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这么说完,江游转头看向他,就这样反驳了一句。
被江游这么反驳,夏风眨了眨眼,不乐意道:“哎,我怎么胡说了,你当时好长时间都不出门跟我们玩儿……”
夏风的嘴叭叭得跟没个把门的一样,但被江游这么看了一会儿,他后面的声音就越来越小了,直到没有。
江游看着他的眼神,也不说是制止或者是什么,只是那样看着他。而在他这样看了他一会儿后,夏风也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虽然是小时候的事情吧,但是江游好像不太想让他提。尤其当着秦晃的面儿提。
夏风叭叭了一通,最后在江游的眼神下偃旗息鼓。他眨巴着眼睛看着江游,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秦晃,秦晃则看着江游,只是在他看过来时,微抬了抬眼睫看了看他。
小屋里的气氛好像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但夏风脑子灵活,看了秦晃一眼后,随即脑子就是一转,笑着说:“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提这个干嘛,哈哈哈!”
笑起来的同时,他注意力转移到江游手边的课本上。看到江游预习的课程,夏风:“卧槽?你都预习到这儿了?”
夏风一惊一乍地喊了一声,同时从板凳上站了起来,撩开蚊帐就拿着他的课本翻。翻了半天确定他是学到这儿了,夏风一拳捶到了江游身上。
“你这是什么速度?这暑假才刚过了一半,你这都快预习完了啊。”
“不是,中间有很难的地方,你怎么学过去的?”
“啧啧,果然好学生就是不一样啊,又快又准。”
夏风夸赞了江游那么一通,夸赞完后,他把课本往前翻了一大半,然后指着课本上的知识点问江游。
“对了,我昨天刚预习到这儿呢。这个地方你会不会?我看了咋不懂啊?你给我讲讲。”
夏风说着话的功夫,就朝着江游的身边挤了挤,直接坐在了他的旁边。江游被他这么挤着,没办法往里面挪了挪。
挪动的时候,江游的腿脚不小心就踢到了床尾的秦晃。江游动作一顿,腿往回收了收,说了声“对不起”
少年的“对不起”语气平淡,声音不大,秦晃坐在床尾,看着低着头的江游,应了一声。
说完后,秦晃将双腿盘了起来,拿了手机继续玩儿游戏。这边夏风则坐在了江游身边,开始和江游讨论起了知识点。
小屋里依然是热的。一张床上一下待了三个人,江游坐在中间,感觉空气都快要不流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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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风没有在小屋里待多长时间。
让江游给他讲了讲知识点,又去井边打了桶水喝过后,夏风就离开了果园。
他和江游还不一样,江游只需要看果园,他要忙得就多了,还要拔草,还要下地,现在化生地这里弄完,还要回去帮他爸去姜地里浇水打药。
村子里的活儿多了去了,就算是同村的孩子,也有不同的生活。
夏风离开果园后,小屋里就只剩了秦晃和江游。时间差不多到了正午,两人吃了点东西,而后就平静地度过了这个和往常一样的下午。
下午六点,外公来接了俩人的班。和外公交接完后,江游和秦晃离开果园回了家。
今天两人粘了知了,为了凑一顿,离开果园后,俩人在路上又摸了点知了龟。等到家以后,秦晃也没有再回家,直接在江游外婆家吃了晚饭。
自从俩人上次不一起住以后,秦晃也再也没有提过一起住的事情,但在江游外婆家吃饭的次数就多了起来。
老人很喜欢秦晃过来,江游也就没说什么。吃过饭后,秦晃也不会离开,就和江游一块去他的小屋里待着。
秦晃还是坐在床上玩儿游戏,江游则坐在那儿学习。偶尔有不会的,还是要问秦晃,秦晃也会给他解答。
吃过晚饭后,天就黑下来了。夜晚的乡村静悄悄,空气中带着细微的风,气候还是凉爽干净的。
江游坐在床上,喊了一声秦晃,秦晃听到后,收起平板坐在了他的旁边,给他讲题。
这个地方倒是没讲多久,秦晃讲完后,就把笔递给了江游。递给江游笔,秦晃没有马上离开,他支了一条腿搭着手臂,看了一眼课本问道。
“今天夏风问你的是哪儿?”
提到夏风,江游垂着的眼睫动了动。
两人今天自夏风离开后,谁也没有提过夏风。而没提过,不代表夏风过来说的那些话,他们也就当耳旁风忘了。
当时两人什么都没说,夏风走了也什么都没说,到了现在夜深人静了,江游觉得秦晃应该会提那么一提。
但提了也就提了。江游不觉得有什么。毕竟秦晃也忘了以前的事情,那夏风说的那些,他也可以当忘了。
所以在秦晃问完后,江游把课本翻到了那个地方,说:“这里。”
他把书翻到那一页,秦晃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道:“他学习没你好。”
秦晃说完,江游回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隔着的距离不算远,江游回过头来,秦晃也在低头看着他,两人目光对在一起,江游率先把头转了回去,也把课本重新翻回了他自己学到的那页。
“你怎么知道?”江游问。
江游问完,秦晃说:“这个地方你没问我,是自己学会的。难度不算大,他这里都看不明白,肯定没你学习好。”
江游:“……”
秦晃这么说应该还是客气的。
其实和秦晃待一块这么久,江游也差不多知道秦晃有多厉害。他不光教得好,也能很容易看得出对方的学习能到哪儿。
夏风确实学习比他差一点。这当然有家里农活太忙的缘故,但也有就是夏风在学习上也差了他一截。
他的学习在秦晃那里,顶多就是普普通通吧。实际上,夏风在他们班级,也能算得上前十了。
秦晃这么说完,江游也没就夏风的学习成绩多说什么,只应了一声。
“分科后不一定。”
夏风也是理科好,他成绩一般主要三大科比较拉,尤其英语。分科后,有理科成绩提提,也不一定就比他考得差。
当然,这点也是江游自己猜测。
而对于他的猜测,秦晃也没有去跟他追究对错,只笑了一下,道。
“别的不说,他记忆力倒是挺好的。”
秦晃说完,江游:“……”
来了。
江游知道上午的事儿,秦晃肯定是要跟他絮叨絮叨的。所以在秦晃说完后,他也没否认,只应了一声。
“嗯。”
“我记忆力也不错。”秦晃说。
江游:“……”
记忆力不错小时候的事儿宁还都忘了啊?
秦晃自说自话了那么一句,就在江游觉得他这句话离谱时,秦晃道:“他说的事儿我记得。”
秦晃说完,江游转头看向了他。
在江游不管是转头还是回头的时候,秦晃看向他的目光是一直没有离开的,所以江游一转头,就又重新对上了他的目光。
秦晃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眼睛里丝毫没有撒谎的那种神色,他笑着看着江游道。
“当时我们要去你家帮你外婆买盐,要回你家。你带着我去了,买盐回来的时候,夏风和他哥哥他们在玩儿溜溜球。夏风看到我,问你我是谁,你没说。然后他就问我,我说我是秦晃,我还跟他说你好。然后他就要招呼我过去和他们一块玩儿。我没有答应,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然后你就气跑了。”
秦晃对这件事情的印象还是非常深的。
因为这是他和江游认识以后,江游第一次跟他生气。他像是觉得自己小心呵护了很久的花朵,被别人摘走了一样,在秦晃和夏风打招呼时,就一个劲儿的催促他快走。他不走,他就生气了,甚至于最后生气的扭头就回去连他都不管了。
秦晃当时也并没有想去和夏风他们玩儿的意思。只是那是他第一次见那么多村子里的小伙伴,所以就多看了几眼。谁想到,一回头江游甩手走了,他就马上追上了江游,哄了他好久。
江游不喜欢他跟别人玩儿。
其实内心深处,他还是缺少安全感。
江游小时候并不内向,是个顽皮的小孩儿。但他的领域划分很明确,就是秦晃必须是独属于他的,而他也将独属于秦晃。
他一直觉得秦晃也是这样想的,但没想到秦晃是个“海王”,别人一招手他就跟人打招呼去了,还要跟别人一起玩儿,所以江游生气就走了。
江游不光生气了,还生气了很久,秦晃后来一直在哄他,晚上也跑来找他睡,俩人最后抱在一块睡了,第二天才和好。
秦晃是知道他是这样的性子的。
然而即使知道,到最后,他还是去找了夏风他们一块玩儿。这无疑更令江游伤心。
伤心确实是秦晃想的那个样子的孩子,他想让秦晃只属于他,只是他的花朵。但他的花朵不要他了,后来还好多年都没回来。
江游在后来秦晃去找夏风他们玩儿得时候,他特别生气伤心,他找了秦晃,和他说他生气了。他生气地跑回了外婆家,以为秦晃会和那次一样,回来找他,跟他道歉,跟他和好。
但秦晃没有。
秦晃像是忘记了他。
江游那两天非常难受。可是他好喜欢秦晃。他最终也是忍不住,跑去了大队门口找秦晃,看着秦晃和他们玩儿。
他觉得他也可以接受秦晃和其他人玩儿。只要秦晃和其他人玩儿的时候,也跟他一起玩儿就好了。
但秦晃也没有。
他当时用了个特别幼稚的理由。
因为那时候江游是六岁,还在上幼儿园,但秦晃暑假过后就要升小学了,所以江游在找过去的时候,秦晃说他不要跟幼儿园的小朋友玩儿。
这个理由,江游现在想都觉得无语。
但偏偏那时候,他真是太想和秦晃在一起了,所以秦晃在说完后,他就只剩下了伤心,还有明年一定要上小学,和秦晃一起玩儿的想法。
而谁料,明年,后年,大后年……很多年,秦晃都没有再来了。
江游想了秦晃很多年。几乎每年夏天,他都会想当时想的那个秦晃。而伴随着长大,很多事情不用大人说,他自己也能悟透。
他和秦晃,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当时秦晃过来,只不过在他的人生留下了一个小点,而后他就消失不见了。
未来,就算秦晃再来,他们的出身,以后的生活,都注定他们也做不成朋友。
他和秦晃本来也不是朋友,顶多算是玩儿伴儿。
所以再次见到秦晃,江游的心情只有了那么一瞬的激动,就被现实平复。他想,他就安心做秦晃生命里偶尔出现的那个人就好了。
他不想对秦晃投注太多的感情进去,毕竟所有的感情再深,几年不见也会淡。
就像是一滴染料放进了水里,水越来越多,颜色最后都会趋于无限透明。
但是秦晃和他的性格不太一样。他好像是个更享受当下的人。所以他才会在见到他对待他的态度冷淡后,一直缠着他,想跟他做回以前那样的朋友,过好这一个暑假。
他享受当下,也真心待人。江游不能抵抗这样的真心。所以在秦晃送了他资料书后,他想就这个暑假,他就安心地当着秦晃想要他当的小伙伴。
等暑假结束,秦晃忘记他,他也忘记秦晃,两人继续在各自的世界过着各自的生活。
这是江游想的最好的和秦晃结束的方式了。
江游想着他跟秦晃的结束。他胸腔他的心跳在一寸寸撕裂。
他觉得有些闷痛。他不知道这种闷痛感为何产生
但说起来,江游在秦晃送他资料书,他决定这样对秦晃的时候,是没有这种感觉的。
人其实是很无能的生物。
你决定不了你和别人,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所以才会心痛和伤心。
可是现在,江游倒不想放太多在这种复杂的情感上面。他收回心神,看着面前刚才描述了他第一次生气时的场面的秦晃。在他描述完后,江游望着秦晃,问道。
“那你为什么说不记得了?”
当时夏风说的时候,秦晃说的是他不记得了。
江游问完,秦晃依然看着他,眼睛一瞬不眨。
“因为我想看看你听我说不记得了之后,是什么反应。”
“我也想听听,在我离开后,你是怎么样的。”
所以他上午的时候,否认了夏风问他的问题。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从江游看向他的眼神和神情里,窥见一些他的情绪波动。也能在否认后,听夏风说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秦晃这样说完,江游:“……”
秦晃是聪明的。他的聪明不光体现在学习上,在日常生活上,也处处透着令你意想不到的聪明。
想到夏风在他说不记得了之后,对他说江游当时有多伤心之类的话,江游看着他的眼睛动了动,也没有说话。
小屋里,床上的两个少年坐在一起,两人在不算明亮的灯光下,互相看着对方对望着。
小屋静悄悄的,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声音,空气似乎也在这样的静默下变得热了起来。
秦晃望着江游,安静而又认真,他看着他,问道。
“要是我这次还和小时候一样又突然走了。”
“你会难过么?”秦晃问。
“不会。”江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