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王见皇
腊月二十八,金国黄龙府。
因金国中枢有大量汉、辽官员,往年每至此时,城内多多少少总会有几分年节喜庆味道。
但今年.城内气氛明显肃杀冷冽了许多。
年初宗弼大败于河北后,砥柱崩塌、国威大损,金帝个人威严不可抑制的受到了严重削弱。
年中时,海陵王完颜亮借‘追责战败’,处死、下狱了一批与金帝亲近的汉辽大臣。
随后,又以‘重整军备’之名,将手伸向了金帝最后的依仗合札军。
合札军为皇帝亲军,共四猛安。
如今已有两猛安落入了海陵王掌控,金帝清晰无比的感受到了脖子上的绞绳越来越紧。
同样,惶惶不可终日的还有国师‘通玄’道长。
近来,他整日待在金帝身旁,唯恐落单被海陵王干掉,也没少在金帝面前哭诉,劝后者早做打算。
完颜亶接了,当场吞下,过了片刻,身上升起一股暖意,昏沉大脑才有了少许清明,多少恢复了一丝思考能力。
越是要用脑,脑袋越昏沉。
有了这股药力的短暂支撑,完颜亶问起了南狩的一大难点,“就算要去往南京路,咱们如何带着两猛安合札出城啊?”
“如何避其锋芒?”
来人是通玄资深姘头、代国公主.说她重量级,一来是因为她是金帝完颜亶长女,二来则是因为那一百六十斤的体重。
完颜亶揉了揉脑门,试图唤醒宿醉后昏沉的脑袋,却没甚效果。
“陛下!此事不难,年后,贫道在城南设祭坛,陛下以祈告天地、先祖之名率军出城.”
“胸闷?贫道看你是犯了骚病~”
通玄见状,忙从怀中摸出三枚红色药丸,双手奉上。
眼看海陵王收网在即,通玄深知自己是对方‘除之而后快’的首个目标,自然慌了神。
抬头看去,却见完颜亶竟支着脑袋睡着了。
可这等军国大事,并非儿戏,仓促间也不敢轻易下决定。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刚刚四十岁的完颜亶,苍老的如同一位耄耋老人。
“陛下,配上神会三清果一起服用,效果会好些。”
不过,比起当初,这丹药的效力还是有了明显下降,完颜亶微有不满道:“仙长,你这丹药越发不如从前了。前两年,吞服一枚丹药,便可使人龙精虎猛。如今,服下三枚却强差人意.”
通玄稍一思忖,低声道:“陛下,以贫道看,陛下该避其锋芒!”
通玄适时再奉丹药,完颜亶如同着魔似得,不带任何犹豫的吞下。
“容朕想一想.”
完颜亶说罢,屋内安静下来。
本就惊疑不定的完颜亶,至此再没了侥幸心理,试图先下手为强,通玄却细细为其分析了一番当下局势,“陛下,海陵王完颜亮举全国之力所练三千铁浮图就驻在京外十里,宗弼元帅战死后,各军统帅态度暧昧,私下与完颜亮勾连者不知凡几!若在京中动手,陛下胜算不高啊!”
这仙丹,主药为丹砂、雄黄,皆是猛药。
也不知通玄是怎么下去嘴的。
直到今天,通玄带来了一位重量级人物,才让金帝下定了决心。
完颜亶多年前便向往温暖繁华南地,早有迁都之意,也正是因为完颜亮等人的阻挠,才未能成行。
“离京?朕去哪儿?”
通玄急忙又奉上搀了石灰和蜂蜜的炼制三清果,后者熟练的放入口中咀嚼,艳红汁水从嘴角渗出。
通玄道长仗着金帝宠信,兼之精通房中之道,和众多金国贵妇有过双修经验,‘妖道’之名早响彻金国帝都。
整日醉醺醺的金帝却始终迟疑不决。
如同一团浆糊一般。
看起来,果然精神了许多!
进行完这套流程,完颜亶才又问道:“以仙长看,如今危局该如何破解?”
一旁,代国公主也发现父皇睡着了,便扭着肥胖的身躯挪到通玄身边蹭了蹭,用那带有浓重口音的汉话故作娇美道:“仙长,已有些时日未给本宫行那深深浅浅的针灸之法了,恰好今日无事,仙长不如帮本宫再治一治这胸闷的毛病吧。”
通玄脸上一片崇敬,但心下却生出一股豪迈和得意。
连嚼三颗后,完颜亶的额头竟在寒冬腊月里冒出一层细汗,脸庞也呈现出一种妖异红色。
“南狩!去南京,南京路留守张浩、行尚书省宰相韩企先近年尽心为陛下营建新宫,对陛下忠心耿耿!陛下只要到了南京,再号令全国讨伐不臣,我大金忠勇之士必定云集陛下左右,可立于不败之地!”
通玄低头等了一会,未听完颜亶再开口,却先听到了一阵鼾声。
是以,他对通玄的提议自有几分心动。
效果差是因为完颜亶久服后身体有了耐药性,快感阈值被一再拔高。
据代国公主亲禀,其夫、驸马唐扩与海陵王密谋,欲行废立之事!
完颜亶揉着脑门,似要好好思量一番,但早已被药石摧毁的神经导致迟迟无法集中注意力。
“如今京城已在完颜亮掌控之中,若能带着忠于陛下的两猛安合札军离了黄龙府险地,才可施展!”
通玄嘿嘿一笑,方才那股仙风道骨的气度消失的无影无踪。
“仙长会治骚病么?”代国公主贴的更紧了些。
“你家里那驸马喂不饱你么?整日惦记着贫道这点千辛万苦才修炼来的玉露.”
“他?他哪里能和仙长比.”
“呵呵,夜里你将驸马支出去,子时贫道去你府上。”
皇宫庄严寝殿,一对狗男女窃窃私语。
一国之尊,金帝完颜亶已沉醉于温柔梦乡,对近在咫尺的污秽,浑然未觉。
腊月二十九。
洒金巷王府已张灯结彩,迎接新春。
今年,是三年来楚王首次在府里过年,府内喜庆气氛更胜往年。
到了今日,商行年底该扎的账已扎了,各位同僚臣属家中该送的礼也送了,至于过年该置办的吃食、祭果,自有李翠莲她们照应,王府女眷反而进入了一年中最闲适的时间。
一早,各院子的女主人便聚到了涵春堂暖阁说话。
玉侬来的最晚,偏偏喊的最响,一进门便举着自己的荷包嚷嚷道:“来来来,支桌!我要将去年、前年、大前年、大大前年输给蔡姐姐的钱全部赢回来!”
阿瑜七月间有了身孕,现下肚子已鼓了起来.子嗣问题算是她最后一桩心事,此刻笑的一脸恬淡从容。
蔡婳却斜了眼咋咋呼呼的玉侬,起身扭着腰肢坐在了四方桌案旁,故作阴阳怪气,“大过年的,有人送钱,我怎能拒绝。”
“咦!蔡姐姐,我跟你说,我陈玉侬已不是去年的陈玉侬了!你休要小看我,今年我定当一雪前耻!”
“嘁,别吹大话!待会我让伱输的一根毛都不剩!”
“噗嗤~”
刚刚在四方桌前坐下的阿瑜,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斗嘴嘛,‘输的一毛不剩’听起来像是一句麻将开战前的狠话,但家里姐妹谁不知玉侬‘没毛病’。
于是,寻常一句话,说给了特定某人之后,就有了开车的嫌疑。
终归是私密事,被蔡婳当面说出,玉侬脸蛋微红,不由朝猫儿告状道:“姐姐,你看她!你管管她嘛.”
“呵呵,打牌,打牌.”
似乎有所心事的猫儿拉着玉侬在方桌旁坐了下来。
一圈麻将打下来,阿瑜随口道:“官衙昨日不是已经开始休沐了么?王爷又在忙些什么呀,昨日半夜才回,今日一早又离了府.”
说者无心,但猫儿闻言却走了神,捏着一张牌迟迟没有打出去。
蔡婳察觉猫儿今早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不由疑惑的看了过来,“猫儿,怎了?可是家里有甚事?”
猫儿犹豫了一下,终究说了出来,“昨日,嘉柔同绵儿到了蔡州,住在城外桃奚庄。”
几人不由一愣,玉侬却瞪大了眼睛,惊奇道:“殿下昨日来了?怎没听到一点消息呀!”
蔡婳抬手给了玉侬一个脑瓜崩,嫌弃道:“你脑子里装的尽是水么?她这是尝过了欢好的滋味,耐不住深宫清寒,憋不住跑来找咱家王爷了!难不成还要大张旗鼓,搞的天下皆知?”
“嘶~”
玉侬捂着被蔡婳敲疼的脑门,可怜巴巴的看向了猫儿。
可此时猫儿的心思都在那远道而来的嘉柔身上,自是没心情替玉侬主持公道。
阿瑜大约是猜到了猫儿的心思.嘉柔和王爷已然生米煮成了熟饭,女儿都诞下了,偏偏她又地位尊贵。
以前,嘉柔在东京城,猫儿在蔡州,已有点两头大的意思。
但那时好歹两人没在同一个地方,可谓井水不犯河水。
可如今,人家带着女儿已杀到了蔡州,虽然陈初向猫儿说起此事时,猫儿表现的大度体贴,然则内心怎会完全不吃味。
蔡婳却对皇女、公主之类没有滤镜,在得知嘉柔来蔡州却又躲在城外庄子时,不由挑眉道:“这嘉柔,来了蔡州却不来府里拜见大妇,不晓得礼数!”
“人家是当朝长公主,怎可按家宅规矩来论呀。”
猫儿低眉顺眼,委委屈屈说道。
蔡婳最见不得她这副模样,干脆一撂手中麻将,“不打了!走,咱们一起再去会会她!”
玉侬已听牌了,眼瞧牌局要散,不由嘟着肉嘟嘟的嘴巴道:“蔡姐姐,公子也在那庄子里,咱们便是去了,又能怎样?”
蔡婳一眼瞧出玉侬是不舍得一手好牌,霸道的伸手将玉侬的牌面扒拉进了牌海中,威胁道:“你去不去?你不去的话,今年花容手包的设计费用我扣下来不给你了!”
“呀!蔡姐姐怎这样呀!那都是奴奴熬夜画出的图样,说好了一成利润归奴奴的呀!”
“去了就给!”
“去去去!谁说不去了呀,我们姐妹一心、其利断金,我自然要陪姐姐去呀!”
搞定了意志不坚、唯恐惹公子不快的玉侬,几人纷纷披上或红或白的北地狐绒披风,准备出门。
阿瑜虽和嘉柔有着相对良好的关系,但此时也需拿出撑王妃的态度,别看蔡婳吆五喝六的,像是要上门打架一般,但到了地方,大概率是脸上笑嘻嘻。
临出门时,反而是猫儿犹豫了,“咱们这般找过去,不太好吧?”
蔡婳竖眉斜眼,趁玉侬和阿瑜没往这边看时,伸手在猫儿小巧圆润的屁屁掐了一把,低声道:“还装?你若不想去,方才主动提起这事作甚?人我都帮你组织好了,你又在这儿装懂事了!”
蔡婳这黑手下的挺重,疼的猫儿直咧嘴,可听到蔡婳这计直球确确实实戳穿了猫儿的小心思,后者也顾不上喊疼,只稍显尴尬的一笑,低声道:“甚都瞒不过蔡姐姐。”
“走!咱不但要去,还要抱上稷儿一起去,免得旁人生出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嘿嘿,好!蔡姐姐真好~”
“得了吧!你也就拿我当枪使的时候小嘴才这般甜。”
“哪有呀!人家一直很敬重蔡姐姐的好不啦.”
猫儿抱屈道,蔡婳明明一脸不屑,却反手拉了猫儿,两人手牵手走出了涵春堂。
猫儿和嘉柔早年有过数次见面,但那时的猫儿尚不知官人和这位皇女的关系。
蔡婳敢视天下规矩如无物,猫儿骨子里却残留着不少君君臣臣的纲常伦理,是以对嘉柔的身份不免有几分忌惮。
拉上蔡婳,猫儿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
一人是王妃,一人是皇女,此次再会,想来心境大不同。
南北八千里,同贺新春。
但各地差异,却比仙界、地府之间的差异还要大。
同日清晨,蔡州百姓拖家带口走上街头采买年货、发愁吃啥的时候,金国榆州城内的汉军口鼻蒙着布巾,拉出了十几车的尸首。
尸首中男女皆有,多以年迈老人和幼童为主,一個个皮包骨头、肤色青白。
苦寒冬日本就难熬,数日前一场大雪后,每日晨间都要从城内各处背风的犄角旮旯内拉出数十具冻毙尸体。
汉军什长胡三,回头看了一眼板车上那名约莫只有七八岁的冻硬女童,无奈的叹了口气。
拉车的属下小声道:“胡头,这女娃好像是终字营薛兆丰家的。”
“薛兆丰?”胡三回忆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沉默寡言的憨厚汉子形象。
那名属下又道:“是啊!老薛年初在河北战死了,至今家里未见一文抚恤!今晨有人在城内三孔桥下的桥洞里发现了薛兆丰的老娘和女儿,祖孙俩抱在一起都冻硬了,我们废了好大劲才将两人分开”
说到此处,这名属下顿了顿,压低声音道:“狗日的王伯龙!”
王伯龙乃榆州督抚,当初河北一战他反应机敏,倒是带着部分亲兵一路逃了回来。
如今,城内都在传,上头拨发的阵亡抚恤都被他截留拿去了。
胡三沉默前行许久,忽道:“自打咱们在河北战败,一年粮饷未发了,若不是小尹带着咱们做些羊毛生意,今冬咱们的儿女也未必能比老薛这女儿好到哪去.”
“是啊!多亏了小尹哥!”
胡三带着人将十几辆车拉到城外,深冬严寒,土地冻的梆硬,但胡三还是命手下用铁镐抠出一排浅坑,简单整理了一下尸体仪容,规整放入,又在上头用石块垒了简易坟丘,以免尸体被野狗豺狼啃噬糟蹋。
这算是他们为袍泽家眷能做的最后一点事。
轮到薛兆丰老母和女儿时,胡三特意将祖孙俩葬到了一起,并念叨了几句,“尘归尘土归土,薛大婶带好丫头,一并上路吧。若能在黄泉和老薛相逢,也算一家团圆,胜过在这榆州苦熬!
哎,老薛休怪兄弟们啊,我家里也有老父、一双儿女要养。要怨就怨命不好吧,下辈子你们一家就托生到淮北吧,千万莫再来这金国了!在这金国啊,咱汉人不如狗.”
一番絮叨,像是自我辩解,又像是排遣烦闷。
总之,说了这番话,胡三心里好受了一些。
一群人拉着空车回城时,却在城门处看见了一名熟悉的身影。
收羊毛、羊皮的张传根张老汉
张老汉穿着一身肮脏羊皮袄,一看就是风尘仆仆刚赶到榆州。
城门外,几名督抚亲兵正拉扯着他,骂骂咧咧往城内走去。
离的远,只能隐约听见张老汉一直在讲自己是个收羊毛的,那亲兵却一脸笃定的骂道:“有人盯着你好久了!你这小老儿就是齐国的探子,待进了大牢,吃上狱卒几样手段,看你还嘴硬不嘴硬!”
胡三那名下属见状,不由低声骂道:“呸!这群狗腿子,定是要讹诈张大叔!”
张传根是收购羊毛的上线,若没了他,大伙唯一来钱的路也就断了,汉军军汉自然不愿看他被抓进大牢。
可王督抚的威名仍在,他们可不敢上前阻止。
而胡三的脸色却凝重起来,作为张小尹身边最核心的几人,他自然知晓一些内幕,也猜到了张传根身份不简单。
若老张受不住刑,断了羊毛财路事小,万一将他们都供了出来呢!
略微一想,胡三大步流星入城,直奔猪皮巷。
猪皮巷内,张小尹家破落的院子里,今日多了些烟火气。
娘亲一大早便起了床,守在灶前蒸了一锅过年吃的炊饼。
只是,这道忙碌身影总不时往院门眺望几眼。
张小尹将一切看在眼里,只觉好笑又不敢笑。
自打今夏,张传根几乎不隔月,每月至少来家里一回,除了正常的工作外,每回都要给张母带点淮北产的物件,从起初的淮北细布、八月十五的月饼,再到上回捎来了香皂、口脂。
男赠女后两样,老张的心思已昭然若揭。
娘亲从刚开始的抗拒,到紧张害怕,再到小心翼翼,如今已有些习惯了老张每隔一段时日来家。
张小尹今早还发现,娘亲起床梳洗时,还第一回用了那香皂洗了脸。
眼瞧日头移到了中天,约莫午时了,一直憋着不吭声的张母,终于忍不住问了儿子一句,“小尹啊,上回你干爹不是说今日来家么?这都午时了,怎还没到?”
难得今日心情不错,张小尹故意漫不经心道:“我也不知啊,怕是被旁的事绊住了脚,咱娘俩先吃吧。”
“就知道吃!”张母有些不高兴的站了起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低声批评儿子道:“你干爹待你不薄,有好东西可着劲的往咱家送,你也需心疼些他。快去外头迎一迎,炊饼马上出锅了。”
“哈哈。娘,你近来怎对干爹这般上心啊!”张小尹逗道。
风韵犹存的张母不由面皮微红,赶忙打开锅盖,借着蒸腾而起的水汽,遮掩了不自在的神情,却道:“你干爹待你好,咱做人要知恩图报。”
“娘,只为报恩么?”反正家里只他娘俩,张小尹索性把话说开了,“娘,干爹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儿又不是那腐儒,你若有意思下半生找个伴,儿绝不会拦您。”
“胡说个甚!娘半截身子埋黄土了,何曾有过这想法!”
张母手持笤帚,从灶房水汽中冲了出来,作势要打。
张小尹一边绕着院内的枣树躲避,一边笑嘻嘻道:“娘,儿说的是真的,到时候让干爹带你去淮北享福.”
追了几圈没追上,张母微微羞恼,干脆又钻进了灶房。
片刻后,张小尹走了进来,见娘亲正坐在灶前发愣,一双眼睛微红,张小尹连忙在娘亲膝前蹲下,低声道:“娘,恼啦?娘别急,儿不提了就是。”
张母踌躇片刻,抹了抹眼角,却道:“娘知小尹心疼娘,但娘当年被金人掳进浣衣院多年,这身子早脏了,你干爹怎会看上娘这等出身.”
“娘!我干爹和旁人不一样,他.”
张小尹话未讲完,忽听院门被咚咚擂响,听动静甚为急迫。
母子俩以为是张传根到了,同时起身,小尹去开院门,张母则赶紧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并用手梳拢了一下头发,这才将炊饼拾进了大陶碗中,只等老张进来便开饭。
不料,院内却响起了胡三紧张到颤抖的声音,“小尹!大事不好,王督抚的亲兵在城门处捉了张大叔!已押去了大狱!”
‘啪嚓~’
张母手中的粗陶碗跌落在地,几颗一年中也舍不得吃几回的白面炊饼骨碌碌滚进了尘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