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对面的男人被声音吸引,抬起头看向她,脱口问出:
“怎么了?”
她皱着眉看他抬起的俊颜,支吾着轻声抱怨:
“咬着舌头了,都流血了。”
“要不要紧?”
他也皱起眉,“啪”地放下手中的餐具,忙从手边的纸抽中抽出一张纸,刚要递过去,却顿住,嘟囔一句:
“不行。”
然后又用手中的纸仔细擦了擦手,才又抽了一张递过去。
叮嘱道:
“先止血。”
陆晚听话地照做了,等到感觉舌尖已经不再往出流血,才把纸拿开,丢进一旁的纸篓里。
转眼就见男人仍眉心紧锁着,见她取了纸,便冲她道:
“去医院看看吧,我让他们把船开回去。”
陆晚一听,连忙摆手,不过她咬了舌尖这时候有些怕疼,说起话来也就有点含糊不清:
“不用不用,就一点点小事,呃,哪里用那么麻烦呀。”
“是么?”
男人声音沉沉,方才的轻松一点不见,沉着声音道,
“我看看。”
“啊?”
她下意识出声。
这……这,咬在舌头上,可怎么给他看?
可是面对男人一脸“快点让我看看”的表情,陆晚有些无可奈何。
只能硬着头皮,轻启唇瓣,微微张开一点缝隙。
“看不见。”
他似乎有些不耐了。
她又将口张大了一点。
无奈又收到了对方不满的反馈。
“还是看不见,快点,别磨蹭。”
陆晚把心一横,微微仰头,又张大了些。
男人冷声:
“伸出来。”
她有些羞赧,可已经到这份上,再进一步似乎也没那么难,便将舌尖伸出去。
粉粉嫩嫩的小舌头横在朱唇上,叫她平添了一丝少女的骄矜。
这般模样,让他眸色晦暗半分。
她舌尖上的伤口很小,流出的血渍也被口中的唾液洗刷一净,这样看着,竟几乎连一点伤口也看不见。
他看了半天,愣是没找到她伤在哪儿了。
正要开口叫她收回去,她却先一步抱怨道:
“怎么看这么久?”
还没等他说话。
她又嗔怪地横他一眼:“呸,色.鬼。”
……????
一脸懵逼.jpg
傅泽以看在她刚刚才咬伤自己,懒得和她计较:
“行了,快吃。”
***
下午五点多钟,两人下了船,陆晚有点晕。两人就没急着打车,先在马路上走一会儿。
她本来就晕乎乎,又穿着一双银色的细高跟,足足有八厘米。
平日里一双高跟鞋踩的“哒哒”响的人,今天穿着这鞋却频频要崴脚。
陆晚有些恼,恨不得停下来将鞋脱了,光着脚走。
倏然,听见一旁的男人清冽的声音响起来:
“我背你吧。”
“啊?你说什么?”
陆晚愣了愣。
脑海中突然涌出前几天的场景。
她蹲在他家楼下,披着他的衣服,嘟着嘴大言不惭地要求:“你背我。”
那时男人还冷冷瞥她一眼,自己进了门,理都不肯理她。
今天陡然说要背她,陆晚有些受宠若惊。
不过那天她之所以那么大言不惭地让他背她,纯粹是酒精使然,换了今天头脑尚且清醒,是断断不敢消受的。
她忙往后退了半步,冲他摆手道:
“不用不用,没事,我可以走的。”
男人闻言,也不勉强,只是放慢了步子,尽量与她步调一致。
“啊——”
没走两步,陆晚低呼一声。
她觉得自己今天大约流年不利,这么倒霉,不应该出门的。
唔,脚崴了。
只觉得左脚连步子都迈不出去,疼得不能自抑。
她身形不稳,一不小心差点摔出去。
幸好身边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
“我说什么来着,”
他冷冷瞥她一眼,眉间略略皱着,低头去看她的脚,
“这么不小心。”
“傅泽以,”
陆晚借他的手支撑着,见他这样,忍不住调侃,
“你好啰嗦。”
“闭嘴,”
他一脸不悦地看着她,弯下了身子,撂下一句,
“上来。”
陆晚踌躇片刻:
“我……”
“少废话。”
“噢,”
她有些不好意思,轻手轻脚附上去。一双纤细的藕臂虚虚绕过他的脖子,轻声道,
“好,好了。”
“嗯”。
她穿着的裙子短,两条瓷白的腿露在外头。他背起她时十分绅士地,两手握成拳头,还不忘低声提醒一句,
“整理好裙子。”
“噢,……噢好。”
听他这样的提醒,她的脸登时“腾”地红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这时候就连刚才下了船晕晕的余韵都消散殆尽。
她有些不自然地问:
“这样…这样你一定很累吧,要不咱们现在就打车回去吧?”
他余光瞟了一眼她脚上的高跟鞋,这两天见她每天都是各种高跟鞋,便问:
“你带别的鞋来了么?”
“呃,”
她想了想,
“还有一双红色细带的,一双黑色粗跟的,还有……”
……
“不带跟的,带了么?”
陆晚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说的是这个意思,讷讷地回应:
“呃,没。”
她平时没有穿别的鞋的习惯,就算是冬天,也总是喜欢穿高跟长筒靴。
这次出来玩,自然没有带别的鞋。
听了她的回答,男人没再说话,就只是继续往前走去。
这个地方很空旷,宽阔的马路上,连路过的车都没有几辆,偶尔有,也是急匆匆很快地驶过。如果想打车,一定得用手机叫了。
陆晚等了等,见他没有停下来叫车的意思,便又问他:“真的不用叫车吗?你累不累?我、我很重吧?”
她其实很瘦了,一米六八的身高,也只有九十斤。全身上下,除了胸几乎没什么肉。
此时被他背着,她也有些尴尬,努力让自己上身挺直,尽量不去接触到他。
他就这样背着她一直往前走,沿着这条长长的马路,似乎没有目的地。
陆晚担心他找不到路,可是问过两次他都没有回应,便也只能暗暗憋着,不再出声儿了。
没一会儿功夫,他突然转变了方向。
在过马路。
陆晚抬眼,看向马路对面,他正对着的方向。
一家商场。
她忍不住轻声问他:
“要去商场吗,是有什么东西要买吗?”
呃,好尴尬。
他还是没理她。
她不知为什么突然怂起来,每天在他面前趾高气扬的那个她好像消失掉了。她小心翼翼地伸着脖子去看他面上的表情。
唔……只能看到侧脸。
眉毛好像皱着,一看就是不大高兴的样子。
她噤了声。
只直直看着前路的方向。
果然,他一过了马路,就向着商场……呃,旁边的一家医院走去。
陆晚这才发现,原来这里距她刚刚崴了脚的地方并不太远,远远地就能看见这医院的牌子,只不过从正面的方向看,医院会被商场挡住大半,她刚刚才没有注意到。
事实上,陆晚最讨厌到医院来。
原本只是因为她讨厌医院里呛人的消毒水味,讨厌医院里太多别的地方见不着的生离死别。可是不久前爸爸妈妈走的时候,才是让她对医院讨厌到极点的时候。
她来的时候,她看着躺在冷冰冰的太.平.间里的两位至亲,他们甚至连被急救的机会都没有,就离开了她。
那一瞬间,她突然好恨,好恨为什么别人可以被救活,为什么别人没遭遇这样的事,为什么……
但她清醒之后,才明白,原来更恨的是自己,恨自己无能为力,恨自己的子欲养而亲不待。
好容易熬过了,医生给她看完了,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叮嘱近期一定不能再穿高跟鞋。
可是她穿着高跟鞋来,自然不能再走路了,也只能他继续背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