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桃报李,难道你能给我一个孩子,还是能让我当上王家的主母?”
张桂芳嘴角动了动,终于压抑住了自己内心的不屑,开口说:“你说的这些,我或许都不能,但是我能保证你一条,”她说着看向莲儿,目光阴冷:“我能保证你后半生衣食无忧,保你性命无虞。”
莲儿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恼恨,却听张桂芳说:“你之所以这么重视这个孩子,无非是想母凭子贵,为自己挣得一个前程,可是你想过没有,就凭你的出身,想要当个妾室或许还容易,想当王家的太太,那比登天还难。将来老爷早晚要续弦,将来的主母如何也不知道,你的下场到底如何,还得看命。但是有一条,不管如今王家是谁当家,将来这王家都是我儿子王宗延的,只一点永远都不会变。你如果对玉燕毫不退让,如今老爷为你撑腰,你自然可以如愿,可是将来老爷不在了,你觉得宗延会如何对待她姐姐,有如何对待你呢,甚至于包括你将来可能会有的孩子?”
莲儿紧紧抿着嘴唇,再也不发一语。
“自然了,或许我的儿子也会遭了你们的算计,但是凡事都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总是对的。既然我儿子将来可能会成为王家真正的主人,你又何必得罪他?”
莲儿沉默不语,只是眼泪却流了下来,心中恨得厉害,嘴唇都要出血来了。张桂芳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下,说:“自然了,你为了你的孩子,或许会放手一搏,我为了我的孩子,也愿意拿命来交换。我已经和宋安非达成了协议,我愿意用我的命,来换我儿女分平安。你也就东用我的命,来偿还你那未出世的孩子的命吧。”
莲儿有些吃惊地看着张桂芳:“你肯死?”
张桂芳露出一抹淡淡地笑容来,说:“发生了这么多事,从头到尾,我不都是为了我的孩子么,这一点难道你也要怀疑?怎么样,这个条件你还满意么?我死了,对你也不是没有好处吧。又能解你心头之恨。”
莲儿不上了眼睛,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张桂芳书:“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认了,我死,来替你的孩子偿命。”
“我并没有想要你死,”莲儿默默地说:“我设计陷害你,而不过是为了我的孩子,怕你容不下他。”
张桂芳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停顿了一下,便开门走了出去。院子门口,王阳正在那里站着,显然听到了些许她们的对话,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张桂芳惨淡一笑,说:“老爷,我们夫妻一场,情分已经全没了,我们之间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一双儿女了,他们是你的骨肉,还希望老爷怜惜他们。这些年来,我做的孽不少,也该是我赎罪的时候了。”
她说着就往前走,王阳猛地转过身,大声道:“你口口声声说着赎罪,你难道是真心悔过么?不是,你不过是逼不得已,走投无路。”
张桂芳却什么都没有说,甚至都没有停留,直接走出了院子。王阳站在那里,浑身颤抖,吼道:“你是死都临头不知悔改!”
他在院子里踱着步,似乎格外急躁,终于一咬牙,快步朝外头走去,他刚走过拐角,就看见宋安非正在院门口站着。他快步走过去,问说:“真要逼死她么?”
“老爷心疼了?”
宋安非面无表情敌看着他。
王阳脸色苍白,嘴唇有些发抖:“何至于如此狠心,饶了她一命,又能如何?”
“是啊,何至于如此狠心?”宋安非默念了一句:“你们当初对我,如果能念到这一点,又何至于大家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他说着就朝前走去,王阳问道:“你要去干嘛?”
“我的头号仇人终于要死了,我怎么能不亲眼目睹这一刻?”
王阳嘴唇哆嗦着,有些惊惧地看着宋安非消失在拐角。
宋安非来到张桂芳的院子里,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板凳落地的声音,他将房门打开,就看见张桂芳的身体吊在绳索上,整个人在痉挛着,挣扎着。
他站在门口,说道:“你可真好骗,难道我宋安非在你心里,就是那么软弱,你流几滴眼泪,我就心软了,哈哈哈哈,张桂芳,你可真天真。”
张桂芳挣扎的更厉害,可是那脸却越来越红,那眼珠子仿佛都要凸出来了,十分骇人。宋安非幽幽地说:“你是不是恨我恨得要死,却又无能为力?你不要担心,很快你的一双儿女就回去陪你。”
张桂芳拼尽了最后的力气蹬了几下,脖子几乎要被绳索给勒断了,她的挣扎渐渐地衰微下去,宋安非在旁边踏着步,声音平静地如同恶魔一般,喊着:“一,二,三,四……”
张桂芳终于停止了最后的挣扎,她的身体吊在绳索上摇晃着,宋安非低下头,落下了两行眼泪。
232回归
宋安非踉跄着走出去,正碰到一个小丫头端着一个水盆进来,他有些失神地说道:“你家太太上吊了,你快起看看吧。”
那小丫头手里的盆子掉落到了地上,溅湿了宋安非的双脚。她赶紧跑了进去,随即就传来她的惊叫声,那声呼唤似乎格外刺耳,宋安非微微眯起眼睛,觉得有些眩晕。
他一路回到自己院子里,正好碰见陆啸昆往外头走,看见他便说:“你去哪儿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我去看了看张桂芳。”他抬起头来,呆呆地问:“你去干嘛了?”
“刚才王宗延不是送王玉燕出门么,我到大门口堵住他们,给他们交代了几句话,你放心,他们以后都不会为难你了。”
宋安非说:“是啊,从今以后,没人会欺负我了。如果真有人欺负我,也就只有你了。”
陆啸昆愣了一下,就听宋安非说:“你将来会欺负我么?”
陆啸昆本来想逗弄他几句,毕竟“欺负”这个词可以有很多种解释,甚至可以试很暧昧的那一种。但是他发现宋安非的神色那么认真,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于是很严肃地说:“不会。”
“将来你富贵了,会不会找个女人代替我?”
陆啸昆一愣:“谁跟你说的这些,我说你怎么看着不对劲呢,是张桂芳那个女人说的吧。看来我得好好教训教训她。”
宋安非却一把拉住他:“你只说会不会把。”
“当然不会,”陆啸昆说:“你我经历了这些生死难关,难道我的心,你还看不清?”
宋安非这才松开他,仿佛自己也觉得自己魔怔了,笑了笑,说:“原是我想多了。”
“不是你想多了,是张桂芳她们说的这些话吧,”陆啸昆皱起眉头,说:“他们跟你说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这不是给自己添堵么。以后除了我的话,谁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
“知道了。”宋安非吁了一口气,说:“你派人把王宗延和王玉燕叫回来吧。”
“王宗延没走,刚才已经一道回来了,王玉燕应该也不会走远,十有bā • jiǔ会在镇子上住下来。怎么了,你要找他们?”
“张桂芳可能死了,他们身为子女,总该尽孝的。”
陆啸昆一愣:“什么叫有可能死了。刚才我出去的时候,见她还阴阳怪气的,你们俩说了什么了?”
宋安非就将事情前后讲了一遍,陆啸昆面色沉重,说:“那她到底死了没有?”
宋安非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看着张桂芳不再动弹,便离开了那里,然后喊了小丫头去救她,没看她到底活下来没有。他是恨张桂芳的,觉得这个女人死有余辜,可是再坏的人,心里也有一面留着人性,张桂芳虽然对别人恶毒自私,但是对她的一双儿女,却是做到了一个母亲的极致,他不能不动容。所以他把张桂芳逼到了将死未死的地步,然后由上天来决定她的生死。
他仁慈么?好像也并没有,毕竟张桂芳或许已经死了,而且是他逼死的,可是他似乎又没有做到完全的狠心绝情,他到底给张桂芳留下了一线生机。
陆啸昆何尝不理解他心里的矛盾,说:“你不该由自己去做这件事,交给我做更好。”
“这是我跟她的恩怨,就该由我来解决。”宋安非说:“去把王玉燕找回来吧,张桂芳是个好母亲,该有子女送她一程。如果她没有死,也算她命不该绝。”
陆啸昆点点头,说:“要不要去看看她到底如何了?”
宋安非摇头:“我心里很乱,想离开这里几天,我想到春儿家里住几天。”
陆啸昆知道他是逃避这些,可是也不想他为难,点点头说:“也好,等事情都办妥了,我再去接你。”
“何文才还没找到么?”
陆啸昆摇摇头:“倒是逮住了几个他的手下,王青正在逼供呢,或许能把他咬出来。”
宋安非坐着车从王家出来,刚出门就看见王玉燕从一辆马车上跳了下来,显然是陆啸昆的人找到了她,告诉了她张桂芳的事儿。王玉燕飞快地跑了进来,和宋安非的车子擦肩而过,她回过头来,流着眼泪看着宋安非,宋安非竟然在她眼睛里没有看到丝毫的愤怒,好像她母亲的意外彻底打垮了她心里最后一分骄矜,她的眼里只有哀伤。
宋安非心里的哀伤更为隆盛,他甚至丝毫都感受不到胜利的喜悦。到了春儿家里也是意兴阑珊,人变得格外沉默。春儿夫妇悉心照料这他,有一天,杜威从外头跑进来,说:“好消息,好消息,何文才终于被抓住了!”
这一下子宋安非才算有了生气,立即站了起来:“抓住了?”
杜威兴奋地说:“听说他乔装打扮成了个女人,妄图也=夜里偷偷出山,姐夫哦被抓了个正着。”
宋安非听了,只觉得讽刺,何文才为了逃命,竟然可以乔装成女人,也是被逼急了。他以这样的狼狈样子被抓了个现行,也真是报应不爽。
春儿抱着孩子说:“这下我这心可总算是放下了,何文才一天不抓住,我就一天悬着心,老怕他像上次那样死灰复燃。”
“这回他是不能了,铁定要杀了他。”
春儿说:“那是自然,就算陆大哥能饶得了他,王青也不可能绕过他。阿弥陀佛,也算是为民除害!”
当天傍晚时分,陆啸昆就派人来接他了。春儿还想留他多住几天,宋安非说:“我也该回去。”
“你回去了之后,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也千万别再心软,你不管做什么,都没人责怪你的。”春儿低声说:“还有,你当初答应你妈的事,也该开始着手做了,时机也到了。”
宋安非听春儿这么一说,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你觉得,我该做么?”他面色露出几分哀伤来,说:“我其实一直不想去想这件事,我和王家已经成了这样,王老爷……他你也知道的,我并不想……”
“这事原我不该多嘴,可是你总不能让你妈一直一个人孤零零地躺着荒山野地。总该让她有个归宿,既然这事她临终遗言,你认祖归宗的事儿可以先缓一缓,先把你妈的墓迁到王家去,后面的事儿后面再想。”
但是把宋英杜威墓迁到王家祖坟,等于也就承认了他和他母亲的身份,这和认祖归宗也没有什么区别了,或许差的只是一个口头上的说法和一个仪式而已。宋安非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有说话,只点点头说:“我会看着办的。”
他从春儿家里出来,在日落时分回到了王家。李副官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他,宋安非说:“司令人呢?”
“司令刚才坐车出去了,好像是去接人,告诉我说让我在门口等着,如果您先回来,就先吃饭。”
“他没说去接谁了么?”
李副官摇头:“他没说,我也没敢问。”
宋安非一边朝里头走,一边打量着四周,路上并没有碰见几个人,偶尔几个小丫头也都是低着头,对他很是恭敬。他心里越来越忐忑,终于忍不住问李副官:“张桂芳死了么?”
他问完就停下了脚步,看着李副官,显然非常紧张。李副官小声说:“您当时前脚刚走,司令后脚就把她给抬出去了。抬出去的时候还有一口气呢,说是就下来了,不过听说大夫说了吊了太长时间,只是留口气,未必活得下来。至于后面到底怎么样了,没人知道,也没听见人提起,好像很多人都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王小姐和王少爷也都不在家里,倒是王老爷一直照顾着莲儿姑娘,没见有什么动静。”
宋安非心里知道,这是陆啸昆故意这样做的,张桂芳是死是活不让他知道,是不让他心里有什么负担。他叹了一口气,也算了,不知道也好,张桂芳和他的恩怨,也算一了百了了,在纠结下去,也只是自寻烦恼。
他到了屋里,见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饭菜,李副官笑着说:“这有几样菜,还是司令亲自下厨做的呢。”
宋安非看那菜的样式就有些忍俊不禁,说:“他其实会做饭,只是糙一些,味道其实还可以。”
李副官说:“您先吃吧,司令特地给您做的。”
“他饭都做好了,显然是等我回来一起吃的,不知道是什么人来了,要他亲自去接,不会有什么事吧?”
李副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