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与驸马和离,有人暗自欣喜,也有人黯然神伤。
而其中最为伤心的,莫过于驸马本人了。
姬兰玉第一次与季云礼提和离的时候,季云礼吓了一跳,几乎一夜都没睡好。
季云礼坚决不愿意和离,而姬兰玉却似乎铁了心一般,每日都要提一遍和离的事,无论季云礼如何费尽口舌地哀求、劝说,姬兰玉都没有改变主意。
最后见季云礼怎么也不同意和离,姬兰玉甚至不再试图说服他,自己去求了皇帝太后,将和离之事敲定了。
随后姬兰玉就搬离了季府,任由季云礼如何挽留,她都没有回头。
季云礼甚至不知道姬兰玉为何要与自己和离,他追问过许多次,想要知道是自己哪里做错了,但姬兰玉却始终不言,只是坚定地离他远去。
或许是她对自己有了什么深刻的误会,也或许……她只是腻烦了自己,有了其他心上人了。
无论姬兰玉是出于什么原因和他和离的,季云礼都想要知道真相,即使是死,他也想做一个明白鬼。
为此,季云礼像疯了一样,不顾自己的体面与旁人的目光,日日去长公主府寻姬兰玉,要是她不见自己,季云礼就会在长公主府的门口等上一整天。
这已经是第五日,姬兰玉实在看不下去他如此作为,见季云礼顶着烈日也要站在门口等她,她于心不忍,让手下人劝告于他。
“柳叶,你去府门口和季公子说一声,不要再来见我了。我们是好聚好散,分开了就不要再提往事了,我祝他再觅得佳人……”
姬兰玉其实是担心季云礼在烈日下晒伤了身体才想让他走的,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对季云礼表现出关心,否则他定会更加放不下自己,所以她就只能说些决绝的话,好让他心灰意冷下离开。
可季云礼就是执意不走,铁了心要再见姬兰玉一面。
“你去和长公主说,今日不见到她,我就不走。”
姬兰玉知道季云礼的执拗,也不想和他再这么耗下去了。
“……罢了,让季公子进来吧。”
季云礼磨了这许多天才终于见到了姬兰玉,眼见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庞就在眼前,可她脸上的神情却是拒人于千里,仿佛两个人从来没有亲密过一样。
季云礼心中一痛,颤抖着声音问道:“玉儿,这些天不见,你还好吗?”
姬兰玉见季云礼面色憔悴,心中叹息:“我挺好的,你也看见了,我现在的日子很平静……季郎,咱们既然已经一别两宽,你就别太执着了。你现在还年轻,早日重新觅得一佳妇,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把我忘了吧……”
“我做不到啊!”季云礼已经忍不住泪流满面,“玉儿,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对你的心意你也是知道的,我的心里只有你,怎么可能就这样放手!”
姬兰玉垂下眸子,沉默不语。
和离之事是她深思熟虑过的,坦白来讲,她和季云礼感情不错,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也不想就这样分开。
但她最近知道了一些事情,根据她的判断,如果她再不和季云礼分开的话,季云礼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长痛不如短痛,乍然和离,季云礼固然会伤心,但也比不明不白地丢了命要强。
但这些事她不能坦白地告诉季云礼,两人做了一年夫妻,她还是了解对方的。季云礼是个执拗的人,如果他知道她和离的原因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他一定不会同意的。
姬兰玉清楚面前的这个男人深爱自己,就算和自己在一起会有性命之危,他也不会轻易放手。
姬兰玉不想看他做傻事,就只能做出一副绝情的姿态了。
“玉儿,如果你铁了心要与我和离,我也依你,但是我需要一个理由。”季云礼含泪望着姬兰玉,眼神执拗,“我想知道,我究竟是哪里做错了?”
不能告诉他真话,姬兰玉本来不想开口,但季云礼实在太过执着,她怕自己如果不给出对方一个理由,对方会一直纠缠不休。
于是,姬兰玉抿了抿唇,找出了一个理由。
“……你还记得我失去的那个孩子吗?”
听到“孩子”这个词汇,季云礼有些诧异,不由得抬起头望向姬兰玉的眼睛。
……原来过去了这几个月,姬兰玉还是没放下那个孩子吗?
姬兰玉曾经怀过一个孩子,但不是季云礼的。
在两人成亲之前,姬兰玉的身上就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说起来,在姬兰玉开始议亲以前,她就已经怀有身孕了,但那个时候月份太小,姬兰玉自己也没有察觉,还是一连三次议亲失败以后,姬兰玉偶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对劲,找了大夫把脉,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将近两个月的身孕。
那时的姬兰玉也有过一瞬间的惊慌失措,在那之前她只有过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在一个多月以前就去了边疆,还被敌军所俘,生死不知。
姬兰玉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有感情的,但阴差阳错之下,他们不能长相厮守。现在男人被俘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而姬兰玉的肚子却是等不得的。
姬兰玉还没有成亲,那时的她只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干脆来一碗落胎药,默不作声地将孩子流掉;还有一个,就是她想办法带着孩子嫁出去,将孩子的身世隐瞒下来,以后自己养大,就当是全了她们这段母子情分。
第一个选择自然是更加简单便捷,但一来落胎药伤身,这胎落了,将来她不知道还能不能怀上孩子;二来她心里对那个男人多多少少还留了点念想,万一那男人真的死在了边关战场上,她这里起码还为他留了个后;三来,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她自己的,她舍不得。
下定决心留下孩子之后,姬兰玉对自己的婚事就没有那么可有可无了,之前一连三次议亲失败,就已经耽误了她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她要隐瞒着肚子里的孩子赶快出嫁,就必须要趁着肚子还没大起来,抓紧时间定下一门亲事了。
当然,在定亲之前她也会暗中将这个孩子的事情向男方说明,如果男方可以接受,他们就尽快成亲。
姬兰玉和季云礼的这桩婚事就是这么来的。
那时候季云礼刚考上了状元,宫中为他们这些新科进士办了一场琼林宴,姬兰玉本来是不参加这种宴会的,但她急着找人成亲,抱着寻觅夫婿的目的去参加了那场宴会,就这么遇见了季云礼这个俊俏的新科状元郎。
姬兰玉仔细思量过,要想让她顺利地带着孩子嫁过去,将肚子里的孩子当做夫家的孩子养大,那么她找的这个夫家就不能地位太高,因为那样的人家通常傲气十足,绝对容不下别人的孩子。
如果找一个出身寒门的夫家,姬兰玉便可以在成亲之前与对方达成协议,她以公主的身份提携对方,对方帮他认下这个孩子,这样对方获利了,她也少了一桩麻烦,可谓是各取所需。
琼林宴上的寒门进士不少,对于姬兰玉来说就是不错的选择,因此姬兰玉留了心,特意暗中观察了那些进士一番。
几乎是所有新科进士在看见姬兰玉之后都露出了惊艳的神色,不同的是有些人的目光轻浮些,有些人的目光沉稳些,谁是浪子谁是君子,差不多可以一眼分辨。
季云礼是那些人当中最俊俏的一个,也是最知礼的。在看见长公主面庞的那一瞬间,他确实有过一番失态的神色,但他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目光,不去像登徒子一样盯着佳人面庞,而是守礼地垂下眼睫,不敢多看。
饶是如此,姬兰玉也能注意到季云礼的耳朵根那是越来越红,甚至还蔓延到他的面颊脖颈,明明还没沾一滴酒水,他的脸上就如喝醉了一般,红了个彻底。
姬兰玉觉得他好玩儿,且他的面容也最俊,就对此人起了几分心思。
因为季云礼是状元郎,在这群新科进士里算是最特殊的存在,姬兰玉对他的事情早就有了几分耳闻。就她目前所知道的消息,这位新科状元郎还未娶妻,身上也没有婚约,且这些年他一心苦读,身边从来没有半朵桃花,算得上是个正人君子,也符合姬兰玉对丈夫的要求。
观季云礼的神色,他应该对自己并非无意。
姬兰玉饶有兴致地剥了一颗葡萄放入口中,眼神若有若无地扫向季云礼的半边面庞。其他人或许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但季云礼的那半边脸却是越来越红,从面颊到耳根都是火辣辣的。
姬兰玉轻笑了一声,嘱咐了身边的侍女几句,没多久,她身边就悄然离开了一个丫鬟。
在接下来的宴会里,一个丫鬟在上茶的时候不慎将茶水打翻,打湿了季云礼的衣袖。随即丫鬟匆忙告罪,并主动带着季云礼下去更衣。
季云礼被丫鬟带了下去,没过半刻钟,姬兰玉推说不胜酒力,也离了席。
季云礼被带到一处偏僻水榭,与姬兰玉见了面。两个人商议了一番,离开之时,他们就已经说定了成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