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已是辰时了。
裴环妤从睡梦中惊醒,又是一身冷汗。她卧着入睡,可以减轻一些背后的瘙痒之意。她又做了同样的梦,但好歹这次醒来时已是天亮。
裴环妤撑着床沿起身,扶着迷迷糊糊的脑袋,轻声唤着:“知鱼,知鱼。”
端着铜洗的知鱼刚好要进屋,答道:“小姐,奴在呢。”
她将铜洗放在面架上,走过来扶起小姐,见她额上依旧是汗意涔涔,心中有些担忧。知鱼拧干脸帕,递给了小姐。
“阿父上朝去了?”裴环妤问道。
“听兰芝姐姐说,老爷卯时就去上朝了,说出了什么事。”
裴环妤心中一沉,莫非是得知自己回京,圣上怪罪阿父?她叫知鱼迅速为自己束发更衣,便去前厅找兰芝。
刚出西厢阁就遇上了兰芝。
“兰芝姐姐,我刚要去找你呢。”裴环妤不等兰芝开口,继续问道,“阿父上朝前可是出了什么事?”
兰芝也是脑袋精明的,行礼并回复道:“昨日子时,张侍郎张家被满门抄斩,全府五十八人口,一个没留。”
裴环妤得知不是因为自己事降罪阿父,脸色才好看了几分,“为何?”
“奴听闻,是因为建王之事。”兰芝见四下没什么人,凑到裴环妤耳边轻声说道。虽说是朝堂之事,但是早日都已经传开了。
裴环妤点点头,她大抵知道为何了。
兰芝又继续说道:“奴还有一事要禀,周叔早晨去送马时,被一群人拖到巷子里打了。”
“找人看过周叔没?他怎么样了?”裴环妤跟着兰芝往偏房走,何人敢对裴府的人动手?
兰芝说道:“暂时无碍,女公子莫担心。只是,周叔说,那群人似乎是萧府的人。”
裴环妤顿下脚步,面色渐冷。
萧府?
刚回来一日不到,和萧府就打了三次交道。
“兰芝姐姐去照看着周叔吧,”裴环妤转身就走,“备礼,去萧府。”
知鱼点头就去库房点礼了。
树叶被风吹的作响,裴环妤忧愁不减。
张侍郎张自成乃是两朝为官,虽说还只是一个三品官职,但皇帝也是多亏了张侍郎的辅佐。很多事裴环妤都是听阿父说的,看阿父的意思,张侍郎似乎是一个成大业的人才。建王和张侍郎为姻亲关系,联系颇深。
但是建王这么多年来,一直好好的呆在封地,也是过年才奉旨回京觐见皇帝。
当时她虽身处河东,但对于大多数事都是知情的。
裴环妤坐在马车上,仔细分析着这其中缘由。直到到了萧府,她都没回过神来。
知鱼叫唤了她几声,她才缓过神来。
“已经派人去通传了,女公子请稍后。”说话这人是萧府管事的,唤作三灿。人长得五大三粗,但是说话却文绉绉的,知鱼想着。
裴环妤点头应答。
今日她出门没有带面纱,于她而言,这个束缚早已不在。
她就站在萧府门口,不需要多的动作,不需要多华丽的衣裳,就能够吸引众多人的目光。
佳女笑兮,当若惊鸿。
“女公子,请。”三灿弓着身子,为裴环妤引路。
一眼看去,萧府和裴府的陈设十分相像。裴环妤也没有多想,可能是建府之时,用的同一个工匠。
“萧招娣,见过女公子。”
抬眼望去,说话的女子笑颜如花,弯眉杏眼,正冲裴环妤走来。
裴环妤也向她回礼,直奔主题,“萧小姐,你们萧府可能是有通天之能。昨日我前脚到府,你们就派人来访。今日打我府中管事,明日还要做什么?”
萧招娣闻言有些疑惑,府中大小事务她都不曾参与,今日之事她真不知情。
还不等萧招娣开口,萧母就施施然走了出来,坐到主座上,说道:“撒了天子脚下的野,还要撒我这里的野吗?”
裴环妤见萧母还是和前两次见面一样,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好好的行了礼。
“小女才回京,还未来得及与夫人一续。可今日,你府中的人打了我府中的人,当作何?”
“可有证据?”萧怜姚抬眼看了眼对裴环妤一脸仰慕的女儿,示意让她站在自己身边来。萧招娣看着自己还没解释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磨磨蹭蹭的站到了萧母身边。
裴环妤不是无头无脑之人,在出府之前就派人去周叔今日的走的路线,被打的地方,将见过这事的人所说的形容和描述都写了下来。
若不是因为这时候适合那些人赚银两,她会将那些人先请过来的。
萧母看完之后,脸色稍变,说道:“你想怎么办。”
“赔礼道歉。”裴环妤声音不大,但十分坚定。
萧母的脸色直接沉了下来,她就知道,这人今日来不止这么简单。
她可不觉得这小妮子只是单纯想让仆人给仆人道歉,若不是府中的蠢货打人都要带着腰牌,有一人脸上还有萧府的刺金,她怎么会承认。
裴环妤目光迥然,“萧夫人不愿?”
“一会派他们去你们府上道歉,并为那人赠礼。”萧母招手唤三灿过来,在他耳边低语,无奈的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
萧母又唤人给裴环妤施座。
“今日府中还有急事,小女就不多叨扰了。”裴环妤心中是想让萧母为退婚一事付出代价的,若不是她苦苦相逼忙着退婚,阿娘就不会更加忧心。但今日不是时候,她刚准备离开,就听见一道雄厚的嗓音传了进来。
“贵女稍等。”
来人身着紫色朝服,腰间配着金鱼袋,发为白丝,却健步如飞,精神奕奕。
裴环妤若是没记错,应该是萧太傅萧家太爷。
他身后跟着两位同色朝服的官员。
“阿父。”其中一人就是裴衍之。
另外一人虎背熊腰,手搭在大肚子上,哈哈笑道:“你女儿长得真是如花似玉啊。”
“今日之事我都知晓了,你先回府吧,阿父和你萧世叔来解决。”裴衍之睨见座上之人那脸色,冷哼一声,继续说道,“萧府真是出笑话。”
萧太傅摸了摸胡须,没有多说。
萧恭谨拍了拍肚子,说道:“走吧,走吧。”就拉着裴衍之往里面的方向走去了。
萧太傅看了眼裴环妤,目光清澄,完全不像一个花甲年岁的人。他再次摸了摸胡须,也往那个方向走去。
刚还要她停步,怎么会又让她回去。裴环妤也不愿在这里多停留,疾步出府上了马车回府了。
刚睡醒的萧郁桓伸了个懒腰,见桌上的茶冒着热气,问道:“谁来府上了?”
萧母正在气头上,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回房了。
萧郁桓见怪不怪,这府上格外有几个人看得起他。
“是裴女公子来了,咱们府里的人把裴府的下人打了,她来讨个说法。”萧招娣笑吟吟的帮萧郁桓整理着头发,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修边幅,“阿姐和你说啊,她比我漂亮了不知多少呢,说话也好听。”
萧郁桓看着大门的方向,嘴角有一丝笑意。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哪怕就一眼,也是能让人记于心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