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安城后,温始夏在床上赖了一天,倒时差倒得昼夜颠倒,整个人颓丧的样子让温父温母心疼了好一阵儿。
七号下午的时候她攒足了劲从床上爬起来,戴上防蓝光眼镜掰开笔记本电脑,登上邮箱账号后,把前两天在英国挑空写的几篇小论文和作业分别发给各自的任课老师。
音响里放着纯音乐,温始夏仰头靠在椅背上眯眼小憩,忽然听见一阵规律的敲门声。
“进来吧。”
她偏头去看,推门的是温辛良,他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温始夏坐直,问:“爸爸,怎么了?”
温辛良手捏紧门把手,右手抚了两下额头,回她说:“你...姑姑来了,丫头你要不要下楼打个招呼?”
温始夏的心弦一下子绷紧,她攥紧手里的笔,按压笔的笔头跳起,随着“噔”的一声,她认真问:“爸爸,你愿意我下去和她打招呼吗?”
温辛良将手从门把手上挪开,颦着眉斩钉截铁地说:“我只是听她的来问问你,你要是不愿意,就不下去了。”
听到这句话,温始夏像是在深冬撞进某个人的怀里,满身都是暖意。
她从椅子上坐起来,直挺挺倒上软床,还从旁边捞了邦尼兔抱在怀里,“好困哦,我想再睡一会儿。”
温辛良勾唇点头:“好滴,爸爸走咯,丫头好好睡。”
温始夏脸埋在被子里,嗡嗡地“嗯”了一声。
周一早上温始夏没早课,睡到七点起床后,温辛良亲自开车送她去学校。
她头磕在车窗上一点一点,温辛良听到声音后偏头看她一眼:“头别给磕痛了。”
温始夏神色倦怠:“不痛。”
腿面上的手机忽然频频亮起,微信消息一条接一条,灰白的小弹窗依次重叠。
温始夏懒懒地将其拿起来,刚解锁界面就跳出来一条来电提醒。
倪思蓓打来的。
不知道一大清早是什么事情这样急,她皱眉划开。
“喂,思蓓,怎么了?”
电话对面的人声听起来很是焦急:“我记得你是不是没有加校园墙,现在里面有人挂你,连着发了好几条帖子阴阳你。”
温始夏问:“他们说我怎么了?”
温辛良闻言,转头看她一眼。
温始夏给他一个“你安心”的表情。
倪思蓓咋咋呼呼的,还带着鼻音,语气却是忿忿:“是今天早上隔壁班同学来找我吃瓜我才知道的,她们说你成绩一般却可以给新进校的学弟学妹们宣讲拿证书,这事情不公平。”
车子过了街口,前面就是安城大学,她已经可以看到高大校门的轮廓。
温始夏不紧不慢的,甚至反过去安慰倪思蓓:“没关系,不用理,他们可能是国庆七天假没事干,自己在脑子里唱大戏呢。”
“真的没事吗?”
车子缓缓停在校门口,温始夏从后座捞起自己的书包,又接过温辛良手中的礼盒,冲驾驶座的人挥了挥手,关上车门后才转身对电话里说:“没事的,我现在已经到学校了,给你们带了点小礼物。”
倪思蓓也被吸引了注意力,问她:“重不重?需不需要我来接你一下?”
“不用,小东西。”
到宿舍时,屋内温始夏桌面上木槿花香薰的气息一下子涌入鼻中,这是和家里妈妈买的早熟柠檬不一样的味道。
倪思蓓靠坐在床头玩手机,看温始夏回来了移开视线看她:“又去英国了啊?”
“嗯,给你带了点小东西,”她说完把盒子放在倪思蓓桌面上,“嫂嫂在学校里面买的校供书签和明信片。”
“哇,替我谢谢嫂嫂!”
温始夏浅笑,把礼物也往褚楚桌面上放了一份。
这会儿离十点上课还早,她坐在椅子上打算看会儿书,不想木板门一阵磕碰声,她皱着眉去看。
——是江沐语。
“江沐语?”
倪思蓓也惊了,“嗖”地从床上下来,站在宿舍中间问:“你怎么回来了?”
江沐语冷淡看她们一眼:“外面住不起了。”
温始夏与倪思蓓同时失语。
江沐语拉着自己26寸的行李箱进门,温始夏反应过来后拽着倪思蓓的胳膊给她让道。
滚轮在地上摩擦,温始夏率先问:“你还有什么东西吗,我们帮你下楼取。”
“不用了,我叫了人。”
见状,温始夏与倪思蓓便识趣离开,不再呆在宿舍妨碍江沐语收拾东西。
温始夏下午满课,她午睡起来热得慌,大着心穿了件薄外套,六点四十下课后却觉得有些凉。
她本想回去穿件厚外套,没想到临时收到辅导员发来的一份文件,说让她帮忙打印一份,办公室的打印机没墨了。
都这个点了导员还没下班,想必是东西很急,秋日冷风往衣服里灌,温始夏骑着共享单车往宿舍楼下那家打印店蹬,到一半的时候才想起来那家店这两天歇业。
她又急忙掉转车头往老西门走,那家打印店十点才关门。
到地之后温始夏锁好车子,刚打开手机便看到消息:
张老师:【夏夏不用了,隔壁办公室的李老师回来取包,我在她办公室印好了,辛苦。】
她沉下一口气,一个字符一个字符地敲:【好的。印好了就行,不辛苦。】
这个点天已经黑透了,温始夏站在秋日夜空下,墨色天空好像要将她吞噬。
她觉得自己好像永远都成为不了井井有条的大人,连这点小事都做得乱七八糟。
这样浅的一道小滩,她艰难涉水而过的时候,湿了鞋袜,还没能到对岸。
打印店的老板抬头向外望,在前面那位同学走后问她:“同学要打印什么东西吗?”
温始夏摇头,笑说:“不用。”
祸不单行,张狂的风几乎吹断枝桠,逐渐有雨点落下。
所幸雨不太大,然而缠绵凄苦,是典型的秋雨。
温始夏心不在焉地走着,在路过路口小巷时随意一瞥,忽然心跳漏了一下。
巷内路灯昏黄,秋雨滴进水洼泛起涟漪,两侧高墙将世界与此地隔离,四周都是冰冰冷冷却又莫名快意的雨丝,温始夏再次承认,
无论何时,她都无法回避这样的少年。
巷内一共有五只小猫,最肥的那只橘猫卧在傅星桥球鞋边,趴在地上衔食豆大的猫粮,而最小的那只正抬起前爪,期待又渴望地看着他手里的那盒小鱼干。
傅星桥穿着件黑色冲锋衣,衣领盖住修长脖颈,他低着头的样子肆意又放松,唇边勾起的浅笑是在蛊惑每一只望眼欲穿的小猫。
——他站在光下,做小范围的神。
墙面上的暗影与天光交错,傅星桥的身影立在其中,整个秋日都变成了关于他的一个剪影。
温始夏觉得自己应该走掉,却鬼迷心窍般出声:“师兄。”
他好像怔愣了一下,三秒后僵着脖子偏头,下意识叫了声:“夏夏。”
温始夏身子一麻,在这荷尔蒙交织的当下,她连正在落雨都忘了。
十分钟后。
傅星桥带温始夏走进一家煲仔饭店,问:“忙着帮辅导员印东西,连吃饭都忘了?”
温始夏刚才向他解释完事情,听到他这样说后脸一红,答道:“其实也没帮上老师,我办事不太好。”
傅星桥拿起旁边的水壶颠了颠,又用手背碰了碰壶壁试温,“喝茶吧?应该是苦荞。”
温始夏忙点头:“喝的。”
他替两人斟了茶水,这才抬头。
温始夏看着他那双记忆中冷厉沉稳的眼眸,是真的没预料到他会说:
“不是的,小师妹,你那么优秀,没必要事事都贬低自己的。”
她心底缓缓温热,眼眶几近有泪。
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老板娘递了菜单让他们点单,温始夏回神,点了份‘港式烧汁肥牛煲仔饭’,老板娘正打算记菜单上写的时候,傅星桥出声拦住她:
“稍等,”他看向温始夏,“重新点一个吧,你刚才淋了雨,可能会感冒,别吃肥牛这种发物。”
来自粤地的老板娘脸上堆笑,操着一口粤语味浓的普通话调侃道:“靓仔这么细心啊,对女朋友还挺好。”
温始夏脸一热,正想否认的时候,阿姨又说:“小姑娘我们店里有空调,你可以把你男朋友的外套脱掉了。”
温始夏脸色涨红,手忙脚乱地从身上扒下傅星桥那件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冲锋衣。
傅星桥反而镇定,他神态自若地拿过老板娘手中的菜单:“小姑娘脸皮薄,阿姨您少说两句。”
也没否认。
温始夏咬唇不再出声。
他看了两眼菜单,问温始夏:“肉末茄子的可以吗?”
温始夏哪还顾得及这个,点着头回:“都行。”
那顿饭吃得绵长,等到外面的雨停了,傅星桥才提醒干坐在凳子上的温始夏:“走吧,雨停了。”
温始夏抬头,拿起傅星桥的衣服,急走两步跟在他旁边。
她有些不好意思:“师兄,你的衣服...”
傅星桥步子已经迈出去,“不...”
他忽然脚步一顿,偏头瞧旁边抱着衣服的女孩。
温始夏抿着唇仰头看他,眉头略蹙,一副认真诚恳的模样。
她淋了雨的头发有三分湿意,却将身子挺直不失半分体面,在这笑闹喧腾的大学生人群中,是最最好、最最好的存在。
他坏念头一起,弯唇说:“不如...小师妹洗干净了再还我。”
作者有话要说: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假期还会有一更。
为什么西安高校放假都这么晚!!!我想早早放假早早稳定日更( ?? ω ?? )y
【做梦,我该去复习微观经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