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华却没有旁的话,干脆让开了路:
“快去吧,小以一定也想见你。”
陆晚倏忽咬住下唇,环视周围这三人,重重点头,说道:
“谢谢您。”
瞧着样子,却并不像是止谢了林芳华。
洁净的病房中,消毒水味铺面而来。
那张精雕玉刻的俊朗面容上,难得少了活气,没了什么血色。
就那么静静躺在病床上,格外乖巧。
陆晚艰难地抬步,蹑手蹑脚地挪过去。
生怕脚下声音重了,惊了梦中的他。
脸上的泪却如断线之珠,滴滴答答落下来。
她最近流了太多太多泪了。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有这么多的泪可以流,像是要将整个身体中的水分全都流干了似的。
可是那眼中水泽,仍是控制不住地落下来。
她坐到傅泽以床边儿上,抬起手狠狠揩了一把泪,生怕那泪珠掉落在他身上。
开口时,她的声音哑哑,还伴着哽咽,远远没有往日好听:
“傅泽以,我答应要过来找你的,我…我人都到了,你怎么,怎么不说话了呢?”
她说着说着,就觉得鼻子一酸,又忍不住哭起来,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继续低声说道:
“你以前就说喜欢我,可是我,那时候我,我也不清楚我对你,到底是什么感情……到了今天好像突然明白了,来的路上我就在想,我好像,根本就接受不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你。”
“……”
***
傅煜涵被林芳华撵回家里看傅老爷子的情形。
他知道高媛被派到高家那边同他们谈车祸的事,现下的傅家有宋欣虎视眈眈,傅显又是个偏心的,爷爷的事,还需要他亲自盯着一些。
方才傅泽以出了事还要急着说“小心宋欣”,让他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可是等到傅煜涵回到家里的时候,家中已经乱作一团。
往常跟傅爷爷身边的赵秘书此时拿着一叠文件和录音笔,正站在客厅,一旁的傅显红着眼一巴掌打在宋欣脸上,大骂一声:
“你疯了?!”
傅煜涵皱着眉走过去,便听傅显当着赵秘书,当着他的面,丝毫不给宋欣留情面地质问道:
“这种事情你都做得出来?你是要害死谁?我爸还是小涵?老二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这么些年来,我把你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可是你呢?你把我们傅家当什么?”
闻言,傅煜涵眉间沟壑更甚,转头看向一旁的赵秘书,赵秘书沉着脸,低声道:
“傅董事长乘的车是他一贯乘的,车里的行车记录仪,记录了宋女士收买人对车子动手脚的证据。”
傅煜涵只觉得一股气卡在喉头,他顿了顿,倏忽指着宋欣:
“你最好祈祷老二没事,不然,我要让你,以命偿命。”
……
***
弥漫着消毒水味的病房中。
已经是第二回轮到陆晚进来看傅泽以了。
没有了第一回进来时的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她现在满心都是期待。
期待着他醒来。
只期待着他醒来,别无他想。
只是她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就这么坐在窗前,哽咽着说起话:
“傅泽以,你一定要快点醒过来…唔,你还记不记得,你欠了我一个婚礼?没想到啊,我这辈子第一次结婚,就被人放了鸽子,你说我冤不冤啊。”
“只要你醒来,我二话不说立马搬回A市来,以后只要你在哪,我就在哪……你醒来,好不好……”
“……”
“傅泽以,我们重新结一次婚,好不好?”
陆晚真的觉得自己的眼泪就要流干了。
一双眼睛涩得发疼,好像下一瞬要流出来的就不是泪,是血了。
只是她仍忍不住鼻子发酸,眼中发胀。
她咽了口唾沫,刚要开口再说,手上握着的那只手,却疏忽轻轻动了动。
下一瞬,便听到男人哑然的低笑:
“复婚,现在就去。”
——正文完——
正文番外1
窗外晨曦映照,缓缓透进医院的病房中来。
一寸、一寸,将这瞧着冰冷洁净,鲜有人气儿的房间,一点点温暖。
A市自打一周前就在断断续续下着小雪。
自然,是比不得月前那场暴风雪的,不过也叫那天总是灰蒙蒙沉着,一点儿也不清朗。
难得今天见了晴光。
陆晚扶着傅泽以站在床边晒了好一会儿太阳,直晒地他眼睛都快被晃得睁不开了,忍不住抱怨一句:
“还要晒啊?”
陆晚白他一眼:
“这些天一直阴着,你又只能在这病房里躺着,你自己不难受?我看着都难受了。行了行了,晒好了我带你去溜达。”
那天的车祸虽然看起来颇为惨烈,傅泽以流了不少血。
不过最后诊断出来幸好是并未伤及内里,纵然流些血也多是皮外伤,容易治的。
只是,他被救出来的时候,被车玻璃扎伤了腿,算是最身上最深的伤口。
前几次换药的时候,陆晚也在,看到他那长长一道深深的沟壑,她忍不住红了眼圈。
那时他还笑着安慰她:
“不过是一点儿小伤,哭什么。最多以后难看些。”
说完,见她答不出话来,半晌,竟是自己又不自信地问一句:
“囡囡该不会是嫌弃我了吧……”
她的泪就止不住了。
傅泽以这个骗子,一贯会骗人眼泪的。
自那以后,陆晚就得了一个差事。陪傅泽以遛弯复健。
他伤得不算重,未及筋骨,不用太多繁琐的复健运动,平时坚持遛弯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不过今天不同。
今天是他出院的日子。
虽然他的腿还没有全好,只能勉强走路,但是医生说,只要勤加锻炼,很快就可以好了。
他们现在就是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等着傅家人来接他。
不过现在时间还早,陆晚提出让他再溜达一圈。
傅泽以却不高兴地撇下嘴,闷声道:”又溜达,你想累死我?”
陆晚看着他这少爷模样,意味深长地冲他笑了笑,说道:
“你累,好,要不我下去给你买个轮椅?”
一瞧着这架势,身边的大少爷立即没了少爷样,笑着纠缠她:
“我溜达,我溜达还不成嘛,但是我要囡囡扶着我。”
陆晚面无表情,抬手往他臂弯一搭,抬眉道:
“好了,走吧。”
对方却好像对此并不满意,直接将她的手挪开,然后长臂一伸,将手臂搭在她的肩上,这才满意地笑笑:
“行了,走吧。”
陆晚拿他全无办法,只得忍着笑意嗔道:
“就你事多。”
此时正值隆冬,虽是外头瞧着太阳尚好,却也不能真的带着这个病号出去。
她便就这样扶着傅泽以在医院的楼道里慢慢地走了一圈。
等到两个人这一圈儿转完,走回病房里的时候,才发现来接他们的人已经到了。
竟不是傅家的人。
只见此时端端站在屋子里的正是这几天几乎天天来看傅泽以的赵齐。
陆晚扶着傅泽以进了门,才发觉赵齐身后还站了一个人。
她正偏着头要去看,对方突然一下子跳出来,笑着叫她:
“晚晚!”
陆晚有一瞬间的愣怔,旋即反应过来,喜不自胜地捂着嘴讶然道:
“啊媛媛?!”
“好久不见!”
梁媛说着话,就从赵齐身后走过来,径直给了陆晚一个大大的熊抱,等到抱过了,依依不舍地放开后,还抱怨了一句,
“你个没良心的死丫头,这么久了,都不知道联系我。”
陆晚对此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道:
“都是我这段时间太忙了,家里的事情还没搞定,他又出事,我错了,把傅泽以送回家我就陪你好好玩!”
听到她这么一番话,旁边的另外三人,都不禁被逗笑了。
傅泽以笑过两声,不满地伸手戳了她一下:
“哎,什么叫把我送回家你们去玩啊,你不跟我回家?”
陆晚白他一眼:
“回什么回,那是你家,又不是我家。”
傅泽以像是被她提醒到了,脱口而出:
“你不说我都忘了,让你家阿姨把户口本寄过来,寄了没啊?”
陆家二老骤然离世以后,陆晚就搬出了她们一家从前在Z市西郊别墅的居所,自己买了间公寓,不过可怜家里从小照顾她的保姆,便将人继续留下来,照看她的公寓。
陆晚想也没想,应道:
“这几天忙着照顾你,都忘了告诉阿姨了。”
“那你还不快点,”
听到她的回答,男人似乎有些不满,说道,
“我这就要出院了,等着办复婚手续,你可别磨蹭。”
言语之间,少爷脾气尽显。
陆晚心里有些发闷,但也说不上来是为了什么,总之,就是莫名觉得委屈巴巴。
只是这时候梁媛和赵齐都在场,她纵然有委屈也不好发作,只能默默忍下,应道:
“我知道了。”
她说完,又看了看另外两人,复又说道:
“行啦,快回去吧,别在这儿待着了,这医院我真的待腻了。”
因为有赵齐扶着,陆晚干脆也省了自己那份心,索性拉着梁媛走在前头,根本不看后头的傅泽以。
就连坐在车上,她和傅泽以在后座,都要坐的离他远些。
傅泽以竟也没瞧出她的异常似的,只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机,好像很忙似的,一直在和别人联络。
陆晚趁他没看自己,郁郁地瞪他一眼。
愈发觉得心里既烦躁又委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