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是怎么回来的呢?
冯氏在娘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她不是没想让三郎来接,可三个月过去了,她还是打听不到三郎的消息,冯家二老带话给田兆升,那边直接说孙子?孙女只要你生了他们就能养的起,只这儿媳妇他们是绝对不会要了。
冯氏总归是嫁出去的闺女,家里是有哥嫂,她本来就不勤快,时间长了谁会给她个好脸色,幸好她还带着个丫环,一家人可着劲的使唤小草,二嫂又在她耳边鼓动,
“那是你的家,你就是回去了谁还敢赶你不成,哪个敢近身你就用肚子?撞他,等三郎回来了,你软和话说一说,这男人就要哄…”
冯氏的母亲也感觉是等不到那边来接了,三郎离家几个月都没想着来个信,只能自己这边先低头。
昨日是腊月二十五,冯氏被他二哥赶着?驴车趁着?天未亮偷偷的送回了自己的家,她回来的日子选的非常好,田兆升到了年底收账的日子,往年这几?日都不在家,更何况今年他带着四郎雇车去了管州,撬开了那把铜锁,冯氏带着些现成的吃食就进了门。
五郎六郎又去赶集了,这过年的买卖是真红火,他们早出晚归的卖的可起劲了,到了二十五这天,孙家村有个老童生还在他们边上支了个摊子?开始写春联,吸引了很多人来看,本来没想买的都顺便揭了一张。
周氏带着小七就在家里待着?看门,几?个大儿子分出去后,刚开始她很是失落了一阵子,但是没多久她就发现,分家好啊!
干活的是少了,但是吃的也?少啊!
周氏本来想让四郎媳妇年前进门,可三郎媳妇那一折腾把她的心都给折腾凉了,那么急着娶儿媳妇进门干嘛。
她没有闺女,儿子就当闺女使唤一样的,除了针线外,洗衣烧火做饭样样都能干,就像程氏说的,
“懒娘养个巧闺女,你奶虽然懒了些爱支使人,但是她不惯孩子?,你爹和你几?个叔都是勤快人,这对他们成亲以后过日子是很好的,换言之?就是我们这几?个儿媳妇是跟着?沾了光的。”
田桂芝就佩服的看着?母亲,能发掘出这么大的闪光点,自己这娘苦中寻乐委实不容易。
好像是看出女儿眼里的意思,程氏摸摸她的小脑袋,
“你还小不懂,等你以后成家过日子就知道了!”
六郎做饭越来越好吃了,五郎帮着?烧个火,四郎洗个衣服,周氏主要就是看七郎,儿子自己骂两句就是顶嘴自己都不会往心里去,日子不要太舒心呢,早把三郎那两口子给忘脑后了。
周氏是听三郎的邻居来说才知道的,可她这次沉住了气。
田桂芝一进家就问这三婶的事,程氏就摇头,
“你爷爷和三郎都不在家,她全当不知道呢,估计等你爷爷他们回来才有打算。”
田家庄的人好像都在等着?看好戏,三郎家大门紧关着,丫环小草每天大早上去大口井挑两担水,其余时间就是大门紧闭,烟囱一天三时冒着?烟,这是打定主意硬赖着?了,大家都在猜测是留还是不留…
可是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腊月二十八,村里有杀年猪的,一大早村里人都去看热闹了。
今天杀年猪的是田兆林家,周氏定了半扇排骨和一个猪头,
“二弟你等下得空帮我把排骨和肉都分一分,那猪头你好好收拾收拾,等会六郎回来了我让他来拿。”
她也没拿肉也?没付钱,家里那爷几个现在就爱吃那排骨和五花肉,真是臭毛病,另外半扇果不其然也被留了下来,说是大郎要的。
时下农村妇人出去串门没有锁门的习惯,周氏把大门一拉就去了二弟家,牵着小七回家也没往堂屋里去,直接在灶房开始生火,今天五郎六郎说是赶半天集,中午回来吃饭,她就做点简单的,黄米饭焖上,再烧点热水等五郎六郎回来烫猪头…
不觉间就过了晌午,今天田桂芝没去赶集,那猪下水都被她拎回了家,她要做几?样特别的熟食。
一盘红烧排骨端上了桌,桂芝推开灶房门朝着?院子里吼了一嗓子?,
“开饭喽!”
“咣咣咣!”
这声音却被村里骤然响起的急促的锣声给压了下去,桂芝围裙都顾不得解,‘噌’的就窜出了院子,各家孩子?是跑的最快的,等到了里正家门口,桂芝就和毛毛汇合了,
“你见到六叔没?”
两人齐齐问道后又齐齐摇头。
“村里进贼啦!大家都回家看看有没有丢东西!”
里正的长子拿着锣严肃的说道。
“个杀千刀的,丧良心的@##¥…”
桂芝听到了熟悉的哭喊声,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拔腿往爷爷家跑,进门就看到院子里奶奶周氏被五郎扶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里正和几?个老人都在屋里院子里查看着?…
“我们赶集回来把钱拿给娘,她先把钱数出来五百文让我去二爷爷家拿肉,剩下的就准备拿回里间收起来,谁知一进门就发现箱子?被撬开了,里面的钱和首饰都没了…”
六郎抱着受惊的七弟来到桂芝身边说道,桂芝看他头上都冒汗了,忙把小七叔接过来抱着,
“奶奶是不是出门没锁门?”
小七被桂芝拍着?慢慢收了哭声,六郎脸上还有些慌乱和后怕,
“是的,她早上就出门看杀猪的,回来她也?没进堂屋,等我们回来才发现钱被偷了,都过了那么久,那贼怕是早跑了。”
那边田里正已经在院长里问话了,
“二狗子?和三嘎子呢!你俩早上干嘛去了?”
这俩是村里的混混子?,哪家丢了鸡、狗都是找他们,一找一个准,只是今天不准了,
“不管我俩的事,我们今天上山打猎去了!”
有邻居帮着作证了,
“他俩早上去山上套狍子?去了,我看他们背着?狍子?从西边回来的。”
他俩最多也?就偷个鸡摸个狗,还真不敢上人家里偷钱去,若是偷钱那这个村他们就住不下去了。
里正又问道,
“有没有人看见生人进村?”
大家都齐摇头,这都腊月二十八了,各家有个别的亲戚走动,哪里有陌生人进村子?。
怎么没有生人?桂芝听的心里一沉,看着?院子里越来越多的人,对六叔和毛毛道,
“我们去三叔家看一眼。”
两人没多问就跟着?出了门,桂芝牵着小七的手走的慢些,六郎和毛毛应该是想到了什么,在前面走的飞快。
三叔家桂芝很少来,只记得最近一次还是去年过年来拜年吧,推开虚掩的木门,院子里空荡荡静悄悄的让人心里发慌,毛毛朝里喊了一嗓子?,
“三婶?”
没有人应声,毛毛就快步跑到了堂屋门前,那木门‘嘎吱’一声被推了开来,
“啊~~”
一声尖叫把桂芝吓的差点调头就跑,六郎已经跑了过去,随即慌张的又往外跑,
“救命啊!快来人啊!”
毛毛跑到桂芝身边,害怕的打哆嗦,
“大姐大姐,好多好多血,三婶是不是死了?”
桂芝看了眼那躺在堂屋地上的人影和地上的鲜血,别过头努力压住了尖叫,声音有点发颤的安慰小堂弟,
“不会的,她可能只是晕倒了…”
‘咚咚咚’
六郎带着?几?个大人们冲了进来,头前的先伸手试了试鼻息,面上一松,
“还活着!”
众人忙七手八脚的把冯氏抬到了床上,很快程氏和王氏妯娌俩就到了,两人一通忙活,冯氏的一身血衣被换了下来,人却还没醒…
“这不行,得去找个大夫…”
“直接送去药铺子吧,大夫一来一去要耽误很多功夫的…”
田兆升就是这时候带着三郎到家的,刚进村里就被人拦了下来,让马车直接停在了三郎院子外,自己家都都没回,三郎抱着冯氏上了马车,后面大郎、四郎、五郎都跟着?一起上了车…
“我也?去…”
周氏要上马车,她看着?不哭不闹,却对冯氏的恨更深了…
二郎拉住了她,
“娘,我赶着驴车带你和二丫一起…”
二郎的话周氏是听的进去的,当下就放手先让马车走了,果然二郎牵了驴车出来,王氏把小儿子往大嫂怀里一送,
“大嫂,孩子交给你了!”
这趟出门可有一场硬仗要打,万不能惊着?孩子…
那边人拉走了,这边留下的人每个房间都寻了个遍,
“小草不见了…”
联想到冯氏的惨状,这个偷钱财的小偷大家都猜到是谁了,田里正让村里的汉子?们在村子?周围搜一搜,
“一个小丫头跑还能跑多远,说不得藏在哪个旮旯里,大家自己家也都好好找找,抓到人就送去见官…”
当天夜里很晚田树满才回家,王氏跟在后面接毛毛和羊羊,两人脸上都有手抓的血印子,衣服也?被撕了几?道口子,
“你快带孩子回去休息吧。”
程氏把睡着的羊羊从炕上抱起来递给王氏,毛毛也?揉着?眼睛爬了起来,桂芝给他们都多找了件外衣披上,送出门插好院门又跑回了炕上。
田树满喝了两口热水润润嗓子?,看闺女回来了才讲了讲事情的经过,
“人已经醒了,说是小草偷了她的包袱往外跑被她发现了,两人争抢时被小草推倒了,当时就晕过去了,孩子没了,你爷爷掏了十贯钱给她养身子?,你三叔当场写了休书给她,冯家本来还不乐意,看到钱就同意了,以后两家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唉!”
一切在预料中,炕上的三个女人并没有觉得高兴,都是齐齐叹了口气,可怜又可恨的冯氏,下半辈子?怎么办啊?
“其实你三婶真的嫁错人了!”
程氏感叹道,
“你三叔只是普通的庄户小伙子?,你爷爷家在农户里算好些,却也是靠劳力赚钱的,她应该找个能使唤仆人的,经常给她些钱花用,却不用她当家的那种。”
程氏说的不错,冯氏在娘家修养过后,没了孩子也?彻底死了心,没多久就进了京当了一个常年在京经商的商贾的外室,桂芝后来在自己铺子里碰到过,有丫环有婆子?伺候着?,至于过的好不好,这就如人脚上的鞋,只有自己才知道了。
冯氏给田家庄的小伙子?造成了很大的心里阴影,那天最先跑进来救人的都是些小伙子?,看着?那血泊里的妇人做了很久的噩梦,想想她一年前刚进门,他们那么羡慕三郎,一年后都只剩了同情,她凭一己之力改变了田家庄适龄小伙子?的择偶观,据田桂芝冷眼观察,这以后很久自己都没有在村子?里见到漂亮小娘子?进门了…
当晚回来后,周氏捂着?心口难受的辗转反侧,年底家里是最有钱的时候,那小草一下子?偷走了他们一家人一年的辛苦钱,
“八十贯,我清楚的记得有八十贯,明年怎么办?那白纸可都要现钱进货的。”
连这八十贯算在内,这一年田兆升往这个三儿媳妇身上扔了有一百五十贯,想他养大一个孩子?都花不了这么多,他不心疼吗?
“你要往好了想,大郎二郎都分了家,他们都好好的,咱这钱也没算全丢。”
“那能有多少,这两年红纸一年比一年好卖,你错过了一年到了后年咋办?”
周氏那账算的紧紧的,每年她都会先把明年的进货钱留出来,那钱是要生钱的,她从不耽误正事。
“三郎说明年还要去学着?卖纸,我那老伙计的纸可以到年底抵账,偶尔这么一次应该没问题的。”
听他这么说,周氏的心里好受了很多,但是这一夜她睡的很不安稳,一天的惊吓让她大病一场,一个春节门都没出…
正月里桂芝看着?后面的小尾巴,对着六叔苦了脸,
“奶奶还没好吗?”
“已经能下床了,就是受不得吵闹,天天问那小草抓到了没?”
六郎也苦着脸,
“说来也怪,那么冷的天,那小草能逃到哪里去?”
“这就要看小草是怎么来的了?”
桂芝叹气,
“我们又没有见到她的卖身契,当时怎么买到的也?全不知晓,不知冯家大哥是不知晓还是贪便宜,我估计这钱怕是追不回来了,人也不要想着抓回来了。”
这时代又没有身份信息联网,想改名换姓不要太容易啊!更何况还不清楚那小草是不是专门干这个的团伙,或者是那小草不堪虐待愤而反抗,桂芝可没忘了夏日收麦时小草那被麦子压弯的腰,三婶可从来不是个善心人啊…
桂芝猜事情总是很准,六郎听她这么一说就彻底不报希望了,周氏听六郎回来一通劝慰,反倒那病好了大半,也?不知她是如何想的?
***
惊蛰到,地里的春耕陆续开始了,时下农田有的一年两茬轮作,有的地却只种一茬,春天京城附近有些农田就播种粟米,等待秋收后再轮作小麦。
京城南门外的土丰肥作坊每日都排起了长队,周围村子?按照官兵通知的日子赶到作坊拉肥料,有地的人家拿着地契去领,每家五亩地以下全部免费,五亩以上的超过需花钱购买,而且说的很清楚,只限春耕。
因为农田轮作,留作春耕的地只占了京郊土地的两成左右,所以这些免费的量百姓都够了。
田树满领了三亩地的,却没用到地里,他家的地都种了冬小麦,这肥料就用到了山上。
去年秋冬,这个山头的竹子被砍了将近一半,等春天地上又发出了一片片的竹笋。
田家庄的空闲劳力们全在山上忙碌,有的往另一个山头移栽竹笋,有的在这座山脚下用竹子?扎栅栏,有的从河边开了一条水沟往这引水,
从南方运来的竹子苗被分开种植,不知明年能活下来几种…
等竹子都发出了新叶,天气也?渐渐步入了夏天,田树满即将迎来买卖的夏日高峰,早早就要开始下手准备。
“咱们今年还是用木头做扇子?,这竹扇再等一等。”
孙木匠建议道,他和王大胡子又好好谈了谈价钱,京里是有人想做这折扇,但如同他和大郎配合的如此默契的工匠有多少呢,市场暂时还是以他们为主。
田树满也正有此意,通过这两年的历练,他不贪进,
“姑夫说的是,咱先做这木折扇,竹折扇先准备着?,等攒的多了再开始卖。”
桂芝更是个踏实沉稳的性子,经商该有的冒进她有,有了商机后抓稳才是他们目前的阶段,把手头的几?样买卖抓紧了,就是财源滚滚来了,所以她现在的想法也?是稳扎稳打,
“爹,等咱自己有了铺子再说,现在就当练手和摸索市场了。”
说铺子念铺子,等到了秋天,京城郊外陷入一片丰收的喜悦时,田桂芝终于等到了属于自己的铺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2309:47:06~2021-05-2414:0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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