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西回屋后,我趴在被窝里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满脑子都是智子。我想起曾几何时,被乙太郎劝酒后的夜里,自己也是以同样的心情想着纱代。那时我还没去过绵贯家的地板下,还不曾听过智子的声音,仅仅是在堤坝前看到过她。在沿海大道上,智子总是骑着白色的自行车由左向右,风轻柔地吹拂着她的头发。
第二天早上醒来后,或许是因为无事可做,我又开始不停地想智子。吃了早饭,浑浑噩噩地度过半天,又吃了午饭,接下来便是等待肚子变瘪,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到了晚上,就盖上被子睡觉。紧接着,早上又来临了,我又度过了毫无变化的一天。
第三天晚上,田西像往常一样来到我的屋里,我便再没时间沉浸在感伤中了。
因为我听到了这样的事。
“做那种工作的女孩子也是各种各样啊。”
“是啊。”
“有像小菖蒲那样为了给父亲还债做这一行的,也有为了给丈夫还债做这一行的,还有实际上是保姆,或是身体什么地方有文身的人。”
“有文身的人店里也会要?”
或许是田西打算换换口味,相对而坐的我们之间放着他带来的四罐烧酒,而不是啤酒。田西不说话的时候就会大口喝酒。从鼻子里冒出酒气后、田西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
“主要还是看长相。小菖蒲说,就算有文身,只要长相身材不错,要的店还挺多的。她还说她所在的店里以前还有身上有伤痕的姑娘呢,不过现在已经去别的店了。”
“伤痕……”
这让我想起和智子仅有的那次亲密接触时看到的她的肌肤。
“小菖蒲说不知道那个女子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伤疤,肚子和大腿上都有很多像是抓挠过的细痕。”
就像不经意间手触碰到的地方有一个薄薄的小镜子一样,我立刻屏住呼吸,看着田西。
“是在待命的房间里,那个姑娘换衣服的时候,小菖蒲看到的。那个姑娘倒的确是身材苗条肤色白皙,很漂亮。要是长得不行,身体还有伤,店里肯定不会要了。”
说到这儿,田西停下来,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怎么了?至于这么惊讶吗?”
见我没作声,他便更加得意地讲了起来。
“小菖蒲倒是没问那姑娘是什么伤。你想啊,在那种店里,姑娘们也不会多谈。不过小菖蒲说可能是前男友或前前男友弄的。SM那种游戏,好像不少人喜欢,我倒是挺讨厌的,你也是吧?”
有一种说法叫命运的作弄,而大多数情况下,在当事人看来,这根本不是用“作弄”所能形容的,和智子的相遇是如此,乙太郎的事是如此,那场宿营地的火灾也是如此。如果那天夜里田西偶然对我讲的话也是作弄,那性质就太恶劣、太过火了。
我将手伸到脑海里,将挤在里面的问题中最先想到的几个抓了起来。
“是什么时候的事?她说看到那姑娘伤痕的时候。”
“有一阵子了。两个月?不,大概三个月之前吧。”
“那个人现在在哪儿?”
“我不是说了嘛,到别的店去了。不是delivery health,而是那种固定店铺的。喂,友友,莫非你喜欢有伤痕的?”
或许是因为我的眼神,田西吃了一惊,挺了挺上半身。
“你能告诉我那个人所在的店吗?”
我有着难以理解的确信。虽然将“确信”的事用“难以理解”来形容有点奇怪,可我那时的心情无法用其他话语表达。
田西努力回忆店名花了一点时间,而确认店名是否准确所花的时间就更长了。
“对,是那家店,没错。”
“地点在哪儿?”
“池袋。”
我犹豫了一整天。
当我下定决心,拿着没有还给田西的钱走出门时,已经过了第二天晚上九点了。田西告诉我的店名十分恶俗、荒谬,就像中学生想出的笑话。出了地铁,在风俗街绕了三十分钟后,我终于发现了那家店的广告牌。
店员立刻明白了田西说的那个姑娘是谁。“皮肤有疤痕”,当我抱着必死的决心说出这句话时,店员指向并排挂在墙上的照片中的一张。半裸的女子背对着我,一边两手撩起头发,一边回头看。所有照片脸的部分都用白色的贴纸贴住了,那张照片也一样,上面用手写体写着“secret”——一定是智子!我在大厅角落里对墙伫立,侧脸能感受到店员投来的目光。我长时间盯着照片,然后口齿清晰地点了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