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惮说完后,顾云合一顿。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来了什么。
女孩的脸噌一下烧了起来。
盛夏午后的学校小超市、夜里烧烤店逼仄的过道……
她好像已经在周惮面前掉过马甲了。
还不止一次。
偏生这人昨晚上在烧烤店不指出来,而是在这里让她反复给甜品打包,逗她自己主动开口。
怎么能这么坏!
她瞪了眼周惮。
男人仍是副戏谑的模样,懒洋洋地瞧着她。
郭自横第一个想法是他们周爷把人家小姑娘气得都会说话了。
医学奇迹么这不是!
待他智商缓缓上线后,郭自横才反应过来,人家本来就会说话,昨天晚上估计是不想给联系方式骗人的。
顾云合索性破罐子破摔,出声: “草莓慕斯已经打包好了,欢迎下次光临。”
她说完就低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留个通红的耳朵尖尖。
如此明显的送客行为,周惮自觉再待着也没多大意思。
他伸手提起打包好了的草莓慕斯,似笑非笑道:“走了。”
一群人呼啦啦的又跟着走出去了。
过了会儿,后厨里待着做甜品的胖阿姨走了出来。
甜品店里每天供应的都是最新鲜的甜品,当天做的当天卖,没卖完的就丢掉或者员工打包回家。
今天要做的甜品已经做完了,胖阿姨脱了围裙和帽子走了出来。
甜品店店面与后厨用一层玻璃隔开,方便前来买甜品的顾客观看干净达标的做工流程,买个放心。
自然,外边发生了什么事,在后厨里面也能被看见。
胖阿姨神色像是带着点异样,看向顾云合问:“你认识刚刚那小子?”
顾云合清理着纸钞的手一顿,她摇摇头否认:“不认识。”
统共也就见过几次面而已。
周惮那样整天身边不缺女生围着的人,估计转眼就能忘了她。
“呼。”胖阿姨轻轻舒了口气,“在后厨看见你们刚才那样,我还以为你和那小子挺熟。”
她一口一个“那小子”,语气实在算不上好。
顾云合投去好奇的眼神。
胖阿姨看她一眼,娓娓道来:“那小子在我们这条街可出名了,好几次我见着他身边带着的女孩都不同,一群学生不认真学习天天就晓得喝酒打球,最开始我还以为是隔壁技校的混小子。”她啧啧出声,“没想到还是宁圳大学的,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考上好大学的。”
顾云合低低“哦”了一声。
胖阿姨一副热心肠的模样,靠近了过来小声对她说:“这种男生最会讨你们乖女娃娃的欢心了,以后遇到他你可别和他说话。”
话说到一半,胖阿姨突然想起来什么,打开手机给她看了张照片,“你瞧,这是以前隔壁烧烤店老王的儿子,听说是得罪过那小子,被收拾了一顿,现在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隔壁的烧烤店现在已经变成了羊肉汤店,想必是老板早就搬走了。
“当时这事还闹挺大,不过后来就不了了之了,估计是被那小子家里压下去了……”
顾云合看着照片没吭声。
飙车、打架、风流、有钱、背景神秘……
她顿了顿,想起刚刚的事,又在男人身上默默添上了一个“爱捉弄人”。
“最好见着他也绕道走。”胖阿姨末了再补充了一句。
顾云合点了点头,认真道:“我知道了。”
后面几周,日子继续一贫如洗地过,顾云合的生活也只是从简单宿舍食堂图书馆三点一线,变成了再加一个甜品店打工的四点一线。
不知不觉九月就快走到了尾巴,方一可在寝室里商量着国庆要去哪里玩。
“最近不是有个新上映的电影吗?我看网上说剧情挺刺激的。”室友陈安躺在床上道。
“好像就是!”方一可激动起来,“要不咱俩……”
她话还没说完,陈安笑着道:“我和我男朋友去看,就不奉陪你了。”
“什么啊!”方一可气愤,“重色轻友的玩意儿!”
季思雨还在阳台上收衣服,感受到方一可投过去的目光,她摇摇头:“我国庆要回家,你另找他人吧。”
方一可整个人圈坐在椅子上,没问顾云合。
顾云合的情况她多少知道些,父亲早年意外去世,母亲拉扯着姐弟俩长大,经济拮据。
大一刚来的时候宿舍出去聚餐还会叫上顾云合,被拒绝了几次以后,她们也就默认一般外出游玩活动顾云合不会去了。
顾云合翻了翻手机上的电影票买票界面,忽然出声:“我陪你去看电影。”
方一可顿了顿,从椅子上蹦下来跳到顾云合身边:“不是吧顾云合,你还有想去看电影的一天!?”
这学期食堂菜又便宜了不少钱,再加上甜品店打工,顾云合仔细算下来这个月竟然还有不少的月余。
“不过不是你们说的那部电影。”她把手机界面展示给方一可,“是这部《米开朗基罗》,雕塑选修课上老师推荐过的,让我们国庆有空去看看。”
方一可有点懵:“老师什么时候推荐过这个电影?”
她仗着是选修课最后不用考试,一整节课都在打游戏,自然是没听见的。
“你这丫头除了专业学习就是学习,还能不能干点其它的事!”方一可叹口气,但还是搂住顾云合,“看什么都随便,不过你可得陪我逛街买衣服!”
顾云合应了下来。
国庆节第一天天气不错,顾云合和方一可中午出门的时候,不少女生都穿着打扮靓丽地走在学校路上,三两成群地往学校外面走。
电影票订的晚上七点,下午两人就在商场里到处逛,顺道还能蹭一会儿免费空调。
“我靠。”经过某一家店面前时,方一可突然止住脚,拉着顾云合,“那件衣服好好看!”
她指着橱窗里一件浅肉色的连衣裙。
连衣裙做工精致,V字领,腰封处镶满了浅粉色的碎钻,确实很好看。
方一可进店让店员拿来自己试了试。
顾云合就坐在外边沙发上等。
店员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士,见顾云合坐在沙发上,长长的睫毛经店内的灯光照下来,在脸上投出两片阴翳,乖得不行,没忍住闲聊:“妹妹,你是哪里的学生?”
顾云合回答:“宁圳大学的。”
店员明显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在读高中,没想到还是宁大的高材生。”
顾云合善意地笑了笑,也不是第一次有人因为她的脸把她当作了未成年。
话语间方一可从试衣间出来,在看见镜子里自己的模样后撇了撇嘴:“怎么穿在我身上就不好看了。”
方一可身高近一米七,短发及肩,整个人看起来利落大方,倒还真不适合这种小家碧玉的裙子。
店员笑着上前:“这件连衣裙要适合乖一点的女孩穿,你个子高气质利落,可以看看我们店里其它的款式。”
方一可有点遗憾地扯了扯裙角:“但这条连衣裙真的好好看。”紧跟着她目光一闪,有些期待地看向顾云合,“云合,你穿这件肯定适合!”
顾云合连摆手:“我就不试了。”
这裙子一看就很贵。
店员也跟着道:“对啊,妹妹你要不试试?在你身上应该挺合身。”
……等顾云合最后换出来的时候,两人眼睛都聚在她身上挪不开。
顾云合本身皮肤就跟奶油似的白,脖颈修长身段匀称,再被连衣裙这么一衬,该有的地方饱满不该有的地方纤细,简直是能让路人一步三回头的存在。
方一可没忍住感慨,“顾云合,你每天宽松衣服下居然还藏着这种身材!?”
店员更是劈里啪啦一顿夸赞,把顾云合说得跟天女下凡似的。
确实是好看。
顾云合望着镜中的自己,眼睛里难得流露出喜爱难舍的神色。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穿过这种款式的衣服,一是觉得没必要,而是家中也没有那么多钱用以在时尚消费上。
她垂在身侧的手犹豫地捏了捏衣角,心中天人交战。
就买这一次,应该也没什么吧……
最后还是顾云合砍价砍了又砍,差不多快以成本价买走了这套连衣裙。
离开店时店员都还在感慨这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小姑娘,砍起价来砍得那么精。
“顾云合,你真该多买点裙子穿,就像你这样穿着在学校里走一圈,保证明天表白墙上的人就是你。”出了门,方一可一边啧啧看她一边感叹道。
顾云合脸有点红,推着方一可:“你不是还要买衣服,再去逛逛其它店。”
六七点过的商场最是热闹,吃饭的游玩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又恰好是国庆假日的第一天,连空气中都是欢乐的味道。
商场总共四层楼,自动扶梯横跨中间,交错纵横,站满了上下楼的行人。
电影院在四楼,吃过饭,顾云合和方一可坐着扶梯上去。
交错的扶梯间挂满了广告,方一可正津津有味地打量着各种明星代言,下一秒那代言广告背后的扶梯就滑出来几张她认识的脸。
“我去?”她下意识喃喃。
顾云合也就跟着扭头看过去。
国庆假日期间,宁圳市里的大学生能挤得到处都是,商场里遇见熟人也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
扶梯缓缓运行着,代言广告的背后接着又滑出来一大堆人。
而有的人在人群之中一眼就能被看见。
周惮正懒散靠在扶手上,一副恣意随性的站样,黑T黑裤,脖子上还挂着副耳机,正和旁边的郭自横聊着天。
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两人都笑得不太正经。
方一可估计也没想到在这儿还能遇见周惮,她略有点惊讶的“靠”了声:“周惮他们也在这儿玩?”
兴是她最后那声嗓门太大的缘故,周惮突然抬眼看了过来。
察觉到男人瞧过来的动作,顾云合赶忙收回了目光,却还是没经意和看过来的男人对视了几秒。
周惮的目光,像是落在她身上没动了。
她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再往那边看,没忍住耳梢微红。
郭自横被周惮抬眼的动作吸引,也跟着看了过去:“哟,这不遇见熟人了?”
郭自横这人天生的自来熟,统共和顾云合也没见过几次面,却一副极为熟络的样子朝这边打了个招呼。
而后他瞪大眼,眉毛挑得老高:“乖乖,这小学妹穿得还挺好看。”
一群男生也跟着惊叹。
前几次他们遇见顾云合的时候,女孩要么穿的是休闲的长衣长裤,要么是甜品店的工作服。
今日穿一身连衣裙站那儿,身姿绰约窈窕,肤白赛雪,跟他妈仙女下凡似的。
“他们是在和我们打招呼?”方一可看着挥手的郭自横一头雾水。
顾云合咬咬唇,装不认识,摇头:“不知道。”
方一可看了圈周围,好像没什么其他人在。
“奇怪,周惮是不是在看你?还是我看错了……”
扶梯还差几梯抵达四楼,顾云合突然加快步伐,直接走下了扶梯。
方一可疑惑地也跟着走了。
两人身影消失在四楼扶梯拐角。
“真没意思,怎么不理我?”郭自横暗自神伤。
旁边几个男生幸灾乐祸:“说不定人家根本记不得你哪号人物,把你当看见美女就打招呼的普信男呢!”
“滚蛋!”郭自横恼怒。
他瞥眼老神在在靠在一旁扶梯上的周惮:“就算不记得也记得惮爷啊,咱惮爷这张脸有谁能过目就忘的?”
周惮跟着笑了声。
等一群男生到了三楼,几个尿急的先跑去了就近的卫生间。
周惮和郭自横没去。
商场里不准抽烟,他从烟盒里滚出来根烟叼嘴里,咬了几下烟蒂。
郭自横也要了一根衔在嘴里过过嘴瘾。
周惮靠在卫生间外边墙上,垂眸不知想了什么。
他掀了掀眼皮,突然开口,似是不经意问:“叫什么名字。”
“啊?”郭自横被他问得有点懵。
“刚扶梯上那女孩,HOT烧烤店那天你不是问秦奋打听过?”
周惮啧了声,“她名字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