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下午4点50分,阿布·格里斯基——旧金山刑侦处的头头——跑去和德温·居尔聊天。居尔坐在桌旁,桌上堆满了凯文·卡森案件好多年前的审判文档。
格里斯基的行为举止往往让人有点抵触心理。他的眉毛从形状不够规则、摄人心魄的眼睛上方一直伸出来,和他黝黑的皮肤相得益彰,让人心惊胆战;突出的鹰钩鼻似乎从之前的伤疤中找到了伙伴,伤疤一直划过了双唇。同事们一直以来都拿他是否会在某天挤出哪怕一丁点的笑容来打赌下注。
“一切进展如何?”他问道。
居尔正沉浸于证词之中,闻言愕然抬起头,同时赶忙把双脚从桌上拿下来,放回地上。
“说到你的进展,”格里斯基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该把它拿走了。”
“我想快有进展了,”他指向那堆文件盒,“这碍事吗?”
“我没听人说过这样的话,可你得承认,这有点破坏风水。发现什么了吗?”
“没发现什么。”
“你在找什么特别的信息吗?你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上面?”
居尔犹豫了片刻,然后把活页夹放在大腿上,“有人投诉我了?”
格里斯基坐到旁边的桌子上,“我刚接到维·拉皮尔”——维·拉皮尔是警察局长——“的电话,他也是接到了已退休的地方助理检察官费里尔·莫尔的电话。莫尔两次审判过你手头的案子,并且显然和你的好友怀亚特·亨特昨天早上谈过了。今天整整一天,他都很着急,似乎认为我们要重审该案了。”
居尔吸了口气,“阿布,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不是重审,此案一直未能结案,因此不能算重新开庭。他们没能定罪,案子不了了之。我觉得莫尔先生真是个古怪的老头,时间多得没事干。”
格里斯基举双手赞同,“德温,里面可能藏有真实情况,可他似乎有关系,也有能力把政治丑闻捅到上层那儿去,结果局长就问我在财政预算这么紧张的时刻,我在这个案子上花了多少时间。如果花了时间,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找不到一个很好的答复。”
“花了两个小时,”居尔说,“也许有三个小时。”
“加上用在实验室,来检查有人送给你的那部手机的时间?”
居尔竖起一根手指,“好吧,阿布,最多两个小时,而且你同意过的。”
格里斯基咬紧嘴唇,“我知道。还是局长说的那个问题:为什么在这件事上花那么多时间?我们已经安排了人手,你知道的,来处理陈年的积案,你又不是其中的成员。”
“因为我有可能发现上一次漏掉的信息?”
“是上两次。我想,我们一致认为没有漏掉任何信息,是陪审团不给力。这话听起来耳熟吗?”
居尔迎着格里斯基的目光,“你要我放弃?”
“我不想让别人认为我们花着纳税人的钱,却在为私家侦探干私活。”
“这是公开审理的案件,你同意我在上面花几个小时。”
格里斯基点点头,“我确实同意过,你已经在上面花过几个小时了,对不对?”他举起一只手,“看着,德温,我不会干涉你的私事。周末到了,你会从实验室那里搞到关于这部手机的任何情况,亨特先生可以尽情地详细了解这些信息,你也可以到这儿来帮帮他。算是帮我一个忙,低调行事,别引人注目。如果这些东西下个星期一的早晨能放回到法院的档案室里,那可真是个不错的惊喜。怎么样?”
居尔捂住嘴,出声地呼了一口气,“听起来像是下达命令。”
“命令传达完毕,”格里斯基点点头,“干得不错。”然后,他顿了顿,又深思熟虑地点点头,“我得承认我同意你的看法。局长认为这事这么重要,私下给我打电话要你收手,确实有点奇怪。”
“另外一件事听起来像是……我不喜欢这样的事发生……我甚至连说都不能说。”
“当然能说了。”居尔的妻子康妮坐在他的身边。两人裹着毯子,坐在坚硬冰冷的看台上,在雾中极目张望着,偶尔能看到儿子埃里克的身影。埃里克在莱尔顿十字军橄榄球青少年队打边锋。比赛还在打上半场,看台上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再过一个小时也坐不满,两人说起话来倒不用担心隐私的泄漏。
“德温,说吧,什么事?”
居尔向两边望望,甚至还转过头看看身后,“我想这不能怪格里斯基,你懂的。格里斯基接到了局长一个非常合乎情理的电话,局长听到了前任检察官的抱怨,你明白其中的关系吗?”
“明白了,可到底是什么事?”
“你知道,我禁不住就想开了,一个公开审理的案件——甚至严格意义上来说,只能算是陪审团不作为的一起公开审理的案件——不仅仅有精于算计的人参与进来,而且连懒得废话的警察局长,都要求一位调查此案的督察收手?你知道这会让我想到什么?”
“你真的说不上来,对吧?”
“我无法想象。”
康妮侧过身子,嘴巴贴到居尔的耳边。
“这叫官官相护,”她小声说,“甚至有可能是同谋呢。”
居尔压低了嗓音,“仅仅听到说出这样的话来就让我畏缩不前了。我不信这套玩意,连在电影中看到这玩意我都不信。”他耷拉着脑袋,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心头像被牛轭压住一样不能释怀,“可这事,在上帝主管的这个绿色星球上,没有理由被叫停啊!我才不在乎财政预算有多么紧张,我只用了私人时间的三四个小时,在实验室里花了一两个小时,最多花了这么点时间。说什么这事会影响财政预算,真他妈的扯淡。”
“那警察局长也掺和进来了?”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在毯子下面捏着妻子的手,“我确信自己是反应过度了。”
“可你并不那么确信。”
“哦,我确信了一件事情。我万分肯定我在寻找某样东西,这东西就在档案之中。之前我只是帮助怀亚特,让他对自己父亲的感觉更好一点罢了。现在,无缘无故地,格里斯基要我在一两天之内把一切都收起来,不要再考虑这事了,这当然会让我浮想联翩。”
康妮朝赛场上望去,目光注视着场上的拼抢,一直到本次拼抢结束后才收回目光,“我连场上谁在拿球都看不清,甚至看不清是哪支球队在控球。”
“我们这边在控球,”居尔说,“可埃里克没有参与其中。”
“你是怎么分清的?为什么天气暖和时不打比赛?”
“橄榄球就是适合天气寒冷时比赛,就该是这样的。”
康妮吹了一口热气,“不该这样的,”接着又说,“好吧,想一想,怀亚特的父母和警方有联系吗?我是说,除了他父亲被警方逮捕之外还有没有联系?有没有政治方面的关联?有没有金钱方面的关联?你不是说他俩就是想努力活下去的穷光蛋吗?”
“他俩确实如此,可那是40年前的事了。他们当时认识的某个人现在可能成了重要人物,可能当时就快要成为重要人物了。”
“他杀了怀亚特的母亲?那又是为什么呢?”
居尔耸耸肩,“不清楚,我说不上来。是因为嫉妒?是因为三角恋?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这让我认识到此案专门针对怀亚特的父亲是多么不靠谱。当然,没有人提到这一点。也许我该和这个叫莫尔的检察官谈谈,看看能不能比怀亚特从他那儿获得更多的信息。”
“这不是个好主意。也许你该听阿布的,别管这案子了。”
“我是想不管,我本来就想不管。但老实说,不管不行。”
“你不喜欢别人命令你不要做某事。”
“也有这个原因。”
“那你打算找个办法坚持下去,是不是?”
“不太清楚,我得再考虑考虑。”
康妮转过身看着居尔的脸,“你又改主意了。”
塔玛拉在工作之余,和弟弟、外祖父在一起的生活之外,活得其实和寡妇没什么区别。她和怀亚特的另一个雇员克雷格·基乌尔科拍拖了好几年,当时她刚刚20岁出头。和吉尔·菲利普斯积累调查时间来获取私家侦探执照一样,克雷格成为了这项工作的典型分子,塔玛拉的生活整天就围着克雷格和两人的那帮朋友转个不停。问题在于克雷格对安安稳稳过日子的生活不“感冒”,他还是个瘾君子,这给他的生活埋下了重大隐患。三年前,因为吸毒之事,塔玛拉和他大打一场,然后就和他分道扬镳了。之后不久,克雷格的可怕秘密终于让他尝到恶果,他在旧金山的一个法庭里被人枪杀。
塔玛拉对此的反应就是不再工作,甚至停止进食。当时和克雷格分手只是权宜之计;如果克雷格不死,他们有可能破镜重圆。给她的打击不止于此,她对自己的直觉、对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失去了信心。她独自一人外出,看一场电影,然后回家上床睡觉。大部分时间里,她就待在一个兼做卧室的小起居室里,读读书,看看电视。最后,过了一年多的时间,亨特和她弟弟米基劝她重新出来工作,她瘦掉的20磅体重才差不多又慢慢长回来了。
现在,三个人一起心满意足地吃完卡夫通心粉之后,外祖父9点钟已经酣然入睡,米基去会女朋友了,一个让她备感空虚的星期五就摆在了她的面前。她把《捅马蜂窝的女孩》一书放在阅读专用椅旁边的桌子一端。突然之间,她对拉尔松先生笔下的那帮男女心生厌恶,书是看不进去了。
她立马想到给怀亚特打个电话,接着想到怀亚特也有手机,如果怀亚特想见她的话,怀亚特是可以给她打电话的。过去几天里,两人之间似乎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相互之间开开玩笑都有点让人出乎意料。当然,怀亚特和吉娜分手了。虽然她喜欢怀亚特,也许有时候也认为自己爱上了怀亚特,但塔玛拉不会让自己随意卷入和老板的浪漫纠纷之中——她曾和怀亚特面对面说过此事,两人似乎达成了共识。如果事态模糊不清,怀亚特是不打算贸然行动的。怀亚特说到做到,这对她来说自然很好。如果两人相爱的时刻来临,她就聆听自己心灵发出的呼唤。
但此刻,她内心烦躁至极,她得给自己找点乐趣。
她在米基房间的梳妆台镜子前照了照,觉得自己看起来端庄得体,甚至可以说是身材惹火——良好的骨骼结构,清澈的绿眼睛,光洁的皮肤,闪亮的黑发。而且,她在市区里经验丰富,知道人们并非总是痴迷于期待遇见一位未婚的异性。她基本的想法就是出去走一走,融入到夜色之中,也许还能做一些有趣的事。
在镜子面前,她抹了抹鲜红的口红,然后走向衣柜,拿起一件厚重的皮衣披在身上。
小三叶草酒吧位于塔玛拉所住公寓西边大约四个街区的地方,靠近第九大街的林肯路。19世纪后期,酒吧就在此营业,提供货真价实的酒饮,在此街坊牢牢地站住脚跟。和大部分爱尔兰酒吧一样,此处也发生过打架闹事的劣迹,但大部分情况下,这是一个充满友好气氛的地方,里面坐满了劳作一天的当地人,而不是那些在市中心机构工作的雅皮士们。人们走过短短的走道,来到后面低矮昏暗的小屋中玩着正儿八经的飞镖游戏,其他顾客则坐在卫生间旁边低矮破旧的椅子和沙发上。酒吧的前面只有12英尺宽,人们在星期五晚上的黄金时段把此处挤得是水泄不通。
塔玛拉设法挤到吧台前,拿过一只凳子,等着品尝她点的卡斯摩。这时她听到身旁的一个家伙跟旁边的另外一个人说:“我坐在车里,把车开到自动取款机前面,身后排着长队。突然之间,我头脑里一片空白,根本记不得什么PIN码。”
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此人的前臂,“借光。”
对方转过身,看着她,笑道:“就这一次,我想以后我会做好的。”
“做好什么?”
“不好意思,我想这就是你要求我做的。”他伸出右手,“我叫威尔,这是和我生活在一起的弃儿罗宾,罗宾事实上是女孩的名字。”
“罗宾汉是女孩?”罗宾问,“我不这样认为。罗宾·罗伯茨是一位王牌主持人;蝙蝠侠和——请注意,这可不是女人——罗宾。”他斜着身子,也和塔玛拉握握手,“我叫罗宾,带字母i的罗宾。”
塔玛拉有点吃惊,发出真诚的笑声,“带字母i的罗宾?跟哪个相比?”
“跟带y的罗宾相比,”他说,“那才是女人名字的写法。”
“扯远了,”威尔插嘴道,“你说‘借光’,似乎想告诉我什么。”
“是的,如果还记得的话……哦,我想起来了。我无意中听到了你说的在自动取款机前的一部分糗事,我可不想就这么扯过去算了。你知道ATM代表什么吗?”
“当然知道了,代表自动取款机啊。”
“他上过大学,这个还是知道的。”罗宾说。
“好的,PIN代表什么?”
“你是说个人识别码?”
“哈哈,”她又大笑起来,“现在你该明白了吧?”服务员端上饮料,她仔细地抿了_口,接着对两人说,“你说你在自动取款机前忘了PIN码,自动取款机和个人识别码,你看起来处处心不在焉。”
“我的脸红了吗?”威尔问道,“我太尴尬了,我的脸变得和你的卡斯摩颜色一样吗?这就是我现在的感受。”
“有点像哎,”她说,再次伸出手,“我叫塔玛拉。”
亨特的弟弟里奇是兄弟姐妹当中唯一住在旧金山湾区的,他是公司的副总裁,嘉信理财公司的理财规划师。他和妻子艾玛、4岁的女儿凯特琳住在马林县的圣安莫瑟小镇。今晚,他们吃过了晚饭,接着里奇艰难地以2:1在桌上曲棍球比赛中战胜了怀亚特,然后大家挤进里奇的车里,开到当地一家名叫大理石板的冷饮店,又摄入了1000卡路里的热量。
现在,他们一起坐在用铸铁和大理石板制成的桌子旁。
“我就喜欢怀亚特大伯到我们家来。”凯特琳大声说。
“我也喜欢来呀,”亨特坐在凯特琳的对面,身子朝她靠拢过去,“但你知道这可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总是跑到这儿来吃冷饮吗?”
凯特琳惊讶地抬起眉头,也许是亨特用一个她能明白的更艰深的道理打动了她。
“不是,”她说,接着恢复了镇定,“这只是奖励而已。”
“答得好,甜心。”艾玛说。
“是一个巨大的奖励,”她的父亲补充道,“即便这意味着你妈妈和我明天得多跑3英里。唉,我们喜欢跑步,对吧,艾玛?”
“那是我们的最爱,”艾玛说,“远远胜过爱吃冰淇淋。”
“你在开玩笑啦,”凯特琳说,“你们并不是喜欢跑步胜过喜欢吃冰淇淋,这两个没得比。我喜欢吃冰淇淋胜过做任何事情……”她稍作停顿,来营造说话的效果,然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除非是怀亚特大伯来了。”
怀亚特指着她赞许地点点头,对她的父母说:“真是个不得了的孩子。”
怀亚特和里奇坐在客厅里喝咖啡,聊着巨人队的比赛。巨人队排名第三,三周输了三场比赛。虽然去年捧得了职业棒球大联盟世界系列赛冠军,但巨人队在过去多次伤了兄弟二人的心,以至于两人都不相信今年会有奇迹出现。
可亨特还是要更相信一点。
“你得相信,”他说,“这只是三场比赛而已,队伍需要你的信任。”
里奇摇着头,“怀亚特,我做不到了。你知道,他们说得对,就算最后赢了,去年给我们带来的也是折磨。你知道,这可不是打打标语就能做到的事,这是球队现实状况带来的深刻反应啊!为这帮家伙呐喊助威会要了你的命。打加时赛时,我差点就犯心脏病了。现在,他们终于是世界冠军了,至少当了几天冠军。我见过一次了,不需要再看了,我可以快快乐乐地离开了。”
“如果你放弃了,结果他们今年输了,那就是你的错。”
“别扯淡了,我看不看比赛不影响他们最终的名次。”
“如果你真这样认为,那就算了。我是说,你干吗冒这个险呢?”
艾玛可不是傻瓜,她毕业于沃顿商学院,现在在家里为米尔谷市区的一家小型私募股权公司做财务分析工作。她把凯特琳安顿好上床睡觉之后,就站在过道里,手里端着一杯白葡萄酒,听着两个男人说起体育方面的话题。
她清了清嗓子,走进客厅,说道:“怀亚特,他会忍不住的,你别替他担心,他会呐喊助威直到赢得比赛为止。”
“或者输掉比赛为止。”
“好吧,或者输掉比赛为止,”她坐到丈夫身边,“你知道,我认为怀亚特现在在生活中碰到了一些问题,这恐怕比巨人队的比赛更加重要。我想知道你们两个要怎么样才考虑要谈论这些事情。”她喝了一口酒,不出声,接着笑道,“好吧,还是我来说吧。你和吉娜分手了吗?”
“那线索就在这个叫艾薇·西伊·克莱斯特的女人那里断了吗?”艾玛说。 “目前情况就是这样,伯纳德神父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他从一开始就对这个女人不怎么了解。”
“她就是那个发短信的人,这样的概率能有多大呢?”
“我不清楚,”怀亚特说,“我想概率很小,但我不能排除。”他顿了顿,“我在设想我一定在某个地方见过这个人,可我不记得一个叫艾薇的人。”
里奇点点头,“如果她没改名,只改了姓的话。”
“对。这我知道,但改名是困难的。我是说,这和你说的一致。”
“为什么你认为你见过她呢?”艾玛问。
“哦,她有我的私人手机号码。除了我认识的人,我一般是不给这个号码的。”
“也许是其他人给她的,”艾玛继续说道,“你认识的某个人,也许认为她是你的潜在客户。”
“虽说这不大寻常,但可能性还是有的。”
“下一步怎么办?”
“我在这个问题上有点犯迷糊,”怀亚特说,“一开始我认为凶手一定是证人中的某一个,可又找不到任何怀疑的线索。我是说,在警方的报告中,什么嫌疑也没找到。几个邻居,几个警察,但和玛吉、凯文根本没有个人的联系。”
“你生身父母的事,”艾玛说,“这事对你有多难?”
亨特心头一颤,低下头去,接着又抬了起来。
“老实说,这可不是我处理的最简单的事情,尤其考虑到我一直有意识地把这事在心头搁置起来,也许是下意识这样做吧,因为这事似乎在我的梦中、在我的内心深处浮现过。我是说,长期以来,我得认真地解决自己是被父母遗弃了这件事。好吧,继续生活下去,不要老惦记这事了,然后你会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做到。”亨特叹了一口气,“它总是出其不意地给你以重重一击,我想我无法终结自己的这些反应。”
“如果你做到了,我会惊讶不已的。”艾玛说。
“可你的父亲,凯文,”里奇斟酌着该怎么说才好,“叫他一声爸爸吧,感觉怪怪的。他确实遗弃了你,对吧?”
“是的,我想是的,严格说来就是这样,可他是被逼无奈。这可不是说他某一天醒来,就不想要孩子了,就把我丢在某家门口的台阶上不管了。他认为自己得去坐牢,我在另一个家庭会生活得更好,我知道这可能没有产生根本的差别,但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艾玛说。
“是啊,”里奇挖苦道,“可你没扔掉自己的孩子。”
“也许在有些情况下,你认为自己别无选择。里奇,我并非为我的父亲说话,我说的是自己的切身感觉。现在,感觉起来,有点……”亨特坐回到椅子上,一只手按在肚子上,“感觉一切全在这里面,让它自我了结,烂在里面吧。”
“好了,不谈这个了。”艾玛说,“如果什么时候你需要谈谈这事,找我们好了,你明白的。”
“我明白,谢谢。在此期间,艾薇·西伊·克莱斯特,不管她以前叫什么名字,现在叫什么名字,如果我找不到她,我就无法真正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我想把这些潜意识里的东西搞清楚,我就得找到她。”
“警方报告里没有她的信息?”里奇问,“她不是证人之一吗?”
“好奇怪?”艾玛喝了一口酒,“她不是玛吉最好的朋友吗?”
“她当时都不在这儿,”怀亚特说,“还当什么证人呢?但这还是值得一问的。也许我得回去找莫尔,他是检察官。如果艾薇痛恨凯文,或者凯文痛恨艾薇,莫尔是有可能知道艾薇一些事情的,就算艾薇没有出庭作证。”
“或者凯文的辩护律师,”里奇补充道,“同样知道情况呢。”
怀亚特站起身,“好主意。不管怎么讲,都值得一试。如果我接触不到艾薇,我就不知道从哪儿着手。她认识我母亲玛吉,她俩是朋友。如果我找到她,她就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这是我漏掉的东西,没有这东西,我找不着方向。”
“我有个点子,”艾玛说,“你不是说艾薇在儿童权益保护协会的报告中说你母亲把你和她的孩子放在一起吗?”
亨特点点头,“对啊!我就是从那儿找到她的名字的。”
“那么,那儿是不是也有一份关于她的报告呢?我是说,单独的一份报告。当时,她的两个孩子都未成年,也处在危险当中,是吧?他们是不是也有一份档案呢?”
怀亚特坐在椅子的前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弟媳。
“亲爱的,”他说,“你可能中得大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