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悠接过江凝递来的筷子,两人一边随意聊两三句,一边吃着渔粉。吴悠很喜欢食堂的这家渔粉,吃了很多次仍不觉得腻。
江凝则一向不挑食,她吃东西总是斯斯文文的,也看不出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但即使是吃饭,她的眼神也没离开过坐在她对面的吴悠。
因为她的脚伤,她们肯定是吃完饭就要回寝了。吴悠贪恋和江凝单独相处的这种感觉,忍不住筷子放慢了几分。
虽然一顿饭两人吃得并不快,现在天色更晚了些,食堂里人渐渐少了,也不用担心是不是占了位置。
江凝把用完的餐具放回回收处,又带了瓶水回来让吴悠吃药,还不忘嘱咐她每样药该怎么吃。
吴悠听着江凝介绍完,她数清了药片,一下全都倒进了嘴里,就着矿泉水全都吞了下去。吴悠的动作太急,一口水猛地咽下去,险些呛到自己。
江凝看着她的动作,无奈地说:“别这么急,小悠。”江凝说着,抬手抹掉了吴悠嘴边的水痕。
“坐过来好吗?”吴悠把药盒和水瓶放到桌上,她拍拍自己身边的座位,一脸期待地看着对方。
用这样可爱的表情提出要求,简直没人能拒绝。江凝在吴悠身边坐下,笑着看她。
吴悠靠了过来,江凝只觉肩上一重,她挑了下眉毛。
吴悠挽着江凝的手臂,依偎在江凝肩上,满足地说:“喜欢你。”
“乖,我也喜欢你。”江凝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说着。
吴悠在江凝的肩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掏出手机给江凝看柳慕慕发在她们聊天群里的照片。
“她拍了好多你和我的照片啊。”吴悠浏览着那些照片,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但她却想起了另一件事。
吴悠把这件事当笑话讲给江凝听:“柳慕慕写过咱们的同人文,好像还小火了一把。你知道这件事吗?”
两人腻在一起,直到食堂安静下来。人们一个个离开,空座位从窗边蔓延到白墙尽头,各个档口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食堂就要歇业了,江凝不得不提醒吴悠:“现在天色已晚,咱们该回去了。”
吴悠知道现在该走了,可仍然不舍得,她扣住江凝的手,只说:“我想和你多呆一会儿。”
江凝抵着吴悠的额头,对她轻声说:“我也想,但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能见面的,咱们还有很多很多个明天。”
“不,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能抓住的只有现在。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会不喜欢我。”吴悠抓着江凝的手臂,神色有些凝重。
乍一看像是痴心错付的好姑娘在路上撞见不负责任的渣男,生怕他再次跑了。
吴悠说到两人有分开的可能时,表情虽然比谁都难过,但神色极为认真。
江凝本来觉得两人刚在一起,吴悠只是贪恋这种相处的甜蜜。但仔细看吴悠的反应,就能知道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
吴悠是真的在担心。
“我会一直喜欢你一直陪着你的。”江凝认真地说,“你在害怕什么呢?小悠。”
吴悠看见过孙姨将江鸣和他男朋友赶出家门的场景,听见过同学们对同性恋者充满恶意的低语,承受过老师质问的眼神。
整个社会都在告诉她:异性之间的爱情才正常,你就应该被绑在火刑柱上。
同性恋者出生的那一刻就带着手铐脚镣,就是天生的罪人,闹市一过,人人冷眼。只有隐藏身份才能活的像个普通人。
吴悠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轻声问道:“你觉得我们这种感情,真的能长久么?”
食堂档口打烊,明亮的灯光一盏盏熄灭。吴悠的眼神随着那些熄灭的光暗了下去,像是幽深的枯井,看不见半分光亮。
江凝被吴悠眼底布满的绝望刺痛了几分,她紧紧握住吴悠的手。吴悠的双手冰凉,即使有意去为她暖手,仍毫无作用。
“对于你担心的这个可能我说什么都是无力的。”江凝叹了口气。
食堂的灯又关了几盏,只留着楼梯口和角落里的灯供人行走。吴悠和江凝都被黑暗笼罩起来,两人沉默着,谁都没有说话,一时间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来气。
江凝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咱们来打个赌吧,吴悠。”
吴悠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江凝有此一言:“什么?”
“赌我和你一辈子都会在一起。”江凝说。
江凝透过黑暗的遮掩,看见了吴悠怔住的表情,继续解释道:“既然你不相信我们之间的爱情也可以很长久,就算向你申明我对你的爱,可能你也只会当做一时的甜言蜜语吧。与其这样不如让我用行动来证明。”
“我赌十年二十年后……不对,等咱们老的走不动路的时候,我还会在你身边。”江凝说着,目光灼灼,像是黑暗中燃起的篝火。她的火焰明亮,点燃了吴悠的希望。
“好像打赌要有赌注来着。”她又做出思考的表情,沉吟片刻才说,“要是我输了的话,就让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上别人,并且孤独寂寞的死去。”
“要是小悠输了的话……那就在我老的走不动路时帮我推轮椅吧。”江凝说着,俏皮地笑了笑。
吴悠只觉这个赌注格外荒谬,两者之间丝毫不对等,根本不像是江凝的作风。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然而笑着笑着,脸上却挂满了泪珠。
“你是笨蛋吗江凝?万一以后我把你甩了,这些糟糕的诅咒不还是落在你头上。”吴悠一边擦眼泪一边训江凝道。
江凝帮吴悠擦干脸上的泪痕,把她抱在怀里笑着哄到:“小悠怎么会让我承受这种诅咒呢?你明明最喜欢我了。”
“好啦,别哭,再哭就不好看了。”江凝捧着吴悠的脸,轻轻吻去脸上的泪珠。
江凝好不容易哄好吴悠,她拉着吴悠的手扶着她站起身:“咱们要是再不走的话,食堂大爷该来赶咱们了。”
吴悠被江凝搂着,一步步慢慢挪到楼梯口。楼梯口堆了些杂物,有些不方便行走。吴悠正想着该怎么绕过去的时候,突然听见江凝开口。
“要不我背你吧。”江凝揽着吴悠的腰,对她又一次提议道,“现在也不用担心被谁看见了。”
眼角尚带红晕的吴悠吸了吸鼻子应了,乖乖由着江凝背着她下楼。
吴悠拿着装着水和药的袋子,贴在江凝身上。
从记事到现在吴悠印象里自己还没被人这样背过。江凝下楼时脚步一顿一顿的,吴悠有些紧张,双手不由得搂紧了对方的脖颈,
吴悠把脸贴在江凝的脖颈间露出的皮肤上,声音低低的说:“江凝,我不想告诉她们我和你在一起了。”
“好,你不想说咱们就不说……让她们自己猜去吧。”江凝走到最后一个台阶,轻喘着气说。
听见她这么说的吴悠勾了勾嘴角,她似乎知道了为什么古代的宠妃很多都恃宠而骄,因为被人宠着的感觉真的挺好。
“都走完了这段楼梯了,你把我放下来吧。”吴悠说着。再往前走出了食堂就会遇到人了,夜跑的人不少,让人看见她被江凝背着多尴尬啊。
要是不巧撞见了柳慕慕,估计她的文章又有新内容了。光是想想,吴悠就害羞地把脸埋在了江凝肩头。
江凝却拒绝了:“没事,我体力还可以。”
出了食堂,外面风有些凉。为了尽快回到寝室,江凝抄了近路。小路上灯有些暗,但反倒多了几分情/趣,有几个学生在空地上打羽毛球,也有人在夜色之下散步。
吴悠不想被人看见,一开始还害羞地把脸埋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江凝温柔的声音却在此时唤了她:“小悠,抬头。”
吴悠顺着江凝声音的指引往头上望去,情不自禁地哇了一声。“没想到这边能看见星星。”
“这里比较暗。”江凝说,“所以才能看见星星。”
吴悠仰着脸盯着星星看了半天,也瞧见了那些散步和玩闹的人。
吴悠没有继续躲闪,她意识到,那些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注意到是不是有个女孩背着另一个女孩走过去了,或者注意到但也完全不在意。
星空可以被忽视,两个人也可以被忽略,自然没人在意这两个女孩是不是爱慕着彼此。
吴悠抬头再看看夜空,有些释然了起来。
似乎她在意的仿佛天都要塌了的事情,在万千世界之中,渺小的就像是广袤夜空中的一颗星星。
如果这样想的话,她只要尽情燃烧,发光发热就好了,哪用管得着别的人怎么看呢?
就这样,吴悠被江凝从食堂一路背到了寝室楼。
“要不是走廊里人太多,我会给你一个晚安吻的。”江凝说着,伸手过来摸了摸吴悠的头发,“晚安,做个好梦。”
吴悠笑了笑,对她说:“你也是,好好休息。”
两人各自回寝时,吴悠还不忘叫住江凝:“明天别忘了来找我。”
“当然不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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