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西历二零八八年在月面都市成立的“泛人类世界政府”,在其朴素理想主义名字的背后,是一群在“大转倒”时,从月面安全地带幸运地躲过一劫的少数旁观者们所成立的政府。
“大转倒”让北极点移动到了地球最大海洋太平洋的东北部。其坐标用以前的数值来说,就是北纬二十二度零四分,西经一百四十六度二十六分。当然,南极点也相应地移动了。其位置是处于分开非洲大陆与马达加斯加岛的莫桑比克海峡之中。
整个地球随着“大转倒”,将近五亿平方公里的表面,遭受了所有史料中所曾记载的灾难。洪水、地震、暴风、火山喷发、山崩、地裂、所有神话中的狂暴神明极尽所能地责难着大地女神。身为被害者的同时也是加害者的正是她那不肖之子:人类。从原子能电站和生化武器仓库的破损处,不断吐出充满恶意与臭味的毒素,使得大地女神苦闷不已。
在月面都市中居住的二百万男女,从间隔着三十八万公里的虚空彼岸,参观着长达三年的灾难以及一百亿人的死亡。虽然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他们未曾对此感到悲伤。
时间到了西历二零九一年,月面都市的生存者们,在地球上踏上了有如众神降临的第一步。
虽然对于惨祸应当感到悲伤,但比起悲叹过去;为了改善现状而努力却更加重要。总之,人口过剩,尤其是贫困阶层数增大等社会问题也被这场灾难一扫而空。这才是真理,应该期待有秩序的人类社会的重建,他们便是如此认为的。
在进行了完备的资源开发评估与都市建设考查后,在完全改变的自然环境和被无数白骨覆盖的地球上,出现了七个都市的身影。这也意味着地球表面被分成了七块,各自负责自己地域的统治、支配、开发。并且这些建设将由月面都市的移民者与在“大转倒”的灾难中幸存下来的人们共同进行。
七个都市拥有各自的名称与特征。
第一个是爱克尔罗尼亚。它建设于西伯利亚大陆勒拿河中游平原上。现在的西伯利亚已经从冰雪与冻土之中解放,地上安于沉睡的膨大资源,被贪欲的开发者们掀开了盖在身上的毛毯。爱克尔罗尼亚不仅支配了西伯利亚的地上与地下资源。还支配着隔开宽度为三公里的勒拿河,通向北冰洋(这名字现在已经不再适合形容这块区域了)的所有航道,不断地扩展着发展之路。
第二个是普林斯·哈拉鲁特。她位于南极大陆中已经消融的冰河之上,现在的南极大陆与“北冰洋”一样,她们的名字都已经不再适合形容其地域。其所拥有的潜在资源甚至要凌驾于爱克尔罗尼亚之上,今后的发展为人们所深深期待。
第三个是泰多梅卡。其位于过去曾经是不毛之地而在“大转倒”之后由于气象变迁而形成亚热带平原气候的非洲大陆中的尼罗河畔。泰多梅卡是古代曾经在此地繁荣一时的卡拉曼提丝一族的王都。其繁荣与昌盛曾经被希罗多德所记叙。
第四个是昆仑。它建设于因“大转倒”所造成的塌陷而下沉到海拔两千米的青藏高原的一角。边临近三万平方公里的塌陷湖,并且还处于新赤道的正下方。其气候是热带高原的常春气候。
第五个是布伊诺斯·松迪。这个名字的意思是美丽的地平线。当初原名预定的是有些女性化的名字:爱露·朵拉朵。在大西洋反灌入亚马逊流域造成安第斯山脉的陷落让旧赤道南大西洋与太平洋板块激情碰撞后产生了新的陆地。这个都市便是在这块陆地上建成的。它位于亚马逊海的最里端,扼守着贝鲁海峡。因为北极吹来寒风被安第斯山肪的残骸所阻,气候比较温和。
第六个是新·卡米洛特。就好像这个有些时代错误的名称所要表现的一样。(C注:卡米洛特为传说中亚瑟王的都城)在大不列颠的中央地区建立的这个都市,与爱克尔罗尼亚平分着北极海的支配权。大概是这个城市的名字给予人心的影响吧。这里的市民们强烈地感到自己的城市一方面压制着阿克尔罗尼亚支配着北极海周边全域,另一方面与泰多梅卡围绕着大西洋与地中海的所属问题而对立。
第七个是圣德位。其位于欧亚大陆与澳洲大陆间的多岛海域间,它是隔开大海通往新两极之间的重要海陆交通枢纽。其名字起源于中世纪支配这个多岛海域的王侯之名。其气候原为热带性气候,在“大转倒”后成为亚热带气候。是火山活动剧烈的区域。
就这样,这七个都市在地球表面努力进行种种建设性的和非建设的竞争。
但也只是仅限于地球的表面,因为在七都市居住的人们,并不拥有飞向天空的手段。
就好像奥林帕斯的众神不给予人类火种一样,月面都市的居民们从地球上的人们手中夺走了航空航天技术。月面都市为了维持对于地面七都市的绝对支配权独占前往天空之路的技术与人力资源,在移居地面之后,便强硬推行这种制度。对此,七都市的居民们虽有怨言,但却没有任何可以反抗的手段。
月面都市的居民们为了监视并压制地表人类,构建了被称为“奥林帕斯系统”的东西。对于这种带着幽默感的名字到底有多少水准,大概有着各种意见吧。
在月球表面设置的功率高达二十万兆瓦特的雷射炮和连接着卫星轨道的二十四座无人军事卫星;控制着一万两千个经过最新镜面加工的浮游传感器。
这套系统对一定质量与速度的物体在达到海拔五千米高度时,会立即予以击毁。只有以月面都市为母港登录的穿梭机和航空飞机可以幸免于难。七都市间曾尝试了多达六十次的航空飞行,但无一例外地都以失败告终。终于,地上的人们放弃了对月球的抵抗。就这样月球支配地球的体制被完成了。
西历二一三六年,月面都市的繁荣终于迎来了最终乐章。从月球出发的穿梭机突然停航,通信断绝。地上的人们在混杂着不安与解放感之中木然地渡过了三个月。不久一艘小型无人穿梭机在北极海迫降,一卷录像带从中被发现。其显示的画面虽然模糊不清,但却可判断出大致是说从月球背面掉落的某个陨石中检测出未知的病毒,病毒的封印被解开后,月面都市的居民们相继全部传染上了致死性发热病。
虽然地上的人们没有能够否定月面都市的居民全部灭亡的证据,但基于偏执与谨慎而诞生的那套系统,却仍然在为着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主人们而运行着。根据地上世界的人们计算的结果,供应奥林帕斯系统的能源,最少也能让奥林帕斯系统再持续工作二百年。也就是说,虽然地球上的人们逃脱了月面都市的支配。但却仍然没有解开头顶这片天空的封印。共同制作发射的穿梭机在远远低于同温层之下的空域便被雷射加农炮给击毁。
就这样,七都市的居民们失去了——除了作为仰望对象以外的所有天空。还有二百年、七万三千天的时间才能让奥林帕斯系统停止运作。如果没有第二位普罗米修斯向众神射出反叛之箭,情况就不会有任何改变。虽然也考虑到存在着从月面都市向太阳系内其他行星移民的人们。但地上的人们却缺少确认和探查的手段。
对于七都市的市民来说,七都市便是他们的全部世界。随着日历上的日期被不断撕去,人口的增长,使得原本同为滞留同志的连带感在竞争意识与相互盘算中被改变。各个都市对外宣称为了自卫而建立军队,时而流血相向,时而和睦相处,就好像是为了打发直到奥林帕斯系统毁灭之日的无聊时间般。发动战争者总能不时地找出相应的理由来。并且,在各个都市中,大转倒中幸存下来的人们与之后从月球上移民过来的人们之间反感与敌意不断滋生着。
随后到了现在,西历二一九零年……
(插图1)
“元首之子”。
在新·卡米洛特,人们就是这么称呼名为查尔兹·柯林·莫布里奇·玖尼亚的青年。因为他的父亲直到四年前还是爱克尔罗尼亚政府的元首。
“元首之子”这个称呼,对被称呼者或是称呼者来说这都是一种尊敬的称谓。事实上,也很少有如此来羞辱他人的称呼。这位青年之所以受到形式上的充分敬意与待遇并不是因为他本身的存在,而是因为他的父亲。
查尔兹·柯林·莫布里奇在长达五期二十五年的元首生涯中,巧妙地处理了数次军事与外交上的危机。改革了肥大的官僚机构,更正了诸多旧弊。无论外表还是言行都是堂堂正正,他以言之有信而受到广大民众的支持与赞赏。虽然也有评论说其善于宣传自己。但总之,在长达四分之一世纪的时间里他始终维持着自己的权力。
但如此的伟人却也终逃不过晚节不保。在其长久的执政期间,放倒过以打为单位的政敌,并且他还让数倍的继承者候补们成为永远的候补。在他的第四任期中,他让自己的儿子成为了首席秘书。并在第五任期中,破格升其为新设立的副元首一职。他这种露骨的公私混同做法,即使是他长久以来的支持者们也感到了失望。在第五任期的最后一年,还差九十天便任期满之时。莫布里奇打算在市政厅招开记者招待会,宣布自己的引退,并让其子参加下界元首选举。在他走入会场刚刚走完第三步准备跨出第四步的时候倒下了,是急性脑出血。在这个瞬间,莫布里奇王朝的梦想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新元首尼柯拉斯·布鲁姆被选了出来。虽然不能否认其之所以当选,是顺应了“只要不带着莫布里奇臭味的人,谁都可以”这一风潮,但其本身清明与理性的人格魅力的确要远远胜过用父亲的威望来装饰自己的莫布里奇·玖尼亚。
尝到惨败滋味的莫布里奇·玖尼亚失去了在爱克尔罗尼亚的立足之地。他的自尊心不但受到了致使伤,同时也感到了检察官不断地在自己身边蠢蠢欲动。直到他父亲突然猝死为止,从未怀疑过“莫布里奇王朝”长久延续的他从国库中“借出”为数不少的公款用来消费。虽然他的父亲只是钻法律的空子独占权力便感到满足。但他却超越了法律界线。就这样,他为了逃脱被追究责任,不得已来到了新·卡米洛特。
管家现身通知了访客,在暂住地的会客厅中出现了一位军官的身影。
那是一位身材高大,能够让人误以为他是贵族的美貌青年。稍微有些苍白的脸上斜卧着一道伤疤,无论感觉好与坏,这都会给人留下不同寻常的印象。有如钢玉一般的瞳孔,如果是胆小的人恐怕连正视都难以做到吧。他就是年仅二十九岁便成为准将的凯涅滋·基尔伏特。
“元首之子。”
凯涅滋·基尔伏特准将以冷静的口吻低呼道。他是新·卡米洛特市政府官员中少数对于会给他出生的这个城市带来无谓纷争的“元首之子”不带任何好意的人。
莫布里奇·玖尼亚并不甘于亡命者的境遇。他在这一年中,在离其故乡都市有着六千三百公里之远的逃亡之地,制订计划,寻找同志,对新·卡米洛特的官员们诉之以情、晓之以理、驱之以利,终于获得了协助自己武力干涉爱克尔罗尼亚政权的承诺。
基尔伏特准将与老练的蒋伦少将一起,负责担当莫布里奇·玖尼亚的军事顾问。当然这并非他本愿。这是二月六日,军部长官给他下达的命令。
“基尔伏特准将,现在给你一个重大任务。应莫布里奇·玖尼亚的要求,现在让你加入爱克尔罗尼亚的进攻作战。”
“那么,作战的指挥官是莫布里奇·玖尼亚?”
“当然,听好了,准将,本次作战以恢复莫布里奇·玖尼亚的权力为目的。爱克尔罗尼亚过于忘记前代莫布里奇元首的功勋。所有前元首的铜像、画像通通都销毁。”
基尔伏特对铜像什么的没有一点兴趣。
“说到底,我们是站在帮助莫布里奇·玖尼亚的立场上吗?”
“是的。”
“这么说来,我们不会提出什么报酬的要求,无偿援助他。在战争结束后,也不会提出什么领土与权力的要求啰。”
准将的讽刺可以说是非常无礼的行为,而当事人对此也有着充分的自觉。在他有如钢玉的瞳孔中寄宿着锐利尖刻针对性强烈的光。这大概就是传闻中他仅眼神就制服了一个中队敌人的由来吧。就连长官也痛感到官级徽章的无力,不得不畏怯了,威势的甲胄一瞬间便被刺透。
“当然战争费用会让他用数年时间偿还,对爱克尔罗尼亚新政府也会提出相应的权益要求吧。不过,对莫布里奇·玖尼亚来说,比起流亡异乡终老一生,当然更希望成为故乡的伟人吧。”
“伟人嘛……”
“而且,从结果上来说,让北极海全域获得和平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吗?”
“然后,你就可以出马来年的主席竞选了吧?”
激烈狼狈不堪的风压猛吹向基尔伏特,年青准将钢玉般的瞳孔中遍布着冰雪。
长官一边提醒自己注意不要去正视那双瞳孔,一边故意耸起了肩膀。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但说出这种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是要承担责任的。”
“说到流言蜚语,最近恬不知耻的风潮似乎扩散得很大。听说军队与警察的高官们庇荫某个党派进行政治活动,袒护渎职行为,还被许诺将来给予地位与权利。”
长官的拳头重重敲击在桌上,碎裂的声音中带着巨大愤怒。
“准将,之所以给你与年龄不相称的尊敬是因为你作为军事家的战绩,而不是因为你警世家的巧言。”
“我并不觉得有被尊敬过。”
基尔伏特作为一个军事家而被别人尊敬的确是事实。凭借小型舰艇在河流与水路中进行机动作战的方法是无法允许其他后勤追随的。
大舰巨炮的时代确实存在,但那绝对不是现在。当今最重要的是速度与柔韧性,在天空的活动被禁止的现在,武力压制大陆内部水路的能力与技术是十分珍贵的东西。并且要说勒拿河的水路事关整个爱克尔罗尼亚的存亡也毫不为过。如果威名远播怕基尔伏特准将能够成功压制水路的话,新·卡米洛特的军事冒险将获得华丽的胜利。
虽然被动的立场既非他本意同时也让他心生不快,但凯涅滋·基尔伏特作为一个军事家无论对手是谁都始终全力以赴。虽然他既不渴望莫布里奇·玖尼亚胜利,对新·卡米洛特市的野心也不抱有什么积极的态度。但他绝无法容忍自己成为战败者。他用指尘轻扶着脸上的伤痕。失败一次就已经足够了。和恋爱一样,第二次就太多了。
与莫布里奇·玖尼亚打完招呼,基尔伏特谢绝了款待出门之后,抬头望着夜空的月亮。
“月面都市中如果还有幸存者的话,就请再次降临于大地吧,看看自己生下的七兄弟成为如此无法想像的不孝子,是否也会因此面红耳赤吗?”
月仍旧沉默着,基尔伏特并为此而感到失望。因为他本来就不期待回答。
爱克尔罗尼亚元首尼柯拉斯·布鲁姆作为新理想主义者而被市民们所支持。他负责处理了长达四分之一世纪莫布里奇独裁统治的后事。
在这一年内,他没有什么去进行建设性政治活动的余地。好不容易扫除了过去遗留下来的旧敝。莫布里奇·玖尼亚又仗着新·卡米洛特的武力卷士重来了。他只好把既是他友人同时也是他参谋的龙威叫到自己家中商谈对策。
龙威要比布鲁姆年轻两岁。今年三十一岁,曾经是立法议会的第一期议员。其本职是园艺师,掌管着十五公顷土地面积的花园。在园艺师中被公认为拥有优秀的麻烦处理能力而被推选出来成为了议员。仔细观察你会发现他五官端正,但却不在意自己的服饰,有着一份与其年龄不相符的超然物外的气质。不过其他人却并没有注意到他这一点,或者也许该说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我向你寻求的是对策啊,而不是评论。说实在的,对于新·卡米洛特那群无赖的做法已经没有评论的余地了,无论在谁看来,能够形容他们的只有‘用心险恶’!”
布鲁姆的声音和表情中都充满了焦躁。他的缺点之一:平时很少站在他人的立场上看待问题,出了事情常常出现指责他人的思维倾向。他出身于爱克尔罗尼亚政界名门,以高等政治学院首席的身份毕业。持有哲学博士学位,并是个拥有一身洗练礼节的绅士。服饰与姿势都无懈可击。还曾经从事于新闻界与学术界。拥有一副伶牙俐齿。
最重要的是,他比前代元首莫布里奇年轻四十岁,凭借其清新的印象在女性与年轻人中特别受到青睐。
在元首办公室中单腿跷在茶几上的龙威,正为是否要在咖啡中放入第二杯砂糖而感到困惑。他轻轻抬起视线回应了焦急的友人。
“一个人心里没底的话,就找些朋友吧。”
“朋友?”
也就是说,与其他都市之间建立同盟或是协约关系。因为七都市之间彼此在经济军事上相互对抗,虽然两个都市联盟起来对付某个都市这种事并非完全不可能,但真的实行起来却很困难。
“对,同伴!从距离上来说昆仑是最近的。”
“可是,即使与昆仑成功建立联盟,新·卡米洛特也并不一定会放弃对我市的进攻。”
龙威的手终于动了,第二杯砂糖在咖啡表面形成了一个小瀑布。
“新·卡米洛特进攻我市是为了胜利,而不是为了自取灭亡。如果不但我市连昆仑也成为他们的敌人的话,他们算出的胜率将只有一位数吧。”
他的话并非是什么特别值得炫耀的内容。他只是给予元首一个启发。
“可是,我并不觉得昆仑会无条件地与我们缔结同盟或是协商。”
“确实如此,我想昆仑市的市长——恩,那边是叫总裁吧?就是总裁吧,也不会义务地给予我们以帮助。想让狗乖乖地趴下,就不能太小气总要给它点带肉的骨头吧。”
“对昆仑来说,带肉的骨头是什么呢?”
“格比的钼矿脉怎么样?”
对于友人那种毫不在意的口吻,元首不禁皱了皱眉头。格比的钼矿脉对昆仑来说是垂涎已久的东西。昆仑不止一次要求爱克尔罗尼亚将开采权转让给他们。
“大义与利益。拥有了这些,就能说服昆仑市政府了吧。即使不能建立同盟,至少也能让他们保持善良的中立。”
“然后把格比的钼矿双手奉上吗?作为他们什么也没有作的报酬,就这样让他们不劳而获吗?”
承受着友人的怒气,龙威笨拙地耸了耸肩。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在你看来爱克尔罗尼亚市的主权与钼矿哪一个才是更重要的资源。当然了,你拥有作为元首的权力。舍不得钼矿而回避与昆仑结盟;也是你的权力之一。并且随之而来的结果就是你将被世人称为爱克尔罗尼亚最后的元首,这也是你的自由。”
“……”
“如果你不把昆仑拉到自己这边,那么新·卡米洛特将会代你这样作吧。他们向昆仑派遣的使者大概会这么说吧:如果在己方与爱克尔罗尼亚的战争中保持中立话,不止格布的钼矿脉,就连整个格布的所有地下矿脉都都会渡让给昆仑。然后你将会失去钼矿脉、爱克尔罗尼亚市以及你自己的性命。”
他沉默的反应应该是接受了龙威的见解。但是,元首还是试着稍稍抵抗了一下。
“发现那个钼矿脉的是我的父亲,经过长达三十年的调查与试掘,才终于见到成功的曙光。因为专一于这个钼矿脉,父亲失去了作为政治家的地位。花光了几乎所有财产。那其实是我父亲的一生啊。就连样眼睁睁地看着被昆仑的那些家伙们不劳而获……”
(插图2)
龙威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这种说法,换成其他内容。就和莫布里奇·玖尼亚的话没什么区别。在他看来,爱克尔罗尼亚能有今天的繁荣全是他父亲政绩的功劳。”
元首下了决心,被视为与前代元首之子同一个水准让他感到屈辱,是他的自尊所无法允许的。他也无法忍耐因为可惜钼矿脉而导致爱克尔罗尼亚的灭亡之类后世给予的评价。结果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明白了,那就这么做吧!龙威,你能接下这个任务吗?成为前往昆仑的特使。”
在这次对话中,布鲁姆以这个出其不意的提议为起点,成功地让友人惊讶了一下。龙威并没有喷出口中的咖啡,因为他已经喝完了。他咳嗽了两声,试着抵抗承担自己提案的责任。
“先不管我这边,你认为议会会认同吗?丑话说在前头,我在其他议员们中没有什么人望。”
这并不是什么谦虚,这是可以用加框保书来证明的事实。
“如果我成为特使,会有人觉得我是以此为借口趁机逃离这里的哟。”
毕竟龙威曾有在元首以下的政府高官演讲时,坐自己的席位上玩拼图游戏并被监察员给当场逮住的经历。无论是穿着套毛衣加牛仔裤面对质问,还是抱着一大包东西悠然自得地走出裸体艺术品商店这种与议会无关的事情,都会遭到长老议员们的猛烈炮击。
“那边我来想办法,除了你以外,没有人可以胜任这个特使的任务。其他那些家伙,尽是一些盯着莫布里奇退场后空出的地位与权利的政治家。”
“我也许也是那样啊。嘛,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接受吧。只要你能相信我,偶尔去旅行也不坏。”
布鲁姆元首突然想起了某事。
龙威有个十五岁的侄女。是他长姐的结婚对象带来的拖油瓶。与他并没有血缘关系。因为他的长姐和姐夫曾经资助过龙威的学业并且还是他的担保人,所以在他的长姐夫妇因事故意外死亡后,他领养了这个侄女并成为了她的保护人。
布鲁姆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紧张。
“你要带玛琳一起去吗?”
“啊啊,她还没出过市区呢,再加上我不太会照顾自己,不和她一起的话……”
“我希望你能把她留下。”
龙威轻轻地眯起了双眼。理解与不快的神色在瞳孔中鲜明地浮现了起来,他发出一声“啧”。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作为人质是吧?为了让我无法对本市的危机见死不救,利用特使的地位趁机逃亡他市。”
“请别生气。”
“很难办到。”
“……”
看着沉默友人一脸怯懦的表情,龙威在心中发出了一声叹息。虽然的确不愉快,但考虑到友人的立场,为了压制议会的猜疑,只有甘心忍受了。再说本来也没有趁机逃走的打算,就算在这里摆上友人一道也得不到任何好处。他故意地向友人耸了耸肩。
“明白了,那件事我接受了。但是我有一个提案希望你能听一下。”
“什么提案?”
布鲁姆的脸上终于露出警戒的神色,也许是他的神经过于敏锐吧。
“迎击新·卡米洛特军的时候,总司令的人选。”
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通称A·A。他是爱克尔罗尼亚正规军的大佐。淡赤铜色的皮肤和一头乱乱蓬蓬的黑发,身材黄金比例的高个,有如刀刻出来一般锐利的容貌;给人的印象就是个很干劲的青年军官。还是独身,没有特定的女友,在远离军官专用宿舍,过着轻松舒适的公寓生活。
与新·卡米洛特的凯涅滋·基尔伏特准将一样,从他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一事就足以显示其战历的丰富多彩。他原本是学医的学生。为了赚取学费而加入了军队;干起了卫生兵的工作。在与昆仑发生的小规模势力冲突中他被送上了前线。在其所属的中队被敌军包围并开始崩溃之时,他一边治疗受伤的中队长,一边下达正确的指示将己方的部队带向安全地带。在那以后,他弃医从戎,根据其本人伪恶的话来说是因为他发现了“比起救活他人,杀死他人更适合自己的个性”,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他。
当推选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为对新·卡米洛特作战行动总司令的龙威被布鲁姆问起原因时,龙威是这么回答道的:
“所谓的教育就是指发掘人的才能,扩展人个性的事业。而原本不存在的东西是无法发掘和扩展的。特别是军事才能这种东西,那是和艺术创造力并驾齐驱的,天分常常要凌驾于努力之上,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隶属于非道德领域的东西。”
“你是说阿斯巴鲁有那种天分?”
“还不如说,那家伙是完全凭着他的天分去干的吧。”
从医科大学中途辍学之后,虽然暂时在军官学校作过一段时间的听课生。但阿斯巴鲁并不是一个热心的学生。他参加了数次战斗,并从一场战斗中获得十倍的知识,向人们显示了其高超的归纳能力。他在读取敌人的心理,灵活利用地形上似乎有着天生的才华。即使是讨厌他的长官也无法否认其优秀的能力。他的爱好是观察地图,其曾经毫无忌惮地说过就算是从没有到过的地方他也可以活用地形指挥战斗。现在拼图游戏也成了他的爱好之一,那也是他成为龙威知已的缘由。
目前,正值爱克尔罗尼亚军对莫布里奇时代的老干部进行清理,中将以上都成了空席,少将是最高职位。以元首的特权,把阿斯巴鲁破格提升为少将。当然是可以继任总司令一职的。据布鲁姆所知,阿斯巴鲁的为人似乎过于死板,特别是在上层中对其评价并不高,而部下中对其怀有好意与尊敬者却也为数不少。
“比较讨上级喜欢却被部下们讨厌的人来说要好得多。而且,我希望你能考虑到他并不是军官学校出身,所以会被军队的主流派别疏远。”
“我明白,龙威。可是他这次并没有任务功绩,所以二阶特级进升是不可能的,暂时将其升为准将如何?”
龙威点了点头。心中却不禁叹了口气。尼柯拉斯·布鲁姆这个男人有着想让大家都满意但结果却正好相反的倾向。而且偶尔,其本人还是对结果最不满意的一个。如果有谁不认同他的努力和功绩,就会变得极为不满和不高兴。不过,即使这次布鲁姆只是认同了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的用处,就是该值得庆幸的事了吧……龙威并不是完美主义者。
二月一日晚,A·A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大佐被叫到元首尼柯拉斯·布鲁姆的官邸,从立法议会议员龙威手中接过了晋升为准将与市防御总司令的任命书。
毫无征兆的进升当然吓了阿斯巴鲁一跳。但他并不觉得这个人事任命有任何不当之处,一定要他对这个任命进行评价的话,只能说这任命明显是会增加一群人与他为敌。因为他十分清楚在他周围的长官也好同僚也罢“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我就慎重地收下这份任命书了。虽然我对没能升为上将有些遗憾,但姑且把它作为战争胜利后的乐趣吧。”
“算了吧,A·A你除了指挥军队之外没有其他才能了,所以还是尽力去立些战功混出个样子吧。”
“我想比起我,龙威你才是拥有领导他人的器量吧,总有一天请成为元首吧。”
不用看龙威也能察觉布鲁姆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可能的,虽然我可以对他人给予忠告,但却无法命令别人。像我这种人,是成不了领导者的。”
“确实如此呐。”
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大声地笑了起来。他瞥向元首的视线中有着可以让人联想到军刃刀锋般的光芒。不过那份光芒转瞬即逝。
“龙威,之前没对你说过吧?上次的选举我可是投了你一票啊。”
“为什么?”
“不知为什么,就是欣赏你啊。一定要找个理由的话,也许是我中意你那种没什么干劲的性格吧。”
“那还真是~~”
龙威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哝着。布鲁姆打开窗子,望着窗外的星空,遥远地确认着轨道卫星的白色轨迹,叹了口气说道:
“只要那个系统依然存在,我们就无法跨出走向宇宙的第一步,笼中之鸟何时才能振翅高飞呢?”
“不过,也拜它所赋,天空之刃都无用武之地。”
“原来如此,有弊就有利吗?”
元首的回答口是心非,他似乎把阿斯巴鲁的回答当作是散文般的东西,稍微摆出一副有点兴趣的样子罢了。龙威心想那也好。指挥官不一定非要爱好韵文。浪漫之流不过是败北者的自我怜悯。活着的胜利者之中的确有人会对逝者感到诗意,但那仅仅是胜利者在战争之后才被允许的余兴节目。
打不赢的话就麻烦了,龙威再次这样感到。但实际上对他说来即使打赢了也有打赢时的烦恼。
爱克尔罗尼亚特使龙威是在2月25日到达昆仑市的。被原色的花朵和长绿树所包围的四季如春的昆仑市,在外人看来这就好像是在祝贺昆仑市的春天一般。从爱克尔罗尼亚元首那里获得了全部交涉权,本应背负着母都市存亡使命的特使,却好像把使命的重要性放在连气球也不如的层度上,单手拿着油炸土豆片的袋子从氢动力汽车上走了下来。虽说有连接各大都市的高速公路,但仅用三天时间穿越长达4000公里的陆路,也还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更何况龙威还是一个喜欢在花园里舒舒服服地展开四肢睡午觉的人。就因为爱好这口,所以在大学时代才选择了农艺专业吧?有时龙威也会这么扪心自问。而回答始终只有一句“那有什么不好的吗?”
到达旅店之后,他给了男招待一份十分夸张的小费。随后请对方诚实地告诉自己,这个城市的居民到底是如何评价自己的。男招待如此回答道:“虽然看起来沉着冷静,但其实是在拼命地装腔作势吧。大致就是这样了。”
“哦,果然是明察秋毫啊。”
说完,龙威打点了一下仪容。因为马上就要与昆仑市长见面了,不过,他的打点不过是把衣服上的炸土豆片痕迹扩大了而已。
从正危机四伏的爱克尔罗尼亚而来的不是什么著名的政治家,而是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克兹库纳副总裁的自尊心因此没有得到满足。对此,龙威十分清楚。不过,就算不是龙威,换作是其他人,此时也肯定会明白。在龙威到了副总裁的接待室后,只给了他一杯咖啡并让他在里面等了近两个小时。就算是普通人也会开窍了吧。龙威并不是个平庸的人,即使从并非褒义的层面上来说也是如此。当那位明知无礼却还让客人等着的副总裁终于出现在接待室中时,看见的是一脸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带裸体杂志的年青特使。当他与对方视线相交的瞬间,副总裁感觉自己好像就连在郊外金屋藏娇的事情都被对方看穿了。
在结束了繁杂的开场白之后,龙威马上就进入了正题。
“我和昆仑市有一些缘分,我的母亲就是在这座城市中出生的,所以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美丽地城市由于一些错误的选择,而被新·卡米洛特的贪婪之牙给撕碎。”
副总裁冷淡地回应道:
“劳您操心了,特使先生,不过昆仑的选择无须您来担忧。”
“如您所知,副总裁。新·卡米洛特一旦得到了爱克尔罗尼亚,势必会打破七都市共存的平衡,之后他们的野心也必将染指到其他地方,而那必将是你们的都市。因为他们一直都图谋支配在北极海区域内的几乎所有欧亚大陆。”
年青特使的观点就好像汤匙一般,将副总裁的内心搅得一片混浊。
“也就是说,如果小看了新·卡米洛特巨大的野心,对你们爱克尔罗尼亚见死不救的话,今天的爱克尔罗尼亚的命运就是明天昆仑的结果,这就是你想说的意思吧?”
“正是如此。”
对副总裁那婉转的措辞,龙威简明扼要地回答了之后,副总裁危险地感到自己好像已经被卷入了青年特使的步调之中。
“不过,新·卡米洛特对我们承诺。只要昆仑对情势保持观望,仅仅保持观望,就把在格比地区地下所冬眠的膨大资源全部交给我们。”
龙威在礼貌允许的范围之内,对于对方这种天真的想法摆出嗤之以鼻的样子。
“他们多少变得有点大方了呢。不过他们不是将格比的地下资源渡让给你,他们只是将它暂时寄放在你那里罢了。”
龙威的三寸不烂之舌就好像魔杖一般不断地敲打在副总裁的心上。副总裁将视线从年轻的特使身上移开后,桌上的裸体杂志马上跳入了他的眼帘。
“……啊,对了。特使先生,就算新·卡米洛特总有一天会有染指昆仑的野心,我们也自有我们的对策。不用您来操心。”
虽然龙威已经猜到了对方所说的对策到底是些什么,但在外交上,有的时候将自己洞察力的敏锐完全展现出来并不是一种聪明的作法。于是他用暧昧的表情看着副总裁。副总裁踌躇了一下,混杂了一丝询问地表情问道。
“您不想知道吗?特使先生。”
在爱克尔罗尼亚年青议员无表情的黑褐色瞳孔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公式。那公式的答案就是“强硬”。龙威的表情慢慢变了。他摆出一副自信满满的参谋表情,并用与那表情相衬的声音宣告道。
“不可能会有其他的对策。”
“真的是那样吗?”
虽然这样回答道,但副总裁的声音马上有些干哑。如果说自信是种有限的贵重资源的话,那么在这儿,将其独占的只有年轻的龙威一人。副总裁提高了嗓门。
“也就是说,我们能与并不希望与新·卡米洛特强大的其他都市同盟。即使你们爱克尔罗尼亚遭到了悲惨的命运,我市还有其他四个都市可以选择,我们有什么必要现在急着进行选择呢?”
龙威若无其事地向着副总裁再次刺出一记无形碎拳。
“新·卡米洛特大概也有相同的想法吧,把圣德位或是泰多梅卡拉入自己的阵营。那时的诱饵恐怕就是昆仑市的所有权了吧。”
这一句话,决定了胜负。
通过副总裁的介绍,龙威与总裁会过了面。得到了对方承诺保持“善意的中立”后,龙威把象征了爱克尔罗尼亚市民感谢之情的那本随身携带的裸体杂志硬塞给了对方。
“感谢您能够收下它,虽然把它分给全体市民的话,页数未免不够,不过还好有格比的钼矿。”
与笑容满面的总裁握过手后,龙威返回旅馆,对随行的其他人员说道:
“我还有一个地方要去,你们先回爱克尔罗尼亚吧。”
除此以外龙威没有多说一句。他是那种难以对喜欢误解的人们说明真相的类型。因此树敌的数量也不少。
驾驶员和随行人员只有空着他的座位回到了爱克尔罗尼亚。长老议员们马上开始了猛烈抨击。
“看吧,龙威没有回来吧。他果然抛弃了我市逃亡到昆仑去了。让那种家伙就任特使根本就是个错误!”
在充满了这种指责声中,过了两星期左右,龙威终于回到母都市。布鲁姆的颜色一边以秒为单位改变着,一边询问他去干什么了。
“去泰多梅卡稍微转了一圈。”
年轻的议员回答道,随后什么也没多说。只报告了昆仑承诺不会对爱克尔罗尼亚采取任何军事行动,之后便无视喋喋不休地叫骂和逼问的长老们。马上回到了市郊的家中。他的侄女玛琳带着惊讶与高兴之情出来迎接他,但嘴上说的却不像她心中那样诚实。
(插图3)
“为什么要回来嘛,就那样逃走不就好了吗?”
这就是玛琳欢迎她叔叔龙威的话,对此龙威只是悠然一笑,便轻轻接下了侄女表现的爱的变化球。将从泰多梅卡买的礼物交给她后,他便穿着工作服走进了花圃中。他送给侄女的礼物,是泰多梅卡的特产,以纯白岩盐制作的吹笛少年的小型雕像。
龙威特使事情结束后,布鲁姆的心中并没有播下放心的种子。在政府的高层中,开始显露出抛弃母都市向敌方逃亡或是成为敌方内应的动向;于是布鲁姆又一次来到园艺师的友人家中找其商量对策。在龙威看来,被当成只要按个按钮就会自动应答的政策商量机器并非其本意。但既然对方已经找上门来,也就不能冷淡地招待对方。
“担心吗?”
“当然担心了。”
“那这样办你看怎么样?”
龙威在友人的耳旁低声私语。
第二天,在一部分高官中开始流传出一个奇怪的传闻。龙威议员与泰多梅卡政府私下缔结了约定,决定通过他的介绍接受逃亡者。直到目前为止一直诽谤指责龙威不谨慎的那些家伙,态度突然来了一个180度的大回转,都转而开始对龙威阿谀奉承。
龙威的侄女惊讶的是,她那被花圃包围的家周围,突然出现了一群带着高价礼品表情卑微的客人,有时在半夜三更还会有客人突然悄悄来访。
“我不会忘记阁下心意的。”
龙威对着每个客人都如此回答道,他并没有说谎。他收到的所有赠品都转交给了布鲁姆。年轻的元首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高官们背信弃义的铁证。
同时,龙威让玛琳作好无论何时都能逃离本市的准备。向对此感到不可思议的玛琳,龙威如此说明道。
“如果战败了的话,就没必要逃了。无论逃到哪里都会死。但是万一打赢了,就不得不逃离这个城市了。虽然现在元首依赖我,感谢我。但如果赢得了战争之后,他就会想要独占这份功绩。我的存在就成了他的绊脚石。那个男人虽然并不是个坏人,但是善者的嫉妒比起恶党们的野心在结果上并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不得不逃走啊。”
玛琳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但却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那么,逃到到哪里去呢?昆仑吗?应该不是新·卡米洛特吧?”
是泰多梅卡,年青议员回答道。他特地远行到那个边临尼泊尔河的国家都市,并不单单是去教唆对方进行对新·卡米洛特的军事行动。同时也是为了探寻一个逃亡之地。他非常清楚他那位老友的为人,能够同患难,却不能共富贵。保持与他的友情或者说是类似东西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离他远点,不要威胁到他元首的权威。
“我在高效买了一幢房子,还附带着一个橙子与柠檬的庄园。风景美丽,空气清爽,比这儿更适合居住。昆仑那边稍微有些危险,泰多梅卡的话,即使是布鲁姆也鞭长莫及了吧。成为多余的议员,果然是一场飞来横祸啊。”
“是啊,本来叔叔成为议员就是一件错误的事情,选民们也真是的。”
“正是如此,如果当权者都能像玛琳你这样见识不凡,我就不用被那群年终无休的勤劳议员们折磨了。”
龙威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对他来说被果树与野菜所包围的生活要远远比接近政治权力的中心来得轻松得多。
说到轻松舒适,这同时也是他直到现在还保持单身的最大理由。还有就是,如果他取妻,那么也许会让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侄女玛琳感到拘束也是原因之一。不过,以前朋友介绍给他的女性,他曾经评价对方是“熟过头的马铃薯”,这却不是他人的错。
“泰多梅卡的美男子很多,随意挑选,找个好对象早点结婚吧,玛琳。”
“我才不会结婚呢。”
“哎呀?你不是打算成为独立自主的女性吗?”
对开着差劲玩笑的叔叔,玛琳吐了吐舌头后,回到厨房去准备晚饭了。龙威用双手啪了一下自己的脸,重新整顿了一下表情后开始考虑今后的打算。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做的是击退新·卡米洛特后的准备工作。如果龙威看人的眼光有重大失误,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是个一无是处的无能者,那么爱克尔罗尼亚将失去独立,莫布里奇·玖尼亚将得到名为政治权力的危险玩具,并会用它开始相应的危险游戏吧。以肃清爱克尔罗尼亚现役高层为开始,接下来就是与图谋过甚的协助者新·卡米洛特发生对抗。就算到时败北的可能性巨大,也会果断地选择毁灭之路,拼命挣扎,将毁灭扩大吧。
从结果上来说,自己在昆仲和泰多梅卡所作的事情,不过是花言巧语罢了。为了让其变成实质性的东西,还是必须要阿路马利克获得战场上的胜利。
在龙威看来最危险的事情,其实是没有参与这场战争的其他五个都市连通一气共谋针对两市的计划。为了对他们防患于未然,必须尽早取得军事胜利。
另一方面,参与新·卡米洛特市政、带着亲切外表的伪善者们,为了要求对他们的善行支付报酬,来到了用单手指尖操纵着名为权力之玩具的莫布里奇·玖尼亚处。
“那么,各位有什么愿望?”
莫布里奇·玖尼亚这样问道,于是在他的面前出现了各种各样花式繁多的要求。
在北极海领域新·卡米洛特船籍船舶的优先行驶权、爱克尔罗尼亚中央河港九十九年的租赁期、勒拿河中游工业用金刚石矿山的开采权、解除爱克尔罗尼亚常规军备只保留形式上的武装、缔结互不侵犯条约。年轻人带着宽大的微笑,全部接受了些要求。
“没有问题,正因为有贵市的协助,我才能夺回自己的权利。无论是什么事,只要是贵市所希望的,我都会接受。当然了,这要在我成功之后才行。”
新·卡米洛特政府的代表带着满足的表情回去了。但少数跟随莫布里奇·玖尼亚从母都市一起离开的那些他父亲时代的部下们,自然不得不对自己的年青主人逼问这样做的理由。
“作出那么慷慨大方的承诺,只会让让新·卡米洛特得意忘形,您真的打算履行承诺吗?”
“怎么可能,我可不是那种好好先生。”
带着辛辣的笑容,莫布里奇·玖尼亚年轻的脸上浮现出一条恶毒的纹路。
他借助新·卡米洛特的帮助获得爱克尔罗尼亚的支配权,是为了他自己,而不是为了让新·卡米洛特去染指猎物的最美味之处。一旦成了爱克尔罗尼亚之主,他打算随心所欲地利用自己的权力,独占所有利益。对于自己的背信弃义,新·卡米洛特大概会充满指责与不满吧。但幻想盗贼同志间的信义本身才是愚蠢至极。总有一天要给新·卡米洛特那些被欲望塞住脑袋的那家伙一点教训,让他们知道过于强烈的欲望是会导致自身毁灭的,莫布里奇·玖尼亚这样想道。
就这样,新·卡米洛特军从他们的都市出现,沿着北极海沿岸水陆两面的部队同时推进。在三月十九日到达泰梅尔半岛,这是此次征程一半的路程,从这里再往前,对爱克尔罗尼亚发动进攻的意图会传达到全世界范围。当然了,事到如今想要隐瞒也不可能了。
在泰梅尔半岛边缘处设置的新·卡米洛特军司令部帐篷中,莫布里奇·玖尼亚挺起胸膛向幕僚们说明作战方案,名义上他是爱克尔罗尼亚正规军总司令。这种虚衔在凯涅滋·基尔伏特来看是件极为可笑之事,但他把这种想法深藏在那钢玉般瞳孔的深处。
桌子上的地图是根据以前月面都市提供的资料为原形所制作的。自然的地形姑且不论,人为建筑的位置也并非完全可信。不过古有名言“有胜于无”。
“他们大概会这么想。新·卡米洛特军会沿着北极海沿岸进入勒拿河河口,逆流一千两百公里而上,从下游进攻爱克尔罗尼亚吧。不过,很遗憾,我们要辜负他们的期待了。”
莫布里奇·玖尼亚手中竹鞭的前端,在地图上绕了个大圈子,吸引着幕僚们的视线。
“我们要逆流而上。但是,并非勒拿河,而是叶尼塞河。随后越过中央西伯利亚高原的分水岭到达勒拿河最上游顺流而下,从上游发起对爱克尔罗尼亚市的进攻。”
从幕僚中传来的细碎交谈声。年青亡命者的作战方案确实大出人意。
“分水岭范围二百公里,在这里必须转为陆路,必须最大限度地活用水陆两用车辆。我从很久以前就在考虑,攻击爱克尔罗尼亚应该使用水路,并且应该是从上游发起的奇袭。”
说到这里停了停,莫布里奇·玖尼亚以得意洋洋的笑容翘起嘴唇两端。
“当然了,这种奇谋只能使用一次。当我恢复了爱克尔罗尼亚的正当统治权后,会采取相应的防御对策。”
莫布里奇·玖尼亚似乎并非只是个野心勃勃的骄傲狂,基尔伏特这样想道。虽然明知会扫对方兴致,但也不得不指出这重大作战中所存在的缺陷。从上游向下游的进攻,虽然利于前进但却难于后退。一旦战况陷于不利,敌方在河的两岸部署陆战部队,再者敌方从下流以水上部队进行追击的话,将会如同被拉上口袋般,失去行动自由,结果是遭到毁灭性打击吧。
“战斗之前就考虑退路该怎么办,你到底有什么用心?”
对于莫布里奇·玖尼亚激昂的声音,凯涅滋·基尔伏特给他泼了盆冷水。
“不考虑退路,只一味寻求战斗,又是何用心?”
就在双方针锋相对,处于胶着之际,通信员带来了一封急报。对于新·卡米洛特军来说是件意外的凶报。
“泰多梅卡军正不断占领破坏,袭击地中海沿岸我市的设施。”
幕僚们一片岑寂。
在这个时代,地中海随着直布罗陀海峡的隆起从大西洋分离出来。另一方面,随着苏伊士运河的下沈与红海相联结。虽说与过去漫长时代的地理情况不同,但拥有复杂海岸线的巨大内海是欧罗巴大陆与非洲大陆间的要冲之地这点却没什么变化。
“不过,泰多梅卡为什么要现在作出那种敌对行为……”
复数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肯定是爱克尔罗尼亚优秀的战略家,刺激了泰多梅卡的欲望。基尔伏特是这么直觉的。新·卡米洛特如将兵力移动到爱克尔罗尼亚方面,造成泰多梅卡方面的兵力空虚是不言自明的道理。
就算泰多梅卡并非真想与新·卡米洛特拉开战端,但根据北极海方面的战况,他们也许是打算尽可能多地坐收渔翁之利吧。想让他们死了那份心,就只有将反击与抵抗以实力向他们展示。
一个方法是停止对于爱克尔罗尼亚方面的进攻,然后在地中海方面展开兵力,这是阻止泰多梅卡进攻的方法。另一个则是用闪电战迅速屠尽爱克尔罗尼亚军,之后回师阻挡泰多梅卡军。不,也许还有迂回到泰多梅卡军后方,切断其退路的方法。但远距离所必需的后勤补给、士兵紧张感的持续负荷等都会成为无法忽视的问题吧。
“元首之子。”
凯涅滋·基尔伏特的招呼声,穿着些礼节的甲胄。
“虽然阁下的勇气与雄心值得赞赏。但比起进攻爱克尔罗尼亚,首先不得不考虑的是新·卡米洛特的防御。从北极海沿岸后退,如敌进行追击,便可在叶尼塞河口附近给予攻击。通过乌拉尔山膝与伏尔加河一线向黑海进发,如能做到这一步,便可从多瑙河方面得到己方的补给,即使与泰多梅卡军相对峙也无大碍,如果他们退兵,则可顺着多瑙河回到新·卡米洛特。”
实际上,并非如口述的那般简单。如选择通向地中海方面的最短路线,在大军左翼将有可能出现昆仑军的截击。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里继续停留浪费时间了。
“基尔伏特准将,你的建议也许是安全的对策。但是,过于消极了吧。就算因为泰多梅卡的愚蠢行径造成地中海方面丧失数处据点,只要获得爱克尔罗尼亚,确立北极海沿岸全域的霸权,便是失一得十的好事。如果害怕失去那些小东西而采取好似守财奴的态度,结果只有一无所获、丧失名为未来的一切。然后在历史的審判前,我们将作为败北者而低头不起,那样真的好吗?”
以热情洋溢的辩论,年轻的亡命之徒进行反驳。
真是个能说会道的家伙,基尔伏特只能这么给他评价。在他的周围热烈的赞同声正开始形成泡沫。正当基尔伏特准备让他们闭嘴,并主张自己观点时,拥有深厚战历的蒋伦少将提出了妥协方案。
“重要的是在最短时间内获得最大战果。现在,将兵力一分为二,同时从上下游夹击爱克尔罗尼亚市。”
“真是宏大的作战方案。”
莫布里奇·玖尼亚不失时机地表示支持是因为再讨论下去事情就会变得麻烦了。基尔伏特自然反对他的意见。
“兵分两路就是说打算两个方面全部打赢吗?也许属下真该佩服将军了。”
“好好想一下,基尔伏特准将。将我军一分为两不是更有利于佯攻吗?结果就是可以逼迫进行双面作战。既然已经到这里了,连爱克尔罗尼亚的一个手指也末碰倒便撤退,未免太遗憾了。”
连你也感染上亡命之徒的无责任军事冒险主义了?虽想这样说但基尔伏特终于还是选择了沉默。毕竟蒋伦无论年龄还是级别都在他之外,只有作罢。
正当新·卡米洛特决定兵分两路之时,在爱克尔罗尼亚军内部也麻烦不断。
虽然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缺少人德是显露无遗的,但在布鲁姆元首身边,还是正经八百地传来“阿斯巴鲁可能倒戈新·卡米洛特军”的传闻。
布鲁姆最初一笑了之,觉得不过是无责任的流言。随后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新·卡米洛特谍报人员在散布蛊惑人心的失实传闻?再之后怀疑的对象,从传播流言者转向了被传闻的主角。甚至还想到了,无风不起浪的谚语,一旦思维钻了牛角尖,就无法再恢复自由了。
布鲁姆元首心中忐忑不安了一阵后,决定将事态的判断与解决交由另一个身体的脑细胞去负责,于是他打通了某个议员家的电话。
被再次当作商量对象的龙威穿着园丁服在花圃中干活时,突然侄女把他叫到了有线可视电话机前坐下,洗耳恭听了二十分钟无信心元首的无信心见解。随后他给出了自己短洁明晰的建议。
“如果怎么也信不过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的话,那就根据自己的想法选一位司令官吧。已经无须我再多言了。”
撒手不管了后,布鲁姆元首的疑惑比火柴棒之家更脆弱。还未完全达到与龙威同步心境的他,提出了融合、协调之类似是而非的妥协提案,让友人哑口无言。
“作战指导集团化什么的,我可从没听过。并不是肥料的种类越多,就能种出好的玫瑰哟,布鲁姆。”
“这是为了分散独断专行的危险。毕竟他也难以擅自驱使年长者们吧。”
“是吗,虽然我觉得这样只会陷于多数派决定作战方案的愚蠢之中。”
龙威不安稳的预见,完美地正中靶心。在防卫本部召开的作战会议成为了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对其他多势派,其他多势派中的一部对另一部,这种群魔乱舞的菜市场。虽然主观上是在为保护母都市而热情洋溢,但本质却只是执著于个人主义的私斗。第一个察觉这点的阿斯巴鲁开始装傻然后中途开始沉默。其间议论猪突猛进,最后完成了一个夸张奇异的作战方案。
将水上部队集结于勒拿河口,在那里迎击敌人——当听到这个作战方案时,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在自己的座位上往后一仰吹响了嘲笑的小号,因为没人肯配合他,所以很遗憾没能形成交响曲。当被问到为何发笑时,他收起了笑容,苦叹了口气。
“我怎么可能不发笑?”
“既然新·卡米洛特军从北极海沿勒拿河逆流而上,那把他们引入内陆不就好了吗。在支流布置数支部队,待他们通过后从后方追击,另一方面,从上游派出主力形成夹击之势便万事大吉。有什么必要非得劳师动众地在河口摆出只有五成胜算的作战?”
“从爱克尔罗尼亚有史以来,从未让他市的军舰漂浮在勒拿河之上过。绝对无法容许敌舰入侵我们的母亲河。”
“愚蠢。”
“阿斯巴鲁准将,谨慎你的言行!”
“再说了,为什么你们那么肯定新·卡米洛特军就一定会河口打过来?也许从上游逆袭过来也说不定。要我说的话——”
他没能再多说什么。承受着四面八方而来由歇斯底里的骂声组成的合唱,他那小小的独唱之声理所当然地被淹没了。
终于按捺不住的阿斯巴鲁一把扯掉刚刚被授予的正规军准将徽章,在惊愕与愤怒的包围中,猛地将徽章扔到了作战地图上。他以极其不逊的挑衅目光巡视着同僚们,相对这瞬息的寂静,他抛下一句骂人话“Son of a Bitch”从座位上站起。随即到处响起杀气腾腾的吼声,一个军官把腰上的手枪也给拔出来了。
阿斯巴鲁那时的迅捷大概是极尽人类可能性的极限了吧。只见他身子一横,单手抄起桌上作战地图用的圆规,用强劲的手腕一甩。
数个声音同时回应着阿斯巴鲁的妙技。苦痛的呻吟声、射出的乌兰238子弹打在地板上的枪声。圆规的尖针深深扎入军官的右手指甲中,军官呻吟着,想拔出插在手上的银色凶器,但因痛苦与焦急而告失败。针折断,残留在皮肤与肌肉之中。
“那,那个很痛……”
出席者之一的鲍兹威鲁中佐镇静自若地嘀咕着。他的声音很快消失在踢桌子与骂娘声中。已经有数把手枪瞄准了阿斯巴鲁的身体。就在集体爆发咫尺之前,出现了响亮的制止声,令人尊敬的元首尼柯拉斯·布鲁姆站在作战会议室门前。在隔壁房间中等待会议结果的他被枪声吸引来了。
“阿斯巴鲁准将,你的责任应该不是让自己人流血吧。”
“不必担心……”
淡赤铜色的脸上,洋溢着大胆的微笑。以不羁的口吻年青准将坦言道。
“对自己的责任深有体会。后天我就用敌人的鲜血来染尽勒拿河,到时会漂红到连河底的大楼都染上颜色呢。”
他集中的视线并没有被染红,而是被恶意漂白了。
为了收拾这里的残局,布鲁姆先让阿斯巴鲁离开,叫人送负伤的军官去医务室。打算对打架的双方各打五十大板。然后剩余的人讨论的结果是,包括鲍兹威鲁中佐在内的全体人员一致赞同,决定采用河口迎击方案。
“爱克尔罗尼亚军在勒拿河口集结了四千艘舰艇,摆开长龙阵。”
从谍报人员处获得的报告,给凯涅滋·基尔伏特钢玉般的瞳孔中带来了犀利的光。这是四月二日的早晨。
“情报准确吗?”
“没有错。爱克尔罗尼亚军的主力在勒拿河口展开,打算从面阻止我军的前进。”
“哼,喜怒无常的女神似乎正对莫布里奇·玖尼亚献媚呢。”
“大人,这样的话我们部队将在水上与爱克尔罗尼亚军主力正面作战了吗?”
“正面?别说蠢话。”
别动队的年青指挥官给部下的作战热情泼了盆冷水。他们只分到全部兵力的三成。如以这种寡势与敌主力正面交战的话,最大战果也不过是以成堆尸体为主力赢得短暂缓冲时间。
要想以少胜多,便只有考虑诡计。虽然并非本意,但凯涅滋·基尔伏特准准备先打赢一场,为勒拿河上游进攻的友军削弱敌兵力后,向地中海方面长驱直入阻止泰多梅卡的攻势。我还真是贪心啊,内心不禁苦笑起来。全部实现这份图谋,才是名为凯涅滋·基尔伏特准的男人所应有的存在价值。打下爱克尔罗尼亚的功劳,让给失权者莫布里奇·玖尼亚也无所谓。
当天午后,马迪松少将指挥的爱克尔罗尼亚军主力,完成了在勒拿河口的展开。超过四千艘的舰艇群辛苦了半天后完成了密集队形。这全是获得意外之外情报的结果。据新·卡米洛特军的逃兵口述,敌采取以潜舰为中心的阵容,打算从爱克尔罗尼亚军之下通过,从而入侵勒拿河。测谎仪证明了情报的正确性。马迪松少将将四千艘舰艇密集排列,并在船体之间铺设了钢化玻璃网,摆出此路不通的架势。
这正中基尔伏特下怀。测谎仪所测的逃兵,虽然说的是自己认为的实情。但那“实情”本身却是基尔伏特创作的剧本,所以不会有麻烦。
在太阳的下方接触到河口彼岸时,一艘潜般撞上了钢化玻璃网。对于爱克尔罗尼亚军来说,这有如是胜利的预兆。迅速卷起网拖出水面。马上有人注意到从潜艇中猛烈喷出的重油,到处响起惊慌失措声。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马迪松少将发出合理但缺乏个性的疑问与惊愕声时,突然燃起一片橙色。潜艇自爆了,燃烧弹从水面向四方飞射。被钢化玻璃网缠绕在一起的己方舰艇慌慌张张地切断纲,打算远离燃烧而起的己方舰艇。场面极度混乱相互碰撞,钢丝纲被东拉西扯舰艇原地打转。其间还混入了数艘小艇,只是谁也没注意。
“瞄准总司令!”
凯涅滋·基尔伏特准的命令成为无形之箭滑过天空,敲响了士兵们的鼓膜。数十挺自动机关好像被同一根细线牵动般枪口朝向同一点,高速子弹的火网聚拢在一起瞄准马迪松少将。
少将的肉体被从前、左、右三方射来的数打高速弹撕开、扯碎、成为血淋淋的肉片四散开来。
总司令的死也就是指挥系统的崩溃。河面熊熊燃烧着,失去行动自由的爱克尔罗尼亚军舰艇重复着爆炸与燃烧,再加上新·卡米洛特军射来的子弹与燃烧弹,使水面上出现了凄惨的火刑场。虽然有许多人为逃避船上的火灾跳入河中。但半数被流弹击中,或是头撞在自己人的船上沉入水中。
勒拿河广阔的河口点缀着深浅有致的橙色,上空大片黑烟翻滚加速着暮色的展开。虽然爱克尔罗尼亚军的反击绝不微弱,但欠缺秩序的攻击效果甚微。根据战后调查,当时子弹及炮弹的命中率仅为百分之七。另一方面,新·卡米洛特军则高达百分之六十一。胜败的总结是后来的事了。
“火能克水,即使过了三千年也一点末变。”
也许应该说有些失望吧,凯涅滋·基尔伏特准在心中喃喃自语。抬起视线,映照江上火炎反射出橙色光芒的钢玉瞳孔,这次映出薄暮的天空沉入一片青灰色中。他已尽了全力,接下来的责任就在莫布里奇·玖尼亚和分担他命运的那些人身上了。
凯涅滋·基尔伏特准的奇策在勒拿河口的灭世劫火中致爱克尔罗尼亚军于万劫不复。就在基尔伏特为了抵挡泰多梅卡军针对母都市的攻击,开始退兵之际,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和其部队正残留在爱克尔罗尼亚市中。最近几天,龙威议员走出家门来到政厅,访问司令部要求与阿斯巴鲁见面。
迎接议员的阿斯巴鲁正在虽然范围狭窄但却自由或者说充满活力地生活着。
“如何,还有胜算吗?”
“有是有。如果敌人得意忘形攻入市内的话就有。不过,在此之前,市政府也许会先投降呢。勒拿河口的烟花绽放了后,只会动嘴皮的勇者们似乎全力以赴地用桌布和床单制作白旗。”
两人笑了。阿斯巴鲁的是冷笑,龙威的则是苦笑。
“打算逃往市外的公职人员,我会以自己的职权予以拘捕,没有问题吧,议员先生?”
“乐意之至。”
各都市间的对抗不应以战争而应以高官间的决斗来解决,向议会提出这种法案并被嘲笑与叫骂的经验,龙威曾经有过。
采取愚蠢兵力分散的结果就是阿斯巴鲁手中残存兵力只有五个连队的陆军与工兵队。虽然作为准将级别的拥有者来说是足够的兵力,但远远没能到达可使爱克尔罗尼亚市民与当权者们安心的程度。
在龙威之后到访司令部的元首尼柯拉斯·布鲁姆的脸色,明显萎靡不振。
“怎么了,坏消息吗?”
龙威姑且问道。
“我军外海舰队今日午后,在勒拿河口被新·卡米洛特军击败。”
“啊呀啊呀~~”
阿斯巴鲁淡淡一笑。
“新·卡米洛特的野心,环北极海帝国终于要诞生了吗,这是昔日罗马帝国的再现吧。这样一来爱克尔罗尼亚也要踏上迦太基的凄惨末路了吗?”
“你想把自己比作汉尼拔吗,真是胸襟不凡。”
“没有的事。汉尼拔输了,但我不会输哟。”
在阿斯巴鲁把元首的讽刺当成耳旁风时,又有新的报告送达了。
“勒拿河上游突然出现新·卡米洛特军,并大举顺流而下直指爱克尔罗尼亚市。”
“万事休已吗?”
正因为他这种直言不讳的性格,才会招致同僚和长官的讨厌。
“真是的,成了上游与下游间恶报的夹心吗。我市引以为傲的摩天楼群,看起来就是三明治的火腿了。”
这样自言自语着,龙威为了不打搅阿斯巴鲁布置任务,辞别司令部。元首的半规管(C注:人体内的平衡器官)好像开始罢工,龙威不得不搀扶腿脚僵硬的他乘上车。车子开动,元首刚刚缓过一口气,龙威便若无其事地要求他最好有心理准备。
“你是元首。不但负有战争责任,而且还是将前代莫布里奇赶下台的当事人,他的儿子自然不会放过你吧。”
“我明白。就算现在投降,我也没救了。只有抵抗到底。”
正气昂然,或者以龙威直率的观察看来是末路穷鼠般的表情,尼柯拉斯·布鲁姆元首阁下疲惫不堪的脸上浮现出决意之色断言道。嘛~~请好好干哟,龙威在心事嘀咕着。勒拿河口的败北与上游出现的敌袭,当然使市民群心动摇。就算是虚张声势如果连元首的腰杆也不够硬的话,爱克尔罗尼亚市便先会内部崩溃,在莫布里奇·玖尼亚的面前抛出欢迎光临的花束。就算并非本意但既然拥有公务员的身份,龙威便必须与城市共命运。虽然无可奈何,但他却很在意侄女玛琳的命运。
市民指责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的音量不断增加。现在支配着爱克尔罗尼亚市几乎所有兵力的他,不仅禁止使用港口,就连本市的象征横跨勒拿河的勒拿大桥也禁止通行,并派遣工兵队进行着什么工事。市民代表与政治家们对此再三抗议。
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没有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服他们。赤铜色的脸上,带着官僚主义的无形面具,嘴上始终挂着一句话“元首许可,政府决定”。对于“狐假虎威”的一时恶评,并不值得他去顾虑。原本老虎已经快追到栏杆前了,无须理睬那些打主意斥责他用以转移敌袭恐怖感的家伙。
另一方面,他封锁了所有通向市外的道路。把那些身负公职一边对市民劝说都市防御义务一边自己却打算出逃的不知廉耻之辈们关进军事监狱。
对于这件事竟也有众多抗议。在母都市陷于危险之际逃亡确实无法原谅,但将拥有崇高地位的名人当作罪犯来对待是不行的,把他们赶回回家不就足够了吗?这么叫唤的某个胖子议员,让阿斯巴鲁哑口无言。在达到忍耐极限后,他向一名部下命令道。
“欧兰勃路克大尉。”
“是。”
“想办法收拾掉那个人形麦克风的叫声!快被烦死了。”
欧兰勃路克大尉“想办法”收拾了。从司令部被轰走的胖议员,向同僚们诉冤,带着一个分队的人数再次杀了回来要求与总司令面谈。
“扰乱指挥官的精神安定、损伤军队士气,这是再明白不过的利敌行为。没一枪毙了你就该烧香拜佛了。”
阿斯巴鲁轻蔑地说完后,为了能完全恶心一下他们就当着他们面将棉花塞入两耳。在暴跳如雷议员团的骂声中转身信步离去。
四月六日凌晨四点钟,在沿着勒拿河而下的莫布里奇·玖尼亚的夜视望远镜视野中,出现了爱克尔罗尼亚市的街景。
河流的流速加快了新·卡米洛特军的步伐。他们如文字般踏波而来从空阔辽远的勒拿平原的水路长驱直入。二千二百四十艘快速战斗舰,八百八十六台水陆两用坦克,八艘炮舰,三百五十艘强袭登录舰。这就是莫布里奇·玖尼亚所率领的兵力,光陆战人员就超过二万人。凭这些兵力,应该可以控制以河港为中心的爱克尔罗尼亚心脏地区。在青年的心中现在已张开翱翔之翼。
江面上并未出现爱克尔罗尼亚引以为傲的水上装甲部队。那是在意料之中的事。爱克尔罗尼亚的水上装甲部队跟随主力出动,已在河口方面被尽数歼灭了。
“成功了,爱克尔罗尼亚已经在我手心了。”
越过望远镜的镜片,远望怀念的街道风景。年轻的野心家膨起胸廓,在他的气管与血管中充满了令自己都喘不过气的复仇渴望。
“在卡诺广场上,我要把爱克尔罗尼亚政府的高官们牵起串,用绞首架搭起长城。让他们诅咒自己毫无远见的愚昧。”
虽然青年沸腾的声音挑动着鼓膜,但蒋伦少将的脸色却很阴沉。经验丰富军事家的精神地平线上正雷声滚滚。一切都在提醒是不是太过容易了?
三千多条由金属、强化陶瓷、强化玻璃制成的人工鱼,在拂晓的大河中的游弋,穿过爱克尔罗尼亚市象征之一漫长的勒拿河大桥后,虽然作好了应对从桥上发起枪战的准备,但却一颗子弹也末飞来,在他们安全通过之后,紧绷的神经开始缓解了。
在那瞬间,一片炸开的亮点占据了将士们的视野。在亮点收敛成火炎状时,这次轮到一阵爆炸声开始击打鼓膜,勒拿大桥被爆破了。
全长三千九百五十米,宽五十米的巨大吊桥在逆流的白色巨大瀑布中好像根便宜的铅笔般折断。无数强化钢的碎片上下飞舞,士兵们惨叫着抱紧头。巨大的桥身掉落河面溅起新的水柱,数艘小艇被砸飞,不合时宜的酒杯在一旁拂晓的微光照耀下发出虹色地闪光。
“勒拿河大桥炸断了?”
惊愕的波浪使得新·卡米洛特水上装甲部队产生动摇。河的上游,也就是后方退路被切断了。
在高级军官的心中,凯涅滋·基尔伏特准的警告有如不详的黑云般漫延。有人迅速看透这点并开始鼓舞士气。
“前进!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前进!”
站在战斗舰的舰首,如同北欧海盗的首领般顶风而立,莫布里奇·玖尼亚朗声宣言。
“就算已无退路,我们还有其他道路。笔直前进,突入爱克尔罗尼亚的港口,带着自己的生命与勇气去弥补胜利。”
心想说得轻巧。但蒋伦少将没有说出口。事到如今,没有退路已是不言自明的事了。从先头部队获得的报告更是雪上加霜。水中有障碍物阻挡他们的前进。不但炸毁的桥梁隔断了退路,这次就连前进也受阻。
爱克尔罗尼亚军在勒拿河底打入了铁桩,缠上十几二十重钢缆与钢琴线,封印了新·卡米洛特水上装甲部队的快足。这当然是阿斯巴鲁的脑细胞想出的奇谋,与破坏大桥联动的计划。就算是广阔的勒拿河河面,也同时挤不下数千艘小艇,船舷与船舷相互碰撞。自己人的船体相互擦伤,勃然变色相互叫骂。
“出动水中工兵队!清理铁桩。要是在这里受到炮火集中攻击,将毫无还手之力。”
蒋伦少将敏锐地下达指示。
“多此一举!”
莫布里奇·玖尼亚不满道。如果水中有铁桩的话,应用鱼雷攻击在短时间内破坏干净。一个一个去清理铁桩,这不是给敌人以开炮射击的机会吗?可是,少将摇了摇头。
“没有看见那个吗?元首之子。”
蒋伦提督的手指指向河面的一点。莫布里奇·玖尼亚跟随他手指的视线刹那间被电到了。河面的一部分看起来好像是块扩大的黑布。那明显是燃烧性极强的液体燃料。现在行动受限,要是受到燃烧攻击就更无胜算了。莫布里奇·玖尼亚放出带电的吼叫。
“马上在靠岸!趁河面液体燃料末扩散前,逃上陆地。”
恐怖以光速包围全军。没有人希望变成人形烤肉。船舷与船舷摩擦碰撞,拼命地把船首朝岸上驶去。
面对向河岸赶来的新·卡米洛特军舰艇群,爱克尔罗尼亚军炮火咆哮。随着阿斯巴鲁一声令下,在堤防阴影处的重炮同时齐射。
密集到无法看透水面的人与船只成为大炮的绝好目标。一发炮弹可以穿透数个士兵的身体,一艘船的爆炸会把左右僚船都卷入进来,火炎与烟雾和爆炸声不断扩大再生产。身上起火中弹的士兵一头扎入河中。
(插图4)
新·卡米洛特军中的士兵中未失去战意者,或者也许是由于自暴自弃感产生破坏冲动的人,他们被己方的鲜血和河水打湿身心,从尸体和损坏船体的挡箭牌间还击。小口径子弹无法贯穿凯芙拉纤维的军服与表面水膜,虽然枪战时间意外地漫长。但被封锁了行动与速度的新·卡米洛特军的败北却已注定。在战前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的豪言壮语一一实现。上游的桥与下游铁桩之间的河面布满了活着的有机物与死去的有机物,已被破坏的无机物与等着被破坏的无机物,共同化为一块血迹斑斑的巨大海绵。
蒋伦少将在额头与左上臂血流不止中,终于到达了河岸。成为爱克尔罗尼亚军俘虏是在凌晨六点五十一分。拥有黑发与赤铜色脸的年青总司令郑重迎接了这位俘虏。再多流血已无益,请命令还在抵抗的部下投降。如此劝说了之后,蒋伦接受了建议。
“全员放下武器举手投降。战斗和死亡都已没有意义。战败的责任由我承担。重复一遍,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蒋伦将军的声音随着扩音器流向河面。就好像在回应他般,枪声渐渐小了。如果是为了保卫母都市到还说得过去,可为了他市的野心家而殉职异乡就是愚蠢行径了。七时零九分,枪声完全断绝。与勒拿河的战斗一样,都是先封锁敌人行动,后向密集处进行高效炮击的一方掌握了胜利。
向失魂落魄的敌将行了一礼。
“将军辛苦了。我想请你喝杯茶,麻烦到小官的司令部来一趟。”
老将军点点头。现在,服从是保持尊严的唯一途径。不过,他不得不提出一个就算在混乱与杀戮时脑中也始终挥之不去的问题。如此集中的火力覆盖,为何却没有点燃河面的液体燃料?
回答很简单。
“那只是水罢了。虽然用颜料上过色。”
“……!”
“仅仅炸掉大桥给我市造成的损害就已经是天文数字了。再要让河港熊熊起火的话,遇上爱投诉的来群殴,就得连夜逃跑不可了。”
“颜料……是吗,是颜料。”
肩膀垂下,好像突然老了许多的少将被士兵带领着离去,鲍兹威鲁中佐出现在阿斯巴鲁身旁耳语了几句。
“不行,没找到莫布里奇·玖尼亚。”
“是吗,那就别找了。”
“不彻底解决没问题吗?那个人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的。这次会逃亡到昆仑或布伊诺斯·松迪吧。”
“也许吧。那是个顽固不化的家伙,深信自己总有赢得一天。”
“那么,难道不该设法找出来,然后铲除将来的锅根吗?”
对于鲍兹威鲁中佐的热心,总司令露出完全出乎中佐意料的反应。
“你信得过元首吗?”
“哈?”
用奇妙的眼神望着反问的部下,阿斯巴鲁低声笑了。
“我不相信。那个人看上去像是个高洁之人,但其实是贪图他人功绩之辈。只要是有一点点可能威胁到自己宝座的家伙,都会被踢到舞台下。想必到时会以绅士的手段去干吧。”
梳了一把幽黑的头发,在赤铜色的脸上浮起皮厚不怕揍的表情。
“正因为拥有莫布里奇·玖尼亚卷土重来的可能性,我的功绩与军事才能才会为元首阁下所必需。在这段时间里是不会肃清我的吧。”
阿斯巴鲁闭上嘴,眯起双眼注视着广阔河面。鲍兹威鲁中佐边离开五步左右的距离遥望着长官的身姿,边感到类似战栗的心情在体内上下乱窜。他当然无法透视长官的内心也无法预测未来,但因莫布里奇父子的前例引以为戒,爱克尔罗尼亚市最高权力的宝座并非世袭这一事实已经深入人心。
在他们身旁,被河水鲜血污泥弄得狼狈不堪的俘虏之列沉默地走向收容所。关于他们的释放,大概要留待不久后爱克尔罗尼亚与新·卡米洛特间的交涉吧。结果他们不过是被当作活道具来使用对待。
差一步成为爱克尔罗尼亚独裁者的莫布里奇·玖尼亚带着受挫负伤的心,漂浮在勒拿河的波涛中。在他体内有一个无法浮起的精神空洞,所以虽然他的躯体看起来漂浮着,但双眼却失去了光泽。
爱克尔罗尼亚壮丽的元首公宫、近在眼前的玄关,却眼睁睁地从面前溜走。夸下海口为自己出头的新·卡米洛特恐怕不会收容二次失败的他了。就算忍辱负重地回去,也会落得个被当作与爱克尔罗尼亚交易的筹码而被软禁起来的下场吧。只有逃往其他都市,图谋东山再起了。是的,东山再起,只要还活着,定要将爱克尔罗尼亚的权力成为掌中之物。
空洞中填满野心的青年在缓缓的波浪中向着大海飘去。
……就这样,打着征服北极海周边全部领域算盘的新·卡米洛特,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虽然他们担心着爱克尔罗尼亚的报复,但胜者这边,因勒拿河口水上作战而遭受重创的外海舰队,以及必须对勒拿河大桥的再建设投入巨资,所以给好像胆小田鼠般站立不安的新·卡米洛特狠狠抽上一巴掌的功夫,目前暂时是没有了。
爱克尔罗尼亚元首获得了救国伟人的声誉,在下届的选举中,将以无候补无投票再次当选。
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准将晋升为正规军少将,就任市防御局次长。他被称为“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OF爱克尔罗尼亚”简称“AAA”,以勇敢果断之名被众人所传诵,据说他离局长之位已近在咫尺。
新·卡米洛特军的凯涅滋·基尔伏特准,以勒拿河口的胜利获得勋章与短期休假,但阶级与地位并无变化。
龙威议员与侄女玛琳一起移居泰多梅卡市。传闻现在正热衷于从橙叶从提取出新品种香料的研究。因拥有居住权者三年后可获得公务员被选举权,故在泰多梅卡政界的一角,有推举他成为立法议会议员候补的动向。但其侄女玛琳对此强烈否认,这是强行采访结果被玛琳小姐浇成落汤鸡的泰多梅卡中央通信记者所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