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0章 张睢阳齿,颜常山舌(1)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无论是三代抗金的山东义军,抑或父业子承的女真兵马,谁都从未见过实力这般悬殊的战争,尤其后者,无力回天之感与魂悸魄动之状,已不知孰因孰果。

只记得压境的铁骑滚滚而来似山崩海啸,一瞬间就令所到之处全遭摧枯拉朽。风乍起刀枪亮照射战甲耀耀如繁星,那代表境内宋民的希望,却意味着守城金军的绝命

风行草偃,林阡本就是将大势烧到了他想要的火候,先胜而后求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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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最后三道防线的金军,被三管齐下从而进一步阵地收缩,奈何此情此境内部还是勾心斗角,堪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绝境方知人性

花帽军诸将虽迎来了他们梦寐以求的“死灰复燃期”,但长久以来的东躲西藏、食不果腹、朝不保夕,令普通兵士们一旦翻身反而完全使不上劲,更有甚者水土不服而且还不止一例愈演愈烈。纥石烈桓端、郭仲元等人空有一腔报国热忱,却有心无力被郝定追杀得毫无还手机会。风水轮流转,两年前的红袄寨,唯一能和桓端单挑的是吴越,那时候的郝定能扳平一次桓端都被大肆鼓吹,而如今郝定兵锋所指,桓端狼狈逃窜。

十八路诸侯?则早就躲得没影,大部分只敢分散在泰安彭义斌王琳、沂蒙杨致诚时青、胶西百里飘云、青潍徐辕霍仪辖境的角落里,夹缝生存,他们可笑地偷来了原属于红袄寨的游击战术。完颜承晖可算庆幸他先前反对按察司奏请“尽伐泰山林木以捕盗”了,现在这林子里躲的就是他啊!

真正还能到莒县来正面顽抗的只有黄掴、仆散安贞零星数支,逆风局却也难挽狂澜,协作不当,一败再败。人心涣散而体力不济之际,双双被刘二祖、国安用逼入死角。仆散安贞是彻底没希望脱险了,而原本能来将黄掴救出生天的掎角之师,竟在关键时刻发生了调度失误,黄掴副将的大队人马慌不择路开反了方向,援军好不容易松松垮垮回到黄掴身边却失联了大半,援什么?一起死!真正是教闻讯后的黄掴仰天长哭,天绝我也!

以上两道防线是并列于外的,而第三道防线,是核心,是本营,也是金军最后的尊严。讽刺的是,守着这底线的夔王卫王联军,恰恰是最没底线的,坚壁清野、闭关锁寨,倒像是要将蜂拥而至的难民和败将堵在门外独善其身。

夔王其实并未丧失斗志、也没有乱了他的阵脚,然而强敌当前还在计算着“不能让曹王府得利”,不知是要归因于他的格局小呢,还是因为,仙卿的前瞻太远而他夔王的初心是皇权若打败林阡的代价是曹王复燃,那夔王如何可以让步!

“撑下去,王爷,趁着林阡温水煮杀时最忌惮曹王,我们仍然可以像沂蒙之战一样,在林阡的算计和现实之间取一个空隙。”仙卿说,上次在沂蒙他们就借林阡之手打压了曹王,今次一样可以这般顺水推舟着获利。那么,“空隙”何在?如果说上次的夔王有的是后招,那么这次,夔王搬出来的就是看家本领,杀手锏

“是了。等殿臣来,我们会教林阡的算计再次落空。”夔王的决心是自己本来就有而被仙卿加强的,勇气则来源于天火岛的岛主范殿臣。说来难免愤懑,起先范殿臣被夔王安排在天火岛留守,不必和分岛主薛清越一起来山东统帅高手,毕竟,那儿才该是大本营不是吗。

密州会之前,一来夔王自我感觉良好,二来天火岛需要领袖坐镇,三来范氏卧底在金帝枕畔的事不能有一丝痕迹,综合考虑便没有让这位镇山之宝、定海神针、范氏之兄长出马。想不到,现在竟要用他对林阡狙击。怕却怕,远水救不了近火

夔王却是个有信仰的人,毕竟沂蒙之战林阡自以为是的“蝗灾”原想温水煮大金、到头来却给他完颜永升做了嫁衣促成了“夔王鼎盛期”,夔王有理由相信,此战范殿臣来得及赶到!林阡虽故技重施,结局必重蹈覆辙,要的太多,鸡飞蛋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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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死气沉沉的氛围之下金军还各怀鬼胎,敌军情况完全符合林阡的预期,盟军每个人都和徐辕一样赞叹,咱们主公打仗实在是太快太顺了,他本身就是一把出手必胜的尖刀啊。怎么会有这么破坏平衡的存在?不仅敌人毫无战斗体验感,队友也完全没有!

金军的最后三道防线,正是宋军最后三座关卡。

八月十八,仆散安贞、黄掴理应就在这晚因为粮尽援绝而覆灭,纥石烈桓端的残兵即将被郝定驱赶着攻破夔卫联军的城防,而夔卫联军如无意外,必将露出丑恶的自保嘴脸,对急需帮助的桓端阖紧城门见死不救。这,兴许还是一出高明的借刀杀人。

另一厢,杨宋贤、林阡、李君前分别都已从其余各个方向势如破竹到达夔王联军内核,亟待与郝定会师。诸如毒气罐、完颜乌贼之类,本就被林阡打得半死,毫无悬念地迅疾成为杨、李二人手下败将,倒是女装大汉出乎林阡意料,那是个典型的废了技能等于没废之人既然绝技是越被打就会越强,倒退回零那不是从头再被打嘛。

天火岛圈养的普通人,大部分都没什么名姓和来历,小胖子随便起了个名字叫瑞瑞,灵犀现在才随着飘云姓百里,“毒气罐”“一穿三”“越被打就越强的女装大汉”,密州会时既是没来得及给名号也是真的没什么名号不能给完颜璟知晓,这些死士怎么可以有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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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如霜照白骨,恶风卷地吹黄沙。

城下怨声载道或磕头求援,城上疲敝不堪或心乱如麻。

薛清越与前来求救、血染征袍的纥石烈桓端一上一下,眼神刚好那么巧对到了一起,那年轻武将略带迷惘的坚毅,一息之间竟令薛清越感到灼伤。

“求将军开城!”桓端的声音如从天外来。

历史是那么惊人的相似,薛清越的心神蓦然穿越时空,和多年前陇南之役里的顾震完全重合!

王爷和仙卿明明再三嘱咐过,不可便宜了曹王府,可如今满目都是大金的生灵,兵卒、百姓一样都是生灵!敌军据说还在半里之外,薛清越你可以救,只是冒着一丝危险。

然则,手下刚有个灵犀叛出,他作为天火岛的分岛主,哪里敢,哪里能,做出半件忤逆主公的举动?!

“薛清越!”桓端身边,却有个老将军厉声大喝,好像认得他。

他一惊,细细察看,那不是黄掴的副将吗,前段时间共事过也算熟稔,不像桓端初来乍到。

“你,你怎会,出现在此”薛清越愣在那里,这副将原该去援黄掴、但是失联了还以为葬身兽腹,怎会,在林阡盟军的眼皮底下,悄然而然来到了桓端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