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钱,陈初带着杨震等人展开了大采购。
先买了四百多斤粮,加上杨震以皮子钱买来的六百斤,已有了千余斤粮食,够吃上一段时间了。
接着陈初又买了一扇猪肉、一只正在产奶的母羊连带一只羊羔。
“初哥儿,你买母羊作甚?”
面对姚长子的疑问,陈初道:“虎头年纪小,以后每天给她搞些羊奶好长身体。”
一旁的猫儿闻言,没忍住抿着小嘴笑了。
自从惊蛰那日起,这是她第一次笑,可惜陈初没看见。
随后几人跟着陈初去了布庄,眼睁睁看着他一口气买了三匹布。
这般花钱的方式,让众人倒吸凉气,猫儿更是心疼的要死。
可陈初依旧不算完,又进了一家书店。
仅靠杨震口述,他能了解的当代信息不够系统,便想找套史书看看。
但他不知道古人当朝不修史的惯例,最终也只淘来一本类似字典的《广韵》和几本《太祖皇帝实录》、《世宗皇帝实录》之类的。
这种类似名人传记的‘实录’,实则是周朝后几任皇帝为先祖所撰,花了大量篇幅来歌功颂德。
真实性不得而知。
书店隔壁是一家墨斋,陈初又进去买了一刀宣纸。
其他人等在门外,说甚也不进去.......
科举发达的周朝统治此地一百多年,民众对书、笔、墨这类读书人的象征符号有着近乎变态的敬畏。
不过,陈初却是买来擦屁股的.......树叶和竹片他实在用不惯啊!
但不知内情的杨震等人看向陈初的眼神却多了一丝崇敬。
这些天来,陈初故事讲的有趣,懂的又多,杨震猜测他应是一个读书人。
此刻,看到他买了书籍文具,杨震终于确认了陈初‘读书人’的身份。
同样等在门外的猫儿赶忙迎前,接了陈初手中的书、纸,黑黑的小脸上也遮不住与有荣焉的神色。
其实,相比前朝,周朝的识字率还是很高的。但杨震等人该识字的年龄遇到了金人南侵,战乱中自然没了读书的机会。
最后,一行人又去买了油盐酱醋,可两辆人力车怎么也装不下了。
陈初干脆拿着仅剩的七千钱在牛马市买了套牛车。
钱花完,心静了.......
眼看陈初一分钱没给自己剩,杨震忍不住道:“初哥儿,方才你那避水裹风乾坤袋当的价钱低了......”
“我知晓。”陈初却笑了笑。
“你知晓?”
“嗯。我今日便是开口要个十万、八万钱,想来那菜娘子也会应允。”
“那你为何只要两万钱?”杨震更惊奇了。
“我担心要的多了,他们动歪心思。”
陈初这才道出了原因。
依靠人治的封建王朝,律法对人的威慑远不如后世,如果陈初狮子大张口要疼了对方,这蔡家会不会使人半路劫道?
来個左手出,右手回的把戏。
只要两万钱明显给了蔡记当铺便宜占,对方得了大利,铤而走险的心思自然就会减少许多。
陈初倒也不是笃定蔡记会做歹事,只是实在不值得为一个塑料袋冒险。
杨震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却淡然一笑,道:“他们未必敢动咱们的东西。”
“哦?”陈初看了杨震一眼,听出了后者言语间的自信,笑道:“怎了,难不成杨大叔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杨震嘿嘿一笑:“反正在桐山地界,你无需这般小心便是了。”
......
午时过后,大家动身回山。
一辆牛车,两辆人力车,满载粮食布匹、车辕上还拴着羊,即便在人口密集的城内也很显眼。
出城时,果然遇到了麻烦。
守在城门口的签军兵士看到这么大一只肥羊,怎会不狠狠咬上一口。
“你们要把粮食运往何处?可是要运往南朝!”
一名小头目拦住长子驭着的牛车,开口便按了一个‘通敌’的罪名。
这是他们的惯用招式。
杨大郎迈步上前,拱手道:“军爷,这是俺们全村的口粮,乡里乡亲的,不如行个方便?”
“与你方便了,谁又与俺们方便?”头目呵道。
眼看对方不肯放行,杨大郎侧头对吴奎小声说了句什么,后者点头,随即跑向了紧挨城门的签军军营。
片刻后,吴奎回返,与他一同到来的还有一名身着黑衲袄、外披一领绿纻丝战袍的豹眼虬须大汉。
签军小头目见大汉走来,忙领着其他执守的弟兄们上前行礼,口呼:“张队将。”
大汉一挥手,却先走向了杨震这边,而后从怀里掏出一包油纸裹着的东西塞给了杨大郎,压低声音道:“算着日子你也快该下山了,俺提前买了封点心,是娘最爱吃的蜜三刀,你且带回去。”
“嗯。”杨大郎也不多讲,对大汉略一点头便领着队伍出城去了。
小头目自然不敢再阻拦。
只要不眼瞎,就能看出这些人和上司相熟。
小头目不由一阵忐忑,他刚从邻县调来张队将手下,本就和上司不熟悉。
这次又不小心拦了上司熟人,担心‘张队将’会因此寻他不自在。
同时,心里也有些烦闷。
他们这些签军都是被强制签发征来的,不但需自备兵甲,也会害的家里损失一名壮劳力。
若能足额发饷、顾住妻儿,为伪齐卖命、被金人驱使、被乡亲骂两句‘汉奸’也算值些。
但他们签军军饷发的却是十不抵一的交钞.......别说喂饱妻儿了,连自己都活不下去。
所以,他们平日里全靠在城门处讹些钱粮过活。
今日倒霉,小头目不但没讹到钱粮,恐上司还得给他一顿挂落吃......
“张队将......”眼看上司踱步到了身前,小头目腰弯的更深了。
“哈哈哈。”张队将却爽朗一笑,从怀里摸出钱袋在手里掂了掂,而后抛给了小头目:“奶奶滴,这是老子的私房钱,赏你们这帮兔崽子了。”
“啊?”小头目下意识接了,又连忙双手高举钱袋,欲还与上司。
“近日兄弟们都辛苦了,这些钱你们拿去吃酒。”张队将却摆摆手。
“那怎敢.......怎敢让您老破费!”小头目惶恐道。
张队将抬腿踹了对方一脚,笑骂道:“滚蛋,和老子客气甚,吃完酒剩下的钱与弟兄们分了,拿回家给老娘开支。切莫只顾自己肚饱。”
小头目被踹了一脚,却反倒开心起来,摸头笑道:“那俺代兄弟们谢哥哥的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