曾对闻因说过今昔山东的唯一一处不一样:“昔年我来山东时,泰安被围成铁桶,益都潍州皆待救;如今泰安算平手,益都潍州也都不弱。唯一一处不一样,也是对金军而言致命的一处不一样。他们得意不了多久。”果不其然,霍仪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当家,短时间内就能借助徐辕大获全胜,说明了红袄寨真的不像几年前徐辕来时的羸弱。

然而,那是属于红袄寨的进步,也是此番祸患的根源,徐辕不得不指出:“六当家,若红袄寨寨众都像您这般无私,那么自身的变强也不会成为伤人伤己的双刃剑。”

“唉,天骄还请恕我直言,当初盟王离开山东,最不该的,就是把江星衍留在这里。”刘二祖叹了一声,“所幸举国大战已到尾声,否则必被此人耽误大局,他太急躁”

“没有江星衍,也会有旁人性情急躁。怪只怪,主公的愿望过于美好。”徐辕摇头,不免苦笑,“主公曾经靠抹黑自己来捆谐绑和澄清杨二当家、试图巩固红袄寨的兄弟情长达一生,可惜他不可能永远盯着山东,因此无法控制宵小们的各怀鬼胎。宵小们早就冲着四面八方施加诡计,江星衍只是一个反向情绪蓄积的缩影。”

怪也怪举国大战吸引了盟军太多的注意力,以至于如今的红袄寨就像被送进了高速旋转的搅拌机,所有人,大众和宵小都界限模糊可笑情谊拆得那么容易,界限竟怎么拆都拆不开。

“天骄说的宵小,是李全吧。棘手就棘手在,他是鞍哥一手拔擢的亲信,盟王自己都不愿随便动他,结果江星衍那个急躁的性子,好说歹说硬要去动!这不,怕是遭到了李全的反击,反倒先把盟王和鞍哥推远,未来或许还会出现更多更坏的影响。”刘二祖扼腕,知无不言,“我知道鞍哥决计不是计较权位之人,至多只是在意情谊的亲疏,不过那不会构成他对盟王的决裂;昔年鞍哥的纠结点在于盟王为了弄权害死弟兄,吃一堑长一智,此番他必然会等盟王回来与他对质,不会再轻易地就将盟王想岔怕就怕李全,撬不动鞍哥,便借着江星衍之事,鼓动其余人来反盟王。”

“那倒不至于,杨二当家身边的亲信,多半都只是以他马首是瞻,他们的内心不至于邪恶。”徐辕一笑,说起刘全、展徽、王敏等杨鞍死忠,“我代主公先到山东,后续还有旁人开到。一来,会对江星衍的变节做出探知和处理,二来,是就吴当家之死澄清主公、剔出恶意造谣者、杜绝大众之传谣,三来,希望能助杨二当家看清李全为人。当然了,若是在这第三点实在有分歧,盟军也不会反目成仇,愿意做红袄寨守护家园的盟友和后盾。”

“天骄的态度很明确。如果鞍哥死保着李全,那么盟军和红袄寨便只是盟友,不再是一体?”刘二祖听出话外之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