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雉留在咸阳, 这位少女当了严子的助手,她大大方方地换上女装,入了咸阳学宫,一边听学,一边向学宫里的各位博士讨教。
她的出现让学宫一时都有些不安,这个时代能名够游学的大多是男子,这突然出现的少女让很多人都蠢蠢欲动, 毕竟是严子之徒,若能与她成亲, 必然能跻身朝堂之上。
可吕雉却是淡泊有礼, 从不与人有学术外的接触, 偶尔有人调戏她,也只是置之不理, 不为所动。
她每日都会将自己听到的,了解到的记录下来,自己思考后,会于次日把不懂的总结下来,向严子讨教。
严江也没想着藏私, 能解释的都告诉她了,解释不了的, 就让她自己琢磨, 偶尔被人找又分不开身时,就让这姑娘当传话筒,在咸阳各部门里来回。
吕小姑娘任劳任怨, 做起事来也细心准确,让严江很满意。
更让严江意外的是,吕雉混了一段时间学宫,居然发现了商机,她找相里云将先前的织机做了出来,约着张苍相里的云萧何等人开了一个纺室,邀请周遭的女子来他的纺室做工。
吕雉对此分析清楚而透彻:“学宫虽有补贴,但贫寒士子大有人在,多有人拖家带口而居,与其闲置,不如用来。”
那些士子无地可种,咸阳消费又不低,一个人供全家就穷得吃土,她这是做好事呢。
结果如她所料,愿意入织布者众,完全不愁销路。
张苍对这位师妹非常有兴趣,经常找她研讨,相里墨也对她多有照顾。
看她渐渐安定下,严江放下心来,将心思扯远,思考着是北边呢,还是南边好。
北边的匈奴之地没什么好玩的,草原野马当年在阿尔沙克那看得挺够。
南方还有云贵川两广之类的巨大地域没去。
但这些地方就超远了,而且山高水远林密,阿政一定会不满。
可最近都是些地方政务,超无聊的。
严江喝了一杯豆浆,觉得淡了,又加了一点红糖。
但红糖有点异味,破坏了豆浆原本的香醇,让他有点皱眉,于是准备回头试试过滤,弄点白砂糖出来。
就在他思考去哪玩时,一道紧急军情送到了旁边的秦王手中。
秦王仅仅是看了一眼,便猛然拍到桌上。
那声音太重,惊得花花猛然坐起来。
严江微微皱眉,将书信拿起。
这是九原郡的紧急军情,匈奴的头曼单于见代地空虚,带入十万大军南下,攻打阴山以南的赵国旧地。
“有些麻烦。”严江略略思考,坐到阿政身边,“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消消气。”
“若出兵……”秦王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挑衅,强忍着怒火,道,“云中若失,再想拿回,便难了。”
九原、云中两地是赵长城两个出口,若是失守,想再拿下来,绝不是几万人就可以平定的,必然要数十万大军,可塞外之地,大军便不是那么好去了。
行军越远,耗费越大,关中六国之地,之所以可以动不动就可以征发二三十万大军,就是因为补给容易,水路发达,战争周期短,可关外之地用兵便大不相同。
云中九原两地根本没多少田地,就算有茶马道,北方至匈奴的后勤线也太长了,而且山高水远,从咸阳运粮到那里的损失比达到了恐怖的二百比一,支持大军攻入草原,太过耗费了。
再者,攻齐在即,秦国无暇也没有钱粮去夺回河套之地,只能生生吃下这个闷亏。
“但如今已经不来及了。”严江叹息一声,“旬月之前,你便兴兵向齐地聚集。”
就便立刻从关中征兵,到九原郡也要至少两个月。
秦王政这些他都懂,但正因为懂,才更加愤怒。
秦王政十六年末,秦王调集的齐国附近砀郡、东郡、巨鹿、燕代之地驻军二十万人,由蒙恬领军,向齐国开拔。
蒙恬带着一只百人兵马,直赴大兵集结的齐国边境灵丘。
出兵之时,秦王亲自势师,当真是少年得志。
这新手上路时,李信看着他领兵远去,目露忧郁,仿佛一座望夫石。
他内心是痛苦的,若不是他攻楚大败,这领兵灭齐的人,本应是他的。
“你就那么想打仗吗?”严江从背后拍了他一把。
李信一脸颓废悲伤:“王上此次封了王贲通武侯,赐田宅无数。这次出征,我盼了许久,其实……唉。”
他终是长叹了一声,王贲王翦父子连灭赵、魏、燕、楚四国,连出两侯,封无可封,王上是不可能再让他们去灭齐的,他很想把握住这次机会,这些日子也都反复请战了,可是王上终是不再用他了。
他其它想过找严江帮忙,但是却还是放弃了,这种事情,很容易引来王上猜忌江兄。
可是一想到齐国一灭,他便无用武之地,感觉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其实论军功,也不是没有。”严江看不下去,给他打强心针。
“嗯?”李信睁大眼眸,目光炯然,“你有什么消息,快快说来。”
“前两日子,王上收到消息,”严江淡然道,“匈奴南下,占了云中、雁门之地。”
李信险些惊呼出声:“真有此事?”
严江点头,代地地动,云中雁门亦损失巨大,那里的代国守军大多拥兵自重,匈奴便趁机夺了河套,也是黄河几字形最上那一横所在的河套平原。
秦王知道这事时,整个脸阴得几乎滴下水来。
“随我来吧。”严江低声道。
李信立即跟上去,整个人都激动了。
……
咸阳殿里,严江坐在案前,指着自己画出的地图,对着李信和一边的秦王谈道:“牧民逐水草而居,在汉、咳,在中原人看来,是居无定所,其实不是,草原的河流改道、牧场丰茂之地,其实都有大至位置,只要不在其上迷路,便可的战而胜之。”
他指着图上的几块草场,分析了各步族主力可能迁移的路线,然后提出了亲自去看看的意思。
闻此言,秦王政凝视他许久,严江回以微笑,四目相对间,仿佛有火花四溅。
李信几乎缩到了角落里,想把自己藏起来。
终于,秦王淡然道:“既然你举荐李信,便先教会他你那观星测路之学,再去亦不迟。”
严江看向李信,想到他后人李广的迷路基因有可能是祖传,于是点头:“可。”
李信已经输过一次了,要是像他孙子李广一样在草原里迷路上几个来回,怕是要被拉去修长城啊。
小心为上。
秦王泰然自若地遣退李信,凝视着的阿江。
“阿政~你真好。”严江坐到他身边,轻轻咬了他耳尖。
秦王眼中有精光闪过,轻哼道:“那是自然。”
花花的看着两只两脚兽又粘到一起亲亲抱抱,无聊地趴下身子,甩甩尾巴。
它是一只中老年虎了,要学会自己玩。
然后严江发现自己被困住了。
“说过多少次了,高度角带入公式,还有勾股计算……”严江感觉自己头要秃了,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东西李信就是学不会呢?
李信也很苦啊,严子这原理真的太深奥了,不但要懂算术,还要会画图,还要懂得算勾股,这简直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啊。
不合格的老师就这样与不合格的学生相互伤害,整整一个冬天都没能教会。
严江只能神情憔悴地飘回宫廷,幽灵般回到秦王身边。
秦王面带微笑,半点不见王者威严,他温柔体贴地放下奏书,上前握住阿江的爪子:“累了吧?”
严江感觉到了委屈:“这么简单的东西,他怎么就不会呢?我难道还要从加减乘除教起吗?”
“这世上本就是愚者众,贤者希,”秦王温柔地劝慰道,“阿江切莫着急才是。”
严江微微点头:“也对,世上聪慧如你者,千古难见,或许是我要求太高了。”
秦王一脸爱莫能助,只为他遗憾。
但是李小信学不会他就不能出去啊!
严江试探道:“阿政~”
秦王点头应他。
严江温柔在他耳边道:“既然他学不会,不如寻个聪慧的来教,反正向导也不一定硬要将军啊~你说对不对,阿政~”
他的声音缠绵甜美,勾住王的脖子,用一种暧昧的力度,给他捏肩揉颈。
秦王眸色微暗,却是淡然道:“此言有理,既然这李信如此不堪造就,待齐国事了,寡人便换蒙恬来学。”
严江手指顿住,纠结了数息,放开手,终是叹息道:“算了算了,我再教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