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祯陪着盛长裕和程柏升吃饭。
饭后,宁祯回了盛家老宅,程柏升和盛长裕回督军府。
盛长裕把怀表反复看。
程柏升忍不住笑:“原来那次和孟昕良打架,是因为怀表?”
盛长裕不理他。
“他的怀表,也是宁祯送的?”程柏升又问。
盛长裕:“你很聒噪。”
“他的怀表已经坏了,你还心烦什么?”程柏升问,“你知道宁祯很谨慎,既然嫁给了你,她是你的。别多想。要是疑神疑鬼,反而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盛长裕没言语。
他突然没头没脑问一句:“柏升,咱们十年前在做什么?”
程柏升:“我十五岁去了德国,三年才回来,差不多就是十年前的事了。你那时候,搞私库吧?发了疯似的圈地盘、打土匪。”
又说,“知道祥云寨富得流油,大帅不让你碰,非要打,差点废了一条腿。”
还说,“大帅的地盘,有一半是你打下来的。金库堆成山,才消停些,你那时候像个疯子。”
盛长裕仰靠在车座里,听了程柏升讲往事,没有心酸,也没得意。
他微微晃神。
原来那时候,他心里的怨气大到无处发泄,根本没有看到佳人的眼睛。
他真的没见过宁祯吗?
也许是见过的。
在他眼里,红粉骷髅,远远没有金库诱人。
他迫切想要钱财、势力,想要站稳脚跟,想要厮杀来消磨自己满腔的愤怒。
他的世界是灰色的,什么都一视同仁。
盛长裕捧着这块怀表,没言语。
又过了两日,程柏升亲自往老宅送粽子等端阳节礼,还跟宁祯聊了聊。
“宁祯,你和孟昕良认识快十年了啊?”程柏升问。
宁祯:“不是很熟,他跟我大哥认识快十年了。我们是小孩子,和他没怎么说过话。”
“对,上次你也是这样说的。”程柏升笑道。
宁祯:“是督军问了吗?我可以解释给他听。”
“没有。督军他突然听到你们提十年前,还问我,他十年前在干嘛。”程柏升笑了笑。
宁祯:“做少帅,无法无天的闹腾,成天被大帅打。以及,玩女人。”
程柏升:“……你听谁说的?”
宁祯:“偶尔听哥哥们说,少帅又闯祸了。”
她记忆里,她父兄提到盛长裕,都是这个人混不吝,又干了什么让大帅跳脚的蠢事。
盛长裕的二姨太繁繁,在他身边也快十年了;他和苏晴儿的往事,也过去很多年。
他身边莺莺燕燕,热闹非凡。
“……没有,长裕做事还是很刻苦的。要不然,大帅去世后,他才二十出头,也接管不了军队。
这几年没出过大乱子,能把老将们全部镇住,你就该明白他之前在军事上多辛劳。
被大帅打,那是常有的。大帅没什么学识,也是十一二岁入伍,一身彪悍,教孩子除了打也没其他方法。对他寄予厚望,格外苛刻,长裕如今自己做了督军,才明白大帅当年的苦心。
玩女人更是没有的事。这些年多少美人计,他生怕入套毁了自己的基业。他是无依无靠的人。长裕在这方面很克制。”程柏升说。
宁祯:“原来如此。”
她对往事没什么兴趣。
她对盛长裕也没什么好奇心。
程柏升怎么说,宁祯就怎么听,不猜疑,也不过心。
“宁祯,你是个聪明人,很多事不需要我多说。咱们是朋友,真心就行了。”程柏升道。
宁祯:“我们是朋友,柏升。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和督军好。你希望我们和睦。”
“我有时候很担心自己立场太偏,说得话叫你不舒服。”程柏升笑道。
宁祯:“你忠诚于督军,这是你的人品优秀。我不是不分好歹的人,我都明白。我只看结果,你做每件事都帮到我了。”
程柏升舒了口气。
时间慢慢往前,盛长裕这次回城,静养了好几日,睡得比平常多,明显感觉身体舒服了些。
他又去复查。
军医说他康复得挺好,只是最近两个月别做太过于剧烈的运动;烟酒适量,别太劳心。
盛长裕记下了。
他从军医院回来,直接来了趟老宅,给宁祯买了新鲜的樱桃。
宁祯道谢,又对他的突然来访很诧异:“督军只是送樱桃?”
“路过。”他道。
目光往楼上看了眼。
宁祯在心里告诉自己,赶紧叫他过来歇一夜,把这件事做完,两人圆房。他高兴,她心里也少一桩事。
可她开不了口。
怎么说也不算是小事,宁祯心里慌得很,没办法像吃饭喝水那样轻松自然提出来。
她这么一犹豫,盛长裕已经站起身:“我去趟姆妈那里。”
“好。”
“你跟我一起去。”
宁祯:?
她不想啊。
不过上峰开口了,不想也得去,宁祯只得同意。
老夫人对他们俩突然到来,也是微微蹙眉,并不欢迎。
盛长裕坐下,佣人倒茶后退下去,他开口就问:“姆妈,三姨太呢?”
“回去了。我叫了她来。”老夫人说。
她派佣人去请。
闲话几句,三姨太来了。
宁祯知道,盛长裕要找徐芳渡算账。毕竟在姚家的事情里,徐芳渡牵扯太深。
徐芳渡可能太过于信任姚家的人,没替自己善后,结结实实落下了把柄,把自己砸坑里了。
现在盛长裕要找她的麻烦,老夫人都不好替她说情。
“阿渡,这是一张支票,一共一千大洋。”盛长裕说,“当年答应了你父亲,会好好照顾你。
这一千大洋,足够你半辈子衣食无忧。从这一刻开始,你不再是我的姨太太。你想去哪里,都随便你。”
宁祯诧异。
老夫人心头一梗。
徐芳渡呆了又呆。
她忍着没哭,立在盛长裕跟前:“裕哥,我出去没办法谋生。世道这么乱,我活不下去的。”
“你自己想办法。”盛长裕道。
老夫人:“你这不是要逼死她吗?”
“她犯的错,早该死千百回了。我一次次放过她,如今她伙同外人算计夫人,她不该死吗?”盛长裕问。
老夫人:“她犯了什么错?我们只是路过那里。”
屋子里陡然安静。
宁祯知道,盛长裕处理徐芳渡的办法,考虑的不是她,而是她父亲。
上位者需要顾念太多,左右都要照顾到。徐芳渡的父亲因盛长裕而死,这份恩情足够她作一辈子。
又有老夫人保她。
“……姆妈,不如叫三姨太还在您身边,把钱捐给慈善堂,做点善事。往后她不再是盛家的姨太太,也可以在您身边伺候。”宁祯突然接话。
徐芳渡猛然看向宁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