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入玉蝶

二人离开后,陈帝看着皇后,她发红的眼眶已经消下去了,“陛下,绥儿她还小。”

“嗯,她心里念着祝家,即使无人为祝家姓,恐怕她今后还是会想留个祝姓的。”陈帝以他阅人无数的经验看得出陈绥的一切心思。

小儿玩闹,松指可允,他不计较这一遭。

那个替她传话的宫人又何尝不是自己的掌心松出的小缝。

夜……

烛影晃动在墙上印出两道身影,坐在椅子上的女子紧紧的抓着跪在地上的女子的手,她神色狰狞发狠,“你说为什么,为什么她还能找到自己的女儿!凭什么啊!!!”

说着,说着便发出了嘤嘤的哭声……渐渐被淹没在无边夜色里,寂寥而无奈。

随着陈绥的身份落定,她跪在奉先殿内,磕拜着列祖列宗,看着自己的名字刻上玉蝶,那个叫陈锦宥的名字独属于自己,她一身公主吉服,跪拜过帝后。

九公主陈锦宥便宿在了德仪殿,成为了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中一个小小的主子了。

宫内外都知道皇后娘娘早些年生了双胞胎女儿,大女儿素来体弱,自幼在寺庙里养着,说是能安康过了十四岁的话身子便是慢慢好起来,这才接回宫里来。

原来的九公主便行十了,与此同时,尚书大人的养女在三个月后暴毙而亡了。

直到她坐在德仪殿时,陈绥这才回过神,她不再是祝绥或李绥了,她又一次改了姓。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九公主,宫外倒还好,可是宫里却掀起了满城风雨。

没有谁不好奇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公主。

因为在宫里的旧人都不曾听过皇后有双胞胎女儿!

在平静之下,不乏去德仪殿打探的人,陈绥甚至都能察觉到哪些人是进来德仪殿打探消息的。

被封为公主的陈绥住在陈今安隔壁的德仪殿里,如今一切已尘埃落定,她身边除了紫堇,还有个叫青儿的宫女,是周昱安排进来的人,前日她突然就说联系不上宫外。

她心里有些焦急,距离中秋节那日她已经入宫住了十二日了,而她认祖归宗也过去二日了,如今又联系不到宫外,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可是陈帝查自己时查出了什么,周昱、祝儿、清月三人可还安虞?

心里念着宫外的消息,她这几日一直窝在德仪殿,除了日常同陈今安一同去给皇后请安便没有出过门,一日三餐陈今安都会来德仪殿陪她用。

她依旧不大爱同陈今安讲话,陈今安大多自言自语说着宫里的一切。

……

一座华丽的宫殿里,少女倚在窗边,她一身粉色的衣裙衬得脸颊也粉嫩嫩的,一双杏眸里眼波荡漾,青丝半披在脑后,发髻上还簪着一个碧透的玉簪,已然可观得一股矜贵之气。

在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宫女,午后的时光有些寂静,入宫将近半月,她仍然不习惯宫里的一切。

在这座用金银玉器堆砌起来的四角笼里,总有几分孤寂和落寞,又似乎这一切都和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她看着身边站着的宫女,门外守着的太监,以及宫道上偶尔路过巡视的侍卫。

一手支颐,她的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精光。

此前便知道宫规森严,没曾想入宫前被迫习的那些‘用一时’的三脚礼仪竟成了她如今在宫里行走的一道保障,让她安生度过了这么些时日。

眼睛捕捉到窗外屋檐下的一个宫女走过,陈绥看着她放在腹前规矩的双手和大小一致的步伐,她垂下了头。

心底还是想着阿昱究竟出了什么事,别是皇帝查自己身边的人查到了周昱什么事,可当下自己竟对他的身份无再多的知情,一时间也显得无措。

周昱是她在尚书府的侍卫,说是侍卫不如说是玩伴,二人背地里在尚书府内胡作非为、各种闹腾,胆大得很,常常只是小打小闹,更多的是偶尔偷溜出府建立明烛楼到后来慢慢发展起来的时光。

在李府时祝儿便会跟在身后偷笑着,而清月则是摇摇头去备着各种伤药。

说起周昱,陈绥不禁想到了印象中那位不苟言笑的少年。

以沉稳或文雅来形容总有亏欠,他身材修长、酷爱黑衣,反正自打陈绥入了尚书府便不再见他穿过其他颜色的衣裳,在那一袭黑衣上绣着的黑纹,不用手去摸一摸都难以察觉到上面的纹理。

累年束起的长发往往用一根黑布绑着,一双剑眉及深不见底的眼眸,手里永远拿着一把银色的剑,那是他身上唯一的颜色。

他身上有一种不属于十八岁少年的成熟感,但又隐隐能看出几分稚嫩在里面,一双眼睛里偶尔闪过的沧桑。

平时他一双眼眸在脸上显得格外漠然,面上的线条分明,添了几分凌厉。

立,如孤傲的鹰,又因他素喜黑衣,常常隐在黑暗之中。

但更多时,他总是戴着一张黑色的面具,遮住上半边的脸,只露出那一双看不到底的眼睛。

陈绥常常想,这样的少年又怎会甘心来做自己的侍卫呢?

他若是去考武状元定也是未来的大将军的。

应当是恣意飒爽又清风朗朗的少年郎,他应当是鹤立鸡群的。

那年的偶遇,是她的缘,也是他的劫。

她的阿昱,在她身边,始终太委屈他了呀。

倚在窗边的身子微微发颤,再有一阵风带来,她娇小的身躯摔在地上,身边的宫女惊呼着跑过去,“公主!”

陈绥生病了。

这一病很重。

在梦里,她只看到了祝家大院,恍惚间,她似乎感觉到夜里冰冷的水浇在身上的寒还有不尽的火海焚烧,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徒劳一场空。

朦胧中,她的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周昱,公主还未醒吗?”

周昱?

陈绥这一病,病了七八日,她没想到,睁开眼真的瞧见了周昱。

清晨的阳光格外舒适,她抬起眼,撞入眼眸的是周昱那深邃的眼以及半边黑色的面具,一袭黑衣还有那熟悉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