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行驶在深浓的夜色里,旁边的车道上一辆接着一辆的车“嗖嗖”地飞速驶过。
昏黄且微弱的路灯让陆晚的脸稍稍显了点儿轮廓,只有对面的车灯不经意打过来的时候,才能清楚地映出她脸上的落寞。
她最近越发弄不明白自己的想法了。
多想这些事情想得她隐隐头痛,机场线又远得很,不是一时半会到得了的。她便干脆阖上眼睛,靠在后车座上打个盹。
***
与此同时。
崭新的超跑疾速驶入天谕嘉园,开车的年轻男人将车子随意停在楼下,长腿迈出去,几乎是直接跑进了楼道里。
上电梯,下电梯,开门,进门。
一气呵成。
可是在进门的那一刻起,看着黑漆漆的屋子里,他突然想起了她说过她怕黑。
怕在黑黑的空间里一个人待着。
他的心里,几乎已经有了屋子里没有人的定论。
只是行动已然不受控制,径直一把按开了屋子里的灯。
灯光骤然亮起来,从黑到极致一下子转变成亮到极致,傅泽以睁着眼睛,被那刺眼的灯光晃得身影一滞。
下一瞬,已然不受控制地扬声开口:
“囡囡?”
……
四下既静,无人应答。
男人犹不死心,干脆一间一间把屋子的门打开,双手双眼不放弃任何一个角落地翻找。
每找完一间屋子,就越期待一分,同时,也越失落。
最后被打开的是衣柜。
他固执地想要伸手去翻衣柜,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丝可能性。
打开衣柜的一瞬间,他便敏锐地嗅到她惯有的发香。
男人滞了一滞。
就是因为这么一滞,才在衣柜被他翻乱之前,发现了不同。
这衣柜原本是他一个人的。
因为她的到来,不得不分了一半给她,甚至她的那一半还占的位置更多些。
可今天一看,她的衣服少了好几件,连衣柜都空出来不少。
他皱着眉,蓦地一低头,倏然在衣柜上下的隔断板上,发现了他的车钥匙。
就是今天出门前给她的那一串。
男人站在衣柜前,眉头紧皱,正在思忖着她突然不见了人,收拾了行李离开,会去了哪里。
他甚至开始暗恨,恨自己前些日子为什么担心查出来的结果让他接受不了,不肯拿出她的手机号码让人去查。
正自己生着气,突然,屋子里的静寂被一阵突兀的敲门声打断——
“咚咚咚……”
“咚咚咚……”
一阵又一阵。
傅泽以第一想法就以为是囡囡回来了,还没等大脑作出进一步思考,人已然跑到了门口去。
“砰——”的一声,门被打开了。
男人还没看清来人,开口就已经出了一个音:
“囡……”
站在门外的赵齐颇为无奈,又十分担忧。
他和以哥从小一起长大,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现在这般模样。
他忍不住开口说道:
“以哥,是我。”
傅泽以虽然着急,但还是有理智,逻辑清晰的,看到赵齐,眉头皱的更深了些,说道:
“你怎么过来了?Bnquet那边还办着生日会呢。”
他还记得今天是赵齐的生日,他把送他的车借出来,已经觉得是极致了。哪里还肯再麻烦赵齐?
虽是至交好友,也断断没有让人家抛下一大堆的客人不理,过来管他的事情的。
没想到他这样一问,赵齐倒是急了,直说:
“少他妈废话了,老子让他们散了,你刚在电话里说怎么着了,嫂子不见了?”
陡然听见这样的话,说不感动是假的。
傅泽以深深看了站在面前的赵齐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对方却不耐烦地说:
“你倒是快点说,也好快点找啊。”
傅泽以这才让开位置,让赵齐进门,边解释:
“是,囡囡不见了。她刚刚从Bnquet把我车开回来了,然后连人带行李都不见了。”
赵齐一听,下意识问:
“家里东西少了没?”
傅泽以听懂了他的意思,想也没想就摇头否认:
“不可能,囡囡不是那么俗的女人。”
对方一听,恨铁不成钢地:
“你就那么肯定?”
“你自己看。”
傅泽以说着,便指了指身后餐桌上放着的厚厚一沓现金。
他是从不用现金的,只是粗略一看厚度,就远要比他这几天花在她身上的钱多。
这回倒是赵齐愣住,顿了一顿才说:
“嫂子教养这么好,是我小人之心了。”
“没事。”
听到赵齐言语上对囡囡的认可,傅泽以竟觉得心中有一丝丝微不可查的宽慰。
赵齐继续问他:
“嫂子走之前有什么异常吗?你俩天天待在一起,你就没有察觉到嫂子有什么不一样吗?”
听了这话,傅泽以认真地想了想,半晌才说:
“她最近好像一直忧心忡忡,还跟我说让我省着花钱。”
“……”
两个男人讨论了半天,仍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陆晚为什么突然离开,只能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着急。
傅泽以的烟没多久就点了小半盒,抽到第七根的时候,倏然把手里的烟掐灭,“腾”地站起身,说了句:
“这么晚了,她一个人在外面,恐怕有什么危险。我得去找她。”
类似的话已经说了好几遍,每次都被赵齐按下来。
向来处事沉稳有条理的男人,这次难得地乱了阵脚。
赵齐一把给他按下,说:
“你现在这么找有什么用?跟个无头苍蝇似的,电话已经给了老唐,就等着他给结果吧。”
傅泽以舔了舔后槽牙,始终淡定不来,便说:
“那万一老唐查不到呢?我就永远见不到囡囡了?”
“……”
赵齐懒得跟他解释,径自沉浸在为什么嫂子会突然走。没一会,突然灵光一闪,主动开口,说道:
“卧槽,以哥我好像知道了,你看啊,嫂子让你省着花钱。这是干什么呢?你懂不?”
傅泽以不知道他想出什么了,只问:
“不懂,干什么?”
赵齐“啪”的一把拍上以哥的大腿:
“我说你没有生活常识吧,这么明显,只想跟你谈恋爱的女人才牟着劲让你给买包买鞋,让你省着花钱的,那是想跟你过日子啊。”
听到写个“过日子”,男人眸光微震,但还是没闹明白这和囡囡突然离开有什么关系。便问:
“那又怎么?”
赵齐懒得鄙视他以哥这个钢铁直男,便直接给他解释:
“嫂子想跟你过日子本来是好事,可是问题是,你他妈家里还有个嫂子。”
他自然是知道以哥这样都是不得已,他在傅家举步维艰,上坳不过老爷子,下还得跟后妈那边斗智斗勇,就连他大哥,也是表面上对他好,背地里各种算计。
强行给他结了婚也是他暂时一己之力不可逆转的。
傅泽以大约懂了他的话,试探着问:
“你是说,囡囡因为我结婚了,所以,走了?”
“对啊,”
赵齐见他终于说到了点子上,才勉强点点头开口道:
“哥你总算说得差不多了,平时那么明白的人,怎么一到嫂子这儿就这么糊涂了。你说,嫂子这么一个烈女子,连花你点钱都给你留下,能忍受自己当第三者么?”
赵齐在自己脑子里将前因后果全都给串了起来,忍不住觉得自己特厉害,竟然连女人的心思都给摸透了,便将自己的推理过程讲给傅泽以听:
“你看,嫂子原本只是跟你萍水相逢,可是以哥你虽然人不怎么样,却生了张最能骗女孩的皮囊,人都说男女之间容易日久生情,就你跟嫂子那平时眉来眼去的样,你肯定没把持住没少肉体出轨吧?这不就一来二去生了情。”
傅泽以知道赵齐平时没事就爱将荤段子,果然这个“日久生情”有歧义,他抬手给对方一记爆栗:
“滚蛋,你别污蔑囡囡。”
“行行行,就你家囡囡清清白白行了吧。”
赵齐主动退一步。
却不料对方又一记爆栗上来,冷声说:
“囡囡也是你叫的?”
“……”
赵齐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虽然嫂子喜欢你这事已经石锤了,但是有一个疑点,她为什么连真名也不告诉你?”
……
这话题没法聊了。
总之最后这两个人一个敢说,一个敢听,最后竟然一致觉得分析地很有道理。
傅泽以给陆晚打了一大堆电话,对方一个没接,起先还是不接,后面甚至干脆给挂了。
他本着赵齐的分析,给又给陆晚发了一条微.信——
“如果你肯回来,我会离婚的。”
***
彼时陆晚已经坐上了直达首都的飞机。
她坐在机舱里,知道飞机正在飞离地面,离A市越来越远,离傅泽以越来越远。
她坐过很多很多次飞机,多得她已经记不清楚大概数字了。
可是只单单有那么一次,和他一起去三亚的那一次,刻在了她心里。
即便此时坐的飞机和那一次全然不是一个航空公司的,可是却觉得四下里都是他的影子。
她最后没有办法,只能又靠在座椅上,试图让自己睡着。
只有睡着了,脑子里才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是却不知为何,感觉身边处处都是那个俊朗男人的影子。
简单的飞机餐上来的时候,她看着盘子里那数的清的几块肉,突然想起来上次在飞机上的时候,他说他最讨厌吃肉,她笑着将那肉夹过来。
打那儿以后,两个人之后再吃什么,他总会把自己盘子里的肉夹给她。
她是吃不胖的体质,可她也不是什么注重口腹之欲的人,平日吃肉也不多,却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盘子里的肉格外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