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李沅抱着几本从藏书阁借的关?于壁画的书回府,书房里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他把书往案头上一放,随手想翻看一下昨日带回来?的画本,却遍寻无果…
看着儿子踏进院子,三太太吩咐身边的婆子把火盆端出?来?,李沅不敢置信的冲了进来?伸手欲抢母亲高扬着手里的画本,奔到近前只见那高扬的火舌中乱飞的画页已经化为了灰烬…
“母亲,那是我借朋友的画本,你凭什么给我烧了!”
一向淡定的眉眼染上了怒火,母亲竟然如此过?分?!
三太太看着儿子围着火盆跳脚更?是确定自己做对了,一向冷静自持的长子何时如此激动过?,
“我不知这画本上的女子是谁?但?从今以后?你必须断了念想,”
三太太把手里的火钳一扔,冷声道,
“我儿也到了知事的年龄了,母亲明日就给你寻一清白女子伺候你,断不可被外?面的女子勾了心思…”
刚进院子的李云石就听到了妻子的这番说词,登时就火冒三丈,
“你这人?简直不可理喻,沅儿有个爱好你不支持,反而想寻女子来?毁我儿的根基…”
三太太不屑的看了相公一眼,
“我绝不会让沅儿像你一样不学无术,我儿以后?要入仕当官,身边有个几个妾室服侍很?正常,总比出?去喝花酒招惹些不干净的女子强…”
“你什么意思?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招惹不干净女子了…”
可怜的李云石一向洁身自爱,花酒喝过?,人?那是真没沾惹啊!
“你喝的醉醺醺的回来?以为我闻不到味道吗?我要给你纳良妾你还假惺惺的不要,怎么着妾不如女支是吧…”
李沅有些失神?的出?了府,他不明白自己母亲是真傻还是装傻,自己都?能看出?些端倪她?难道一点都?没发现,难道父亲不入仕途让她?这么意难平吗?
田桂芝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几幅儿童画会有被当成?禁书被销毁的一天,看着从来?风光霁月般的李沅公子眼里的失落和歉然,也只能摸摸鼻子大度道,
“我那几幅画就是随便画画的,没费多少事,现在离开业还早呢,我正好画几幅更?好的。”
“不知今日铺子里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李沅现在不想回家,也不想去见朋友,只想在这里躲躲清静。
桂芝脑筋一转,想到了个好主意,
“不如我们今日先在墙上用白漆练习一下吧!”
白天那墙面都?被姑爷爷打磨干净了,本来?准备明日刷底漆的,桂芝计划就是十五日一口气把墙上的画画完,这墙面明日上白漆正好,现在嘛,练练手也无妨。
田桂芝把准备好的罩衣手套都?拿了出?来?,铺子里的地上已经铺好了草帘子,桶里大大小小的刷子有五把,挑了把最大的给他,笑道,
“我们先练练手,随便刷。”
李沅接过?刷子,还是规规矩矩的靠墙边竖着开始刷起,那边桂芝已经靠着墙跑了起来?,咯咯咯的笑着,
“看我先刷一座山…”
“那我来?画几朵白云。”
…
半个时辰后?,两人?累的手都?酸了,坐在小马扎上歇歇,桂芝看着乱糟糟的白墙笑眯眯,
“沅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刷白墙吗?”
额上见了汗的李沅看着那白墙若有所思,
“我感?觉刷了白漆这面墙更?亮一些。”
“你真聪明!”
桂芝赞道,
“颜色能左右人?的心情,这白色能让我这个铺子比别家更?亮堂,等画上绿树红花和嬉戏的少女,就会让人?如同?走入春天,心情好了是不是就舍得掏腰包了呢?”
嘿嘿嘿,桂芝做梦都?是‘哗啦啦’钱如流水进账呢。
这丫头话题转变太快,刚刚还觉得她?雅转瞬就俗给你看,不过?这次李沅没有觉得她?市侩,反而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那种?场景,
“应该会的。”
不知何时,门口多了两个高大的身影,那是国公府的护卫找过?来?了,
“沅公子,国公爷让你早点回去。”
李沅刷了一通白漆已经把郁闷之气散的差不多了,回后?院把罩衣手套取下下后?,他提了个不情之请,
“不知妹妹改天能否指点我那眼睛的画法?”
李沅经过?一天一夜的琢磨已经找到了些感?觉,可若是能得作画之人?点拨一二那最好了。
“行啊!”
这也没啥好藏着掖着的,桂芝爽快的点头,
“等明天我带些颜料和纸笔过?来?,其实这种?画超级简单的…”
李云石在长子的院子里焦虑的踱步,也不知道人?找着了没有,直到李沅进了院子才松了口气,当晚父子俩抵足而眠,
“父亲,你若是和母亲说你的苦衷,相信她?会理解你的。”
“你母亲的心都?在你外?家身上,到现在还时时念叨让我出?仕…”
李云石不是没想过?和妻子好好沟通,可是三观不同?这话根本就是鸡同?鸭讲,说着说着就会吵起来?,他也是从小被捧着长大的公子哥,如何会去哄人??或者?说他也哄过?,只是发现哄过?后?对方下次会变本加厉,他的心也渐渐冷了。
第二日傍晚,李沅还没到,桂芝的小铺子先迎来?了那个厚脸皮的骐哥哥,铺子里面墙上已经刷好了白漆,正大开着门和窗户通风晾干,张骐只是来?碰碰运气,谁想真见到人?了,
“我就猜到你会早过?来?收拾的,怎么也不喊我来?帮忙?”
铺子里地上铺了一层草帘子,上面是斑斑点点的白漆,桂芝站在门口,
“我姑爷爷是木匠,这些活有他就够了,让你来?你能干啥啊!”
“我有力气,可以帮你扛柜子!”
张骐拍拍自己有力的肩膀很?是自得。
“我这个小铺子哪敢劳动你这个公子爷,你快早点回家吧,晚了不怕你母亲着急吗?”
被李沅母亲的反应给惊着了的桂芝决定离这些贵夫人?们远远的,这些公子哥自己以后?也要敬而远之,她?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张太太考察了一回了。
只是她?显然忘了自己刚才还想着这人?厚脸皮呢,如何自己一句话就能赶走的,
“我早和母亲说了要和朋友聚会。”
她?的警告在张骐听来?反而是关?心了,于是不但?不走反而大摇大摆的进了后?院,孙木匠正带着儿子在院子里开木料,看着一身锦衣的公子要帮忙忙不迭的拒绝,
“这锯子刨子的你们外?行可不敢用,别伤着手!这木头快放下,莫刮花了你的锦袍。”
边说边朝桂芝狂使眼色,快把人?领走。
“你可莫添乱了,来?到屋里我给你活干。”
田桂芝找出?来?自己才写好的宣传单,往桌子上一拍,
“你照着这个抄,先来?十份。”
这几天两个表婶表姑都?在加紧忙着做帽子,这宣传单自己才拟好,现在有免费的劳力上门正好使唤上。
红纸上‘帽帽小屋开业大酬宾’几个大字,下面一溜小字涂涂改改的,墨迹还未干,显然是桂芝刚刚写好的,张骐把下面一条条读过?后?眼睛瞪的溜圆,
“桂芝,你可真牛!”
“那是当然!”
桂芝一点都?不谦虚的,小鼻子一哼,姐就是最棒哒!
张骐自觉的开始研墨,桂芝把自己裁好的红纸取来?一沓放在桌子上,忽然就想起来?一事,面上立马堆了甜甜的笑容,
“骐哥哥,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个人??”
低头认真研墨的张骐警觉的抬头,
“谁?你打听来?干什么?”
“户部江郎中家的长公子,听说也在国子监读书,我是受人?所托,想让你帮我打听一下他的为人?如何?最最重要的是有没有…”
桂芝有些为难的吞吞吐吐,该怎么说呢?有没有要好的小娘子?还是爱不爱喝花酒?时下风月场所风月无边,桂芝曾经听二表叔说过?好多少年公子都?爱逛这场所,她?倒不是不信舅奶奶打听的不清楚,只是更?想从同?窗之中了解一下那位江公子的为人?。
谁想张骐迅速领悟到了她?的未尽之意,
“有没有定亲吗?那江公子我不熟,他是内舍生,我是外?舍生,我大哥是上舍生,可以说是全?无交集,不过?你要打听我回头帮你问问。”
国子监学生有两百人?之多,每人?都?有自己的圈子,要打听要费些时间!
桂芝就把此事暂放了一边,把一个个小瓷瓶里的颜料倒进碟子里,伸手拿过?自己才订好的画本,开始画少女帽子图,她?要在李沅没来?之前先练练手,免得等会美色在前出?糗。
谁想她?刚画好一幅少女戴帽子图,一支毛笔从旁边伸过?来?‘滴答’一滴墨汁正好滴在了美少女的脸上,桂芝的脸立马就黑了…
李沅刚进院子,就看到田桂芝气的脸蛋红红的往外?赶人?,
“你不想帮忙就直说,竟然敢毁我的画,马上在我眼前消失,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看到李沅公子的身影,桂芝推人?的手一僵,抬手捋了捋头发,讪笑道,
“沅哥哥,你来?啦!快请进!”
张骐本来?有些内疚,想离开让人?消消气的,此时脚上却仿佛钉住了一般,纹丝不动。
李沅打量了他一眼,张学士家的二公子?桂芝怎会和他如此相熟,这才几天自己就碰到他两回了,
朝着那二公子微微点头,李沅面色淡然的进了小会客厅,看着桌子上那画本上的墨点明白桂芝生气的原因了,而旁边红纸上的开业大酬宾吸引了他的注意,眼神?扫过?之后?,心里一动:话说自己手气好像不错,要不开业自己也来?凑凑热闹?
“桂枝妹妹,你这铺子里可有男帽卖?”
他回头朝进门的桂枝问道。
“暂时没有!”
桂枝把画本最上面一张撕了下来?往下面一压,这纸还能用来?练字或者?打草稿,随口说道,
“不过?我可以单独给沅哥哥做一顶骑马戴的帽子!”
“咳咳咳”
张骐回自己刚才的位子上坐好,田桂芝斜了他一眼,他就摸摸头,无奈的起身,她?又搬出?来?一个本子,这个打开是一张张不同?颜色的麻布,都?是桂枝自己调色染的,
“你们自己选个颜色,这个帽子有点麻烦,时间上我可不确定!”
张骐眼疾手快一把把样本册子抢到了手,他记得桂芝有一顶棕色帽子,就翻找出?来?指着道,
“我要这个颜色的。”
选完他就把册子往李沅面前一推,
“你来?选吧。”
‘真幼稚!’
李沅和桂芝同?时的心声,他都?没翻看册子,直接道,
“我要个黑色的吧。”
“好!你们俩把头围量一量。”
桂芝找了根麻绳扔给他们,随后?把尺寸记在了自己的记事本上,在开业之前,她?每天的事情都?安排的满满的。
看她?写完了,张骐又把记事本拿到自己跟前一一翻看,心里盘算着哪天自己有空可以来?帮忙…
那边桂芝已经拿起了画笔开始讲儿童画眼睛的技巧,先画了两个大大的圆形,
“大圆的眼睛,给人?的感?觉是诧异惊奇,黑色的眼珠这样画…”
接着是,
“忧郁的眼睛…还有可爱的眼睛…笑起来?用的狐狸眼…”
桂芝画完了,李沅接过?去一丝不差的画了一遍,田桂芝小手拍的‘啪啪’响,
“天才!沅哥哥你就是画画的天才!”
‘马屁精!’张骐心里冷哼。
孙木匠看着天边的晚霞,朝着屋里喊了一嗓子,
“桂芝,今晚要不要多加几个菜?”
那边两人?同?时起身,齐声道,
“天色不早了,明日我早些过?来?。”
不觉间已经九月十五了,国子监的讲师们逢五休沐,学生自然也跟着放假。
出?了铺子大门,两人?一左一右互相一抱拳各自离开。
“二公子,你不回家吗?”
王护卫是张骐的拳脚师傅,和他说话就没那么多顾忌,看方向不对就马上问了。
张骐气哼哼,
“咱前面胡同?拐回去,我不想和他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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