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初凝的吻小心翼翼,如蜻蜓点水,流连在他的唇角。
她原也是懂分寸的,她清楚地知道宴清霜的底线在哪里。
但在此之前,宴清霜的底线可以为了她一降再降。
所以她无法无天,所以她不知何为适可而止。
先前没有做到最后这一步,是因为她不舍得。
她知道宴清霜不希望如此,也不舍得违背他的意愿,只想用自己最纯善的一面,虔诚将他奉在神坛之上。
她的恣意始于宴清霜的包容,收敛亦然。
可如今这一切却都如同梦幻泡影,一触即破。
她知道,无论宴清霜这样做是出于何种缘由,若她不抓紧一些,他终有一日会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故而这一次,她不愿再妥协。
雪初凝亲了许久,才终于从他的唇上离开。
她伏在他身上,抬眼看他,却见那人紧皱着眉头,说不出一个字。
“哎呀,这么生气啊……”
她痴痴轻笑一声,抬手抚上他的眉心,“想开些,那年你送来的婚书还保管在浮玉宫里,四方诸神都见证过了,只差最后的契礼未成。我们这样,说来也不算逾矩。”
宴清霜依旧深深蹙眉,盯着她的眼神冰冷至极。
雪初凝实在不喜欢他这样看她,索性闭上双眼,重新吻上他。
小巧的舌尖试探着触碰,被制住的男人终于忍无可忍。
宴清霜聚力冲开自身经络,猛地攥紧她的手腕,狠狠甩向一旁。
“雪初凝,你胆子太大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话一说完,唇角立刻溢出一丝血迹。
方才那一下他用了猛力,雪初凝未曾防备,这一下受得不轻。
好在床铺柔软,身上倒是没有大碍,只被他攥住的那只手腕疼得厉害,多半是折了。
雪初凝并不确信这药物当真能彻底制住宴清霜,但在看到他唇畔的血丝时却慌了神。
药物不同于功法,如若顺应药性而为,或可将其转化为自身增益。但若强行与之对抗,则只会有损己身。
她实没想到,宴清霜如今居然会对她抗拒至此,竟不惜拼着重伤的下场,也要推开她。
“你这是做什么?潜梦师叔的药十分霸道,你这样会伤着自己的!”
雪初凝顾不上自身疼痛,连忙查看他的伤势,“快让我看看。”
宴清霜不知她伤了手腕,毫不留情地挥开她。
他半坐起身,靠在一旁的床柱上。
他的衣衫方才被雪初凝胡乱扯开了些,松松垮垮地半搭在身上。
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猫儿扯下去,已经用尽了他勉强恢复的全部力气,现下竟是连理好衣衫这样简单的动作都难以完成了。
潜梦的药的确霸道,方一接触,便会顺着经脉流窜至四肢百骸。
虽然他勉力冲破了一丝豁口,但只要经脉不断,很快便会将其填补上。
到那时,便又只能任由这猫儿为所欲为。
缓了片刻,宴清霜再次开口:“解药给我。”
他等了许久,却没等到雪初凝的回应。
转头一看,才发现她微微蜷起身子,沉默地抱着自己的左手腕。
散落的长发半遮住她的眉眼,看不清她是何表情。
宴清霜便意识到是自己方才太过心急,没有控制好力度伤到了她,顿时心下懊悔。
“你……”
“你别说话,不用你管。”
雪初凝红着眼眶,闷声道:“既然不信我,又同我要什么解药?我都说了,这种本也不需要解药,捱过去就好了。”
“不让碰就不碰,我又不会真的对你怎么样。”
她抽了抽鼻子,继续道:“亲亲怎么了,以前又不是没亲过。小气!”
说罢,雪初凝还是气不过,又胡乱蹬了他两脚,这才觉得心里好受许多。
她使出的力气和搔痒没什么区别。
宴清霜对此哭笑不得,也知道她正在气头上,奈何现下身不由己,只得由着她胡来。
雪初凝的身子本就没有完全恢复,如此折腾一番,便有些乏了。
自从旧伤缠身,她的筋骨便十分易折。
左手腕处仍是疼得轻颤,她用右手一把扯过身后的被子,牢牢包裹住自己,半点也不留给宴清霜。
“不要想着后半夜药效消失,你就可以趁机逃离我。”雪初凝的声音隔着被子闷闷传来,“宴师兄向来最讲诚信,你要是敢悄悄溜走,那我就!我……”
“我好像也没什么办法……”
她最后一句话声音极轻,但宴清霜却听得很清楚。
他知道她在哭,所以那些责备的话便再说不出口。
雪初凝安静了许久,忽然起身将他拉向自己。
这一刻,宴清霜下意识地有些抗拒。
却见她分了一个被角盖在他身上,而后自己翻身朝里,离他远远的。
似乎只是想让他躺在床榻上,仅此而已。
他便没再动作,只睁着眼望着床帐顶部,半晌才道:“事情未完,我不会走。”
可枕边人已然沉沉入睡,并没有听到他的话。
虽是三月时节,过了子夜之后,也的确仍有些寒凉。
宴清霜依旧清醒着。
到如今,能这般听着身边之人浅浅的呼吸,竟都已成了奢望。
他不断提醒自己要果断一些,但每每对上雪初凝伤心又失落的眼眸,他心里的防线便总是不经意一溃再溃。
这猫儿睡相一向不好,今日许是累得狠了,竟难得如此安分,只即便在睡梦里,身子也止不住地发抖。
宴清霜想起她先前便最是怕冷,强撑着经络的不适,悄悄替她掖了掖被角。
而下一瞬,她却忽然扭过身来,左手顺势搭在了他的心口上,喃喃呓语:“宴清霜……跟我一起回去,不要去闭关了。”
虽只是梦话,但在宴清霜听来,只觉心下五味杂陈。
她以前也总是这样,即便睡着了也要胡来,若是此时被喊醒,还要发好大一通脾气。
碍于她的左手腕有伤,宴清霜不敢再推开她,便一直维持着仰躺的姿势,任她越贴越紧。
直到熬过了药效发作的时限,他才终于得以解脱。
方一恢复灵力,他立刻捏了个昏睡咒给雪初凝,又小心抬起她的左手仔细检查。
细白的腕上俨然留下了一道抓捏的红痕,骨头已然错位了。
定是痛极了,她竟一直这样忍着。
宴清霜不禁自责起来,连忙用灵力替她治伤。
终是一宿无眠。
次日雪初凝醒来的时候,便发觉自己睡在床榻边缘,挤占了原本属于宴清霜的位置。
她下意识朝地上看了一眼,又懵然起身四下张望。
可偌大的房间里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宴清霜半点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