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的不错。”萧太傅抿了口茶,淡淡的说道。
裴衍之面对这个长了自己很多的长辈,神色恭敬,“多谢恩师夸奖。”
“你们说我这计谋如何?这样引你前来,朝堂里就没人敢说什么了。”三人都身居要职,平日里若接触过多,难免惹人非议。
“狗屁,”裴衍之提起这事就来气,“你可知周叔是谁?你们敢打他,几条命都不够你们赔的。”
萧恭谨这下就摸不清头脑了,他本就是个莽夫,不善于动脑子。
萧太傅也疑惑的看着裴衍之,除了皇帝小儿,倒也没谁能够做出这事吧。
“恩师可记得,皇帝的身世。”此话一出,萧太傅脸色突变,幸得这书斋由人设计了,在外听不到里面的交谈声。否则这话让皇帝的暗卫听到,可就是大罪啊。
萧恭谨更加迷惑,怎么看起来这俩更像是父子。
“贤弟有所不知,皇帝出生时,是双生子。”
有脑子的人都听得懂这话里的意思了,是以,萧恭谨差点从椅上跌落下去。
双生子是最不吉利的。
剩下的话不用裴衍之说,两人都猜到了来龙去脉。
“我只是昨日听我儿的部下有人说骂了我儿,所以我才想出这个计策,”萧恭谨搔搔头,“他不会诛我萧府吧。”
裴衍之摇摇头,“周叔只愿陪在小女身边看她长大,他把小女当作自己女儿。”
就算周叔想认,皇帝也是不会认的。
“退亲之事,为兄还是对不起你们啊。”萧恭谨看着自己老爹的眼色,急忙说道。
裴衍之摆摆手,叹了口气,“那件事难道不比儿女私情更重要吗?”
“女儿家的名声......”萧恭谨还没来得及说完,裴衍之就开口打断了他。
“氏族垄断,朝堂动荡,此乃我等眼前大事啊!”
萧太傅了然于心的一笑,这学生是他带出来的,这心狠手辣和自己无相上下啊。难怪这么年轻,在没有自己的提拔下,就能够排除万难,爬上这个位置。
三人继续交谈着,约过了两柱香的时间,裴衍之离开萧府后,才大舒一口气。
裴环妤此时已经回到了裴府,守在还在昏迷的周叔身旁,翻看着账本。
“小姐,周叔醒了。”知鱼轻声说道。
裴环妤放下账本,走到周叔身旁,准备伸手扶起他,却被他伸手阻止。
“小姐,奴无碍。”周生强撑着自己的身子坐起来,身上的伤疼的他更加清醒。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昏迷之前说的话,嗓子十分沙哑,“小姐,打我那些......”
“哎呀,周叔,你就放心养伤吧。”知鱼笑呵呵的端来茶水,递给周生,“你还在昏迷时,小姐就亲自上了萧府,替你讨回了公道。”
周生就担心这样的情况出现,他看着小姐长大,自然知晓小姐的脾气。
“周叔,安心养病吧。”裴环妤见周叔嘴唇微张,抢先开口。她拿着账本,走了出去。
偏房门外跪着三个汉子,一名脸上刺着萧字,两名长相黑瘦。
裴环妤蹲了下来,认真打量着那刺青。
汉子脸色涨红,这小姐先前把哥几个骂的还不了嘴,现在和自己这么近距离接触,果然和萧夫人口中所说一样。
“你们进去给周叔好生道歉,这几日就住在裴府上,待他伤好之后,再回去。”裴环妤倒不担心他们再对周叔下手,毕竟就坐在门口擦剑的兰芝姐姐可不是好惹的。
等回到西厢阁后,知鱼才问道:“小姐,你为何要看那人的脸啊。”
裴环妤继续翻看着账本,说道:“我只是想着,我们府里可不要像他们一样。做错事了逐出府便罢,这伤痕,哎。”
裴府待下人一向好,有人想离开也会给几两碎银,做错事也不会用这等手段。
人都是有奴性的,但还给这奴性再加上一层,可真是过于看低了奴性。
知鱼也没听懂,她只知道裴府不会这样对奴婢。
“知鱼,你说,岁阖的及笄礼......”裴环妤不喜铺张浪费,大摆筵席,但是岁阖的及笄礼没有阿娘,终是亏欠她的。
“请一些与她关系好的小姐和夫人前来,岁阖会不会开心一些。”
知鱼正在擦拭着小姐的佩剑,想了想,说道:“二小姐最喜欢吃,多准备点她爱吃的糕点,她肯定开心!”
裴环妤轻声一笑。
因为阿娘的丧期未过,所以岁阖的及笄礼要延后,但是裴环妤现在就开始操心这件事了。只是岁阖不知道这件事,她还乐呼呼的以为过几日就可以吃到大餐了。有些礼节还是需要慢慢告诉岁阖。
“知鱼啊,你去库房里清点一些好的纸墨,用完午饭后,我要出趟门。”裴环妤昨日是打算早晨就去幽幽居的,只是因事耽搁了。
知鱼乖巧的点点头,一溜烟跑了出去。
裴环妤看着她的背影,笑道:“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你也是孩子啊。”兰芝敲敲门,走了进来,看见桌上的那柄剑,眼神晦暗不明。
裴环妤心中一暖,问道:“姐姐可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兰芝抱拳单膝下跪,“兰芝誓死保卫女公子。兰芝从小跟着夫人长大,熟知兵法,更懂人心。夫人去之前,告诉过兰芝,女公子以后的路不好走,让兰芝挡在女公子身前。”
裴环妤扶起兰芝,问道:“阿娘还说了什么?”
兰芝眼眶微红,不与裴环妤对视,“夫人说,她没能看女公子出嫁,若有幸,让兰芝替她看到。”
她声音已经哽咽,握着裴环妤的手也在颤抖。
“以后就麻烦兰芝姐姐了。”
二人又交谈了一番,待到午饭时,兰芝才去继续照看周生了。
裴环妤看着眼前的菜肴,迟迟未能动筷。
兰芝告诉了她很多自己还不知道的事,说着阿娘年轻时是何等风光。那柄剑就是阿娘赠与裴环妤的,名唤“风吟”。
等菜都快凉了时,她才缓缓吞咽着饭菜。
哪怕再难过,一举一动都是小姐风范,不失规矩。
努力吃了大部分菜饭后,她才停筷。
嘴里咸咸的。
她伸手一抹,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阿娘出生于崔氏,就已是常人不可及。她不似平常女子一样只在闺阁,上能骑马亮剑,下能吟诗作词。只是这一切的肆意,都在嫁给裴府后,烟消云散。她是为了什么放弃自己的快乐呢?兰芝明明说过,当时阿娘可以选择不嫁阿父,但是阿娘不顾崔氏反对,依旧选择嫁来了长安。她,是为了什么呢?为了生不出嫡长子受到的屈辱?为了忙于府内事务长处府内?为了和姨娘们争风吃醋?
爱。
可真是会改变人的东西。
裴环妤想着,自己可千万不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