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1

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

简颂自己也记不清了。

在她发现那本大学预科课本后不久,简成鸿也发现了这个秘密。

为此他勃然大怒,强迫傅屿川放弃CS专业,要求他必须申报商科学校。

傅屿川和简成鸿关系逐渐不合,几乎碰到就要吵架。

争吵愈演愈烈,简颂只好绕着他们走。

就好像重温童年旧梦,只是这一次,对峙的主题变成了,“成年独立的自由”和“养不熟的白眼狼”。而她最擅长躲藏,自觉远离风暴的中心。

即便如此,隐隐约约的,她还是听到零星片语。

她不记得是哪一次吵架。她听到傅屿川说,他根本不需要简成鸿再支付他的学费。等到他高中毕业,他就可以搬出家,独立生活。

简成鸿却冷笑,说不管他愿不愿意,他迟早会是他们简家的人。

后面的话她没能听清。这之后,傅屿川看她的眼神变得异样。

她说不清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她形容不出。

只是她能感觉到,傅屿川不怎么理她了,甚至有时周末都不回来。

简颂试图算计他,引起他的注意。

可他似乎连报复都懒得,不管她做什么,照单全收。

事情又陷入了刚开始时的境地。

现在,她失去了她的熊,也再也没有傅屿川。

这让她感到恐慌。

逃避的方式有很多种,简颂选择了音乐。

她的确很擅长小提琴,兴许是遗传了妈妈艺术上的天资,才华很早展露无遗。

曲谱不断升级,老师跟着更换,终于换到最后一位,他惊叹着向她鼓掌,并建议她报考茱莉亚音乐学院,世界一流的顶级音乐学府。

简颂觉得那些都不重要,重点是她享受音乐。不过在老师的劝说下,她还是决定试试看。

申请学校需要着手准备作品集。既然要录像,她决定顺势把它变成一场小型演奏会,并邀请所有人来看。

就这样,定好要录像的日子,她郑重其事向周围人发出邀请。

通知的人并不算多,她亲自打电话给他们。

最后,还有她最希望邀请的人。

她告诉简成鸿。

告诉Daniel。

告诉傅屿川。

一遍遍,不厌其烦。

她自以为这一切安排得堪称完美,直到那一天真正到来——

洛杉矶下了百年难遇的暴雨。

七月的维也纳,气候初秋般凉爽宜人。

明天就要演出,简颂在利奥波德城一家咖啡馆吃过午餐,走路到附近的公园。

天气晴朗,多瑙河畔随处可见怡然自得的游人。年轻人坐在草坪上喝酒聊天,或是沿着河畔慢跑,亦或晒太阳。

水面波光粼粼,宽阔明净,时不时有鱼群游弋。

几只天鹅漂浮在多瑙河上,静候在岸边,等待游人的投喂。

简颂在河边坐下,用刚才在咖啡馆特意准备的面包慢慢喂着天鹅,享受当下的静谧。

有人在她身旁坐下:

“好久不见,简颂。”

她愣了愣,一不留神,整块面包都被从手里叼走。

天鹅们迅速逃离作案现场,她转过脸,身旁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典型的华人面孔,戴着眼镜,一顶灰绒色毛呢圆沿帽。

他不太好意思地开口:

“刚刚在咖啡馆碰到你,就想追上来打个招呼。还记得吗?我教过你小提琴。”

她终于想起他的脸,缓缓站起身:

“是你?你怎么……”

“我看到了你要演出的消息……正好这些年我一直住在欧洲,就买了票想来看看。”

说到这,他尴尬地顿住,接着递出邀请:

“找个地方坐坐?我开车,一起喝个下午茶。”

简颂抿了唇,看着他,点点头。

下午茶?和妈妈的旧情人?她当然很乐意。

内城区最有名的Cafetral,通常这里要排队几个小时。

咖啡雾气袅袅,窗外不断有马车经过的声音。

拉花师技艺娴熟,简颂低眸注视,几乎不忍心破坏艺术品般的图案。

对面,男人摘下帽子搁在桌上:

“明天的演出,准备还顺利吗?”

她抬眼,略微颔首。

“我早就看出你很有天赋,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老师由衷地替你高兴。”

对于对方的恭维,简颂只是笑了笑:

“客气了。”

男人也跟着笑。室内不算热,他的额角却沁出汗,于是从怀里掏出手帕擦:

“已经快要二十年了……我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之后是一阵难言的沉默。

简颂实在看不下去,搅动着杯中的奶泡,礼貌提出建议:

“不如我来提问,你来回答。”

男人愣了愣,迟缓地点头。

“你来看我的演奏会,是因为我妈妈?”

“……是。”

“你还在为那件事内疚?”

“是。”

她抬起眸,笑一笑:

“我妈妈和你在一起,她快乐吗?”

“……我想你误会了。”他忽然说。

“这正是我今天来的目的。”

他擦掉眼镜上的雾气,叹息,却很严肃:

“你母亲……我们并没有……在一起。”

“或许这很难让你相信,但当年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倒的确令简颂感到意外。

她呷了口咖啡,抿抿唇。

男人手心直冒汗:

“年轻的时候太荒唐,开始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

“你父亲……你母亲很爱他,只不过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们之间的矛盾太多,有时候,她会来找我……作为倾诉对象。”

“还有很多事情,你可能不知道。你父亲那位好朋友,背地里追求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不是那种会背叛你父亲的人。”

单国谦?

简颂瞳孔一震,却没打断,继续听下去。

“但就算到最后,我们只是好朋友,仅此而已。”

“二十年了,我一直希望能向你当面道歉。”

“对不起。希望你现在过得好。”

一整杯咖啡喝完,简颂看向桌上的那顶帽子,看起来很陈旧,边缘已经开始褪色。

他低下头,似乎是因为羞愧,不敢看她,继续说:

“她是个好人,希望你不要误会她。”

“如果能宽慰到你,当年是我主动追求她。”

“那条界限,是我想打破,但还是被她拒绝。”

说完,他匆匆站起来,视线仍向下,拾起桌上的帽子:

“我该走了。”

趁她还在愣神,他已经走向大门。

“等一下。”

有人叫住,他转过身。

简颂抱着臂,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盯着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开口:

“真的吗?”

“是你先主动追求她?”

这次他没有回答。他手里拿着那顶圆帽,戴上去,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