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自从那一日官兵冲进来将月皊带走,她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月皊睁开眼睛的时候,望着床榻顶端的青色幔帐,久违的睡足感让她有一瞬间的茫然。
屋子里很暖,烧着比往日多一倍的炭火。已经不能说只是暖和,甚至有些闷热了。
“娘子,你醒啦?”花彤进来,咧着嘴笑。只是昨晚哭肿的眼睛还未消肿,这笑脸便显得不是那么可爱。
花彤过来扶月皊,一边扶她坐起,一边絮絮念叨着:“娘子觉得怎么样啦?头还疼不疼?嗓子呢?嗓子疼不疼?嗯,是不烧了,不烧了就好!”
“我……昨晚一直睡在这里的?”月皊虚弱开口,声线带着病弱的虚弱和沙哑。
“对呀!”
“那三郎呢?”月皊眉心皱起来,也慢慢想起昨晚的事情。她明明撑着下了床,不想占着江厌辞的床榻……
花彤的脸色却奇怪起来,她盯着月皊的神情,问:“娘子什么都不记得了?”
月皊抬手摸了摸有点疼的后颈,茫然望向花彤。
“娘子要是不知道,那花彤就更不知道了呀!”花彤忽然笑了,眼睛里带了几分打趣的意思。
这让月皊更迷茫了。
“就是三郎说你醒了,才让我进来侍奉的。”花彤说,“三郎昨晚一直在这屋里呀,刚刚喊我的时候才出去。”
月皊“哦”了一声,有点心不在焉。她一会儿担心自己的安危,一会儿担心江厌辞的安危,巴掌大的苍白小脸上五官拧巴着。
花彤打量着她这神情,也不多说,转身出去给月皊端梳洗热水。
花彤很快端着热水回来。月皊身上没力气,只得花彤给她擦脸。最后给月皊擦手的时候,瞧着月皊双手上缠着的纱布,想起昨天晚上月皊回来时满手是血的模样,花彤眼睛又是一红。
她赶忙收收心思,笑着说:“娘子等着,我去给你拿身干净衣裳来。”
月皊点头。她也正想换身衣裳。屋子里热,再加上药效,她身上沁出了一层薄汗。黏黏的,很不舒服。若不是她身上没力气且手上沾不得水,偏她又不喜欢别人帮着她沐洗,她倒是很想现在就去洗一洗。
花彤很快回来,抱着月皊的衣裳。她手脚麻利地将月皊外面的寝衣褪下来,刚要去解她贴身心衣的带子,忽然“哎呀”了一声,说:“忘了小衣了!娘子你等等!”
她也没等月皊回话,转身就跑出去拿衣裳。她想着反正不远也没将月皊的衣裳再披上,反正她很快就能回来,反正屋子里热得她冒汗娘子不会冷。
月皊望向花彤抱过来的那叠衣裳,瞧见细细的带子露出一个角。她探手勾住带子一扯,果然将贴身的心衣从那堆衣裳里扯出来。
月皊无奈摇头,心道花彤还是这样毛手毛脚,做事不仔细。她有心自己换衣裳,可只是蜷起手指去翻心衣的动作,便觉得手指头一阵刺痛。
月皊皱眉,望着自己的双手。她双手昨晚被酒坛的碎片割破,左手还好一点,只破了一点点,右手却严重一些,不仅掌心割了很深一道口子,三根手指的里侧也被割破了,使得她做蜷指这样的动作会很疼。
听见推门声,月皊抬眸望过去,道:“你没有忘记拿,在……”
望着江厌辞走进来的身影,她孱弱的声线忽然断开。月皊很快反应过来,她匆匆放下手里的心衣,将堆在腿上的被子一点一点往上挪,直到彻底挡在身前。
江厌辞好似并不认为他撞见了不该撞见的场景,脚步没有停滞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月皊的身前。
他抬手,手掌覆在月皊的额头,看她还烧不烧。
月皊垂着眼,乖乖不动。攥着被子的右手有些使不上力气,被子变得那样沉甸甸。搭在右肩上的被子慢慢向下滑,露出纤细雪白的肩头。
江厌辞瞥了一眼,问:“怎么不穿衣服?”
这问题问得让月皊脸红,忍不住绯思,她“唔”了一声,声音小小地说:“等、等花彤……”
“手给我看看。”他又说。
垂眸的月皊悄悄蹙起眉。她正攥着被子呢,怎么给他看手?她只好低声搪塞着:“手没、没什么事情……”
随着她说话,搭在右边的被子仍然缓慢地向下滑。被沿滑至锁骨br/>月皊愕然抬眸望向江厌辞,睁大的眼眸里噙着一丝不解和更多的惊慌。
江厌辞却没看她,而是拿起放在一侧的中衣上衫,问:“穿这个?”
月皊眼角余光扫到一侧的贴身心衣,生怕他发现她贴身的小衣服还没换,要给她换,她忙不迭点头,点头的动作僵而快。
江厌辞将衣裳展开,披在她的背上,然后握住她的手腕送进袖中,一边给她穿一边问:“花彤没忘拿什么?”
“没、没什么……”月皊迅速咬了唇,懊恼地觉得自己在江厌辞面前快要变成结巴了。她偷偷望向江厌辞,趁他走到她另一边帮她穿袖子时,偷偷攥住身边那件心衣的细带子,将它扯进围身的被子里,藏好。
小衣服刚藏好,江厌辞已走到她面前,俯下身来,去系腰侧的衣带。
月皊抬起眼睫,望着近在咫尺的他。离得那样近,她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气息。
不是任何香料的味道,月皊以前没有闻过这种味道,若让她形容,只能想到春寒料峭微寒时节的风——如果风有味道的话。
月皊望着江厌辞靠得很近的眉目,心里慢慢浮现困惑。
他说没有把她当成小妾,他说她可以将他当成兄长。可是谁家的兄长会如此不避嫌?
亲生的兄妹都不会如此。
这般想着,月皊轻哼了一声。原以为只是在心里轻哼一声,所以当她发觉自己哼出声音来时,立刻惊得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只露出一双受惊小鹿般明灿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江厌辞。
江厌辞自然听见了那浅浅一道哼音。
他抬眼,四目相对,目光沉缓地在她明净的眸底游走了一息,再收回。
“不好了!不好了!”花彤慌慌张张跑进来,“外面来了好多官兵!”
月皊一下子变了脸色。
那一日,她正在房中对镜贴花钿,小丫鬟正如花彤这般慌张跑进来,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那些不好的经历让她下意识地蜷起手来,连手指头上的疼痛都暂且忽略掉了。
吴嬷嬷跟着走进来,她心里不大看得上花彤的不稳沉。她禀话:“昨天晚上五殿下遇害,官府来了人请三郎和姨娘去一趟,有话要问。”
江厌辞随意地点了下头,示意知道了,神情中并没有任何意外。他又拿起月皊的外衫,继续帮她穿。握住月皊手腕的时候,江厌辞明显感觉到了她在发抖。
这胆子。
江厌辞抬眼瞥过去,可望见月皊那张毫无血色的小脸时,倒也收了笑话她胆子小的心思。
他慢条斯理地将月皊的外衣穿好,道:“不想去就不去。”
月皊慢吞吞地抬起脸,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可以吗?
她不太相信。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不相信江厌辞的话,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厌辞弯腰,掖了掖月皊腰后的被角。
他直起身吩咐:“今日江府若有人过来问话,尽数拦在门外。”
“是。”吴嬷嬷应着。
江厌辞不再留,转身往外走,跟着官兵离开江府。江厌辞所料不错,他刚走,江三爷瞧着这阵仗便赶过来询问,被吴嬷嬷板着脸拦住,没让进。
不多时,老太太也派身边人过来请月皊过去问话。吴嬷嬷仍旧给拦了回去。
月皊失魂落魄地坐在床榻上。花彤拿了早膳粥过来她也不肯吃,花彤好说歹说用胃里垫些东西才能吃药的理由哄着,她才吃了几口粥。
药,倒是乖乖喝了。
她在床榻上呆坐了良久,僵冷的感觉逐渐被屋内的高温缓和下来。她喊来花彤询问,得到的消息有限。她又让花彤去向旁人打听。
打听来打听去,只知道昨天夜里李潜死在自己寝屋。戒备森严的王府竟是没有一个人发现异常。要知道这些皇子们身边可都时时备着贴身侍卫的!今早伺候的人进屋才发现李潜身首分离地躺在床上,那流淌到地上的血迹都干了大半。
“还有就是……”花彤说,“我听孙福说五殿下血淋淋的脖子上,被放了一根白羽。”
这样的细节自然不是所有人都能知晓,孙福到底是有些门路,宫中也有关系不错的人脉,才能探到这一层。
“白羽?”月皊琢磨了一会儿,只觉得隐约有熟悉感,似乎小时候曾听说过的什么唬人段子里,曾提过什么人杀人之后会在尸身上留下一根白羽。
月皊没再多印象了。也顾不得去纠结这样的细节,担忧和惧怕丝丝缕缕缠绕着她。
她抱膝坐在床榻上,愁眉不展。
她不觉得李潜之死会和江厌辞有关系,可是他昨天晚上在端王府与李潜起了冲突,所有人都知晓。李潜这个时候出事,旁人自然要怀疑江厌辞。
要是官府的人不分青红皂白给三郎降罪怎么办?就像当初不分青红皂白将她抓走……
月皊越想越怕。
她抱膝缩在床榻角落,无声掉着眼泪,一颗又一颗。
“是我连累他了……”月皊一会儿责怪着自己连累江厌辞,一会儿想着自己已经出了事,若江厌辞再出事,阿娘该多难受呀?
模糊的视线里,忽然浮现昨夜江厌辞归来时的身影。他昨夜出去了一趟,回来时肩上的积雪堆湿了他的大氅。
月皊蹙了眉,湿漉漉的眼睛浮现疑惑——李潜之死会不会真的与他有关?
·
李潜之死,惊动了整个长安。
江厌辞跟着来江府的陈大人走,去的不是别处,正是宫中。显然,皇子遇害,圣上要亲自过问此事。
“厌辞!”
江厌辞刚入宫,还未进元乾殿,就被李漳喊住。李漳一早入了宫,还去了端王府一趟。如今这是趁江厌辞进殿前,以前等候在这里。
李漳抿着唇不言语,只微微皱了眉,用深沉的眼神询问着。
江厌辞望一眼李漳冻红的脸,道:“昨晚的车舆多谢了。”
李漳:……
李漳无语地收回目光,不再多说,和江厌辞同行进了元乾殿。
江厌辞望着远处宫殿漆红檐上的积雪,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让一旁的陈大人也惊诧他的从容淡定。
这是江厌辞第二次入宫。上一次也如今日一般,和李漳同行。那次是他刚回京,进宫承陛下授爵。从那一日起,李厌辞变回江厌辞。
圣上沉着脸坐在龙椅上,李潜的尸身蒙了一层白布摆放在厅中。昨夜于端王府参宴的人都在,包括三殿下李渡。
还有几人身穿官服,和去江府请江厌辞的陈大人一样,都是负责这桩耸人听闻命案的官员。陈大人并非主审,长了一张国字脸却生了一双犀利鹰目的赵大人才是这桩命案的主审。
纵然是狠心帝王,丧子之痛也让高座之上的九五之尊面带悲戚。
进了殿,江厌辞随李漳一起行了拜礼。
圣上挥了挥手示意平身,悲痛让他不太想开口。
赵大人迈前一步,盯着江厌辞,沉声开口:“臣奉命调查五殿下遇害之事,有几个问题。”
他顿了顿,见江厌辞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直接问下去:“五殿下昨夜在王府设宴招待友人,洛北郡王并不在受邀之列,却深夜造访杀人生事,可有此事?”
“陈六掳走我的女人,又谎称是从江府买的人欺瞒五殿下。劫持郡王府女眷为罪一,欺瞒殿下为罪二,生事离间我与五殿下为罪三。一气之下将其斩杀。”江厌辞说得坦荡,“厌辞知罪。”
一片寂静中,李渡抬眼打量了一下江厌辞。
赵大人微眯了眼,聚神盯着江厌辞的神情,以期发现些什么。他打破了殿内的安静,微提高了音量:“洛北郡王好大的气性,不愧是行走江湖之人!讲究个快意恩仇!”
江厌辞抬眼望过来,淡淡问:“所以赵大人遭遇此事会不动气,非常高兴地看着自己的女人被欺?”
赵大人呼吸一滞,又很快反应过来,逼问:“所以恩怨分明的洛北郡王归家之后还是未能消气,再次回到端王府杀害了五殿下!”
李漳侧过脸,有些担忧地望向江厌辞。
就连高座指上的圣人也抬起头,望向江厌辞。
偏江厌辞还是那个从容淡然的模样,他缓声道:“看来赵大人手上有我谋杀五殿下的人证和物证了?”
赵大人又是一窒。
他要是有人证和物证,已经直接让官兵将江厌辞扔进大牢,也不会殿前审讯。赵和正为官多年办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案子,从未像今日这般棘手。案发之地可是守备森严的王府,人证物证什么都没有。除了那根白羽,只查出凶手用的是剑。若说一刀下去将头颅砍下来或许不难,可是若用剑,要么是极其锋利的宝剑,要么用剑之人剑术了得,才会使伤口那个样子。
仔细检查过李潜脖子上整齐的伤口,以及检验了案发地,便验证了后者。昨夜有雪,李潜的寝屋内完全没有留下他人痕迹,窗户倒开着,凶手剑术当相当了得,赵和正揣测凶手根本未进屋,只在窗外挥了剑。
至于那根白羽……
赵和正皱眉。
那是羽剑门的标志。当年羽剑门的人仗剑行凶,每杀一人便会用一根白羽放在被杀者的剑伤处,任由鲜血将白羽染红。
种种迹象都表明昨日杀害五殿下李潜的凶手是羽剑门的人。可问题是,羽剑门十几年前一夜之间横尸满门,早已不复存在。
当然了,赵和正并没有排除江厌辞杀了人之后故意做出羽剑门杀人的假象。
他深吸一口气,不答反问:“听闻洛北郡王当初于万人敌军中救下大殿下,剑术高超,敢问师从何处啊?”
江厌辞抬抬眼,瞥向赵和正,略显烦意地问:“你见我用过剑?”
李漳开口:“父皇,儿子与厌辞相识三年,他向来使用一把重刀。儿子从未见他用过剑。”
这根本不需要李漳解释,众人皆知江厌辞刀法了得,没人见他碰过剑。甚至上次入宫时,圣上慨于他英勇无畏救下李漳,想要赐宝剑,也被他拒绝了。
他说他用不惯剑,软绵无力,不如刀顺手。
赵和正再开口,这次底气足些:“那么敢问您昨夜离府去了何处?将人带进来!”
进来两个侍卫,皆是昨夜巡逻之人。一个人说昨夜在九环街看见过江厌辞,一个人说在丹胜路见过江厌辞。
“小夫人受惊,我瞧着心疼。知她喜甜食,遂夜访玲膳阁,跟手艺师傅学做透花糍。想亲手做一些哄她开心。”他面无表情,用毫无情绪的语调说着。竟让殿内宫女不由望过来,竟生出几分百炼钢绕指柔的浪漫情绪而动容。
侍卫快步出去,去玲膳阁带人过来。
殿内却因为江厌辞的话,再次寂静下来。赵和正实在没想到听来这么个答案,见多了凶犯狡辩的他竟也一时反应不过来。
三殿下李渡慢悠悠捻着指上扳指,问了句:“可学会了?”
“太难。学不会。”江厌辞答得干脆。
殿内的一个小宫女忍不住笑了一下,惊觉失态,立刻跪地求饶,很快被两个小太监押下去。
一直沉默着的陈大人道:“郡王回京日短,与小夫人相识时日也浅,感情倒是深厚。”
赵和正接话:“对。这么草草几日的相处就能大雪夜出去学做糕点?”
“长得美。”江厌辞道。
赵和正张了张,一时无语。心道别看小郡王寡言少语,倒是每次开口都能噎死他人!
“赵大人问完了?那么到我了。”江厌辞突然主动开口,“都知道我与五殿下起了争执,五殿下当夜遇害,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就是我。赵大人是觉得我会冲动到这个时候杀人?若我当真是如此冲动之人,斩杀陈六的时候,为何不一并杀了李潜?”
江厌辞垂目,瞥向躺在地上的尸体。他目光坦荡,并不掩藏对李潜的不满。
掩藏了,反倒欲盖弥彰。
“本来今日要告御状,告李潜意欲强迫民女,让他蹲几年牢子。”
“赵大人,”江厌辞重新望向赵和正,“与其在这里盘问我,还不如细细思量是何人借机陷害我,还将羽剑门牵扯进来,到底有什么企图。”
江厌辞说完望向高座指上的圣上。圣上皱着眉,似乎陷入沉思。
后来官兵带来了玲膳阁的手艺师傅,确能作证江厌辞昨夜确实在他那里学做透花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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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厌辞与李漳一起走出元乾殿。两个人都沉默着,各有思量。
李漳今天一大早急急忙忙进宫,滴水未进,此时方觉得饿。他远远看见一排宫婢捧着糕点经过,也不知道要送到哪座宫殿。
他挥了挥手,叫停一个宫婢,拿了她端着的一碟白玉糕。一边吃一边走。他吃了两块,稍微垫了肚子,经过一处僻静处,他停下来,问:“厌辞,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江厌辞也跟着停下。
红墙绿瓦之上的皑皑积雪折了明媚的光落在他英气的面庞。他扯起一侧唇角,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道:“你猜。”
李漳被口中的白玉糕噎了一下,再一次由衷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这个义结金兰的义弟。
江厌辞回过头,微微眯起眼望着红瓦上的积雪,想起透花糍。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吃这东西,甜得齁人,不好吃。
有时候,立于危墙是最绝妙的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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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厌辞离开皇宫回江府时,觉察到有人跟踪他,显然赵和正对他的怀疑还没打消。他没直接回郡王府,而是去了九环街的玲膳阁,学做了大半日的透花糍,天黑才归。
最后回家时,提了一盒透花糍。
当然了,他提回去的这盒透花糍并不是他做的。
见到月皊的时候,江厌辞瞥一眼她哭红的眼睛,无奈将透花糍递给她。
月皊接过去却看也不看一眼,只眼巴巴盯着他,小心翼翼问:“没事了是不是?”
江厌辞颔首。
月皊还不相信,追着江厌辞询问了好久才放下心。见江厌辞要去沐浴,她才抱着盒子去外间吃透花糍。
透花糍可好吃,甜甜的。她尝出来这透花糍多加了一份糖!
江厌辞沐浴之后回到寝屋,月皊犹豫好久叩门进去,见到江厌辞正在收拾东西。
“行礼收拾好了?”他问。
她眸色一黯,嗡声轻嗯。
她记得江厌辞说今天要送她走……
江厌辞点头,道:“多带些棉衣,一会儿跟我启程去宜丰县住几日。”
月皊猛地抬头,睁大了眼睛惊愕地望着他。好半晌,她才小声问:“去哪?和你一起?”
江厌辞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回头望向她。立在门口的她纤细脆弱,带着病气。
“罢了,明日出发。”
月皊在门口呆立了一会儿,才慢慢翘起唇角:“三郎好好休息。”
她转身,江厌辞却叫住她。
“回来。”
望着坐在床榻上的江厌辞,月皊觉得自己好像应该明白些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她走过去,然后从床尾动作轻柔地爬进床里侧乖乖躺下,一动不敢动。
江厌辞熄了灯,在床外侧躺下,锦被一扬,覆在两人身上。
大被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