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是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大丫鬟之一,也是伺候长公主最久的一个,可以说是自小与长公主一起长大,对自家主子的脾性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在她看来,自家主子身份高贵,容色倾城,才华横溢,性子温柔,待人和善,几乎是没有任何缺点。
唯一的一点不妥,或许就是主子在男女之事上,有些过于随心所欲了。
柳叶还记得,自家主子从小就很爱去外祖家玩耍,而主子的外祖父镇北侯是个武将,家里难免时常会有些武夫出入,多半是镇北侯手下的将领,或是一些习武的府中侍卫。
那些个习武的大老粗平时少见女人,看见长公主那样容貌倾城的美人,他们自然会表露出几分倾慕。
而长公主还当真与其中一个人产生了情愫,那时她时不时会跑到外祖家与那人私会,互相赠送礼物,甚至还……有了一些亲密。
可那人的身份实在是拿不出手,如果是镇北侯手下扶持的将领也就罢了,可那人偏偏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侍卫,还是个从小在府里养大的孤儿,毫无家世可言。
那人的父亲曾经是镇北侯手下的一个士兵,在一次征战中战死沙场后,那人的母亲和祖父母也先后离世了,只留下他一个孤儿。镇北侯听说此事后,怜惜他一个幼子孤苦,就让府中管事收留了他,让他在府内做一个干杂活的小厮。
后来那人展现了一些习武方面的天赋,就被看中正式学习武艺,训练成为了一名侍卫。
这样的一个小小侍卫,说实在的,给长公主提鞋都不配。可他偏偏烧了高香,得了长公主的青睐,不仅得入佳人香闺,还被长公主举荐入了军中,有机会靠战功搏一份前途。
随后边疆又发生战事,那人就随军去了,一去一个多月杳无音信,后来长公主派人查到,那人是被敌军俘虏了。
心上人出了事,长公主虽然伤心,但还算看得开,没有执意等着那人,很快就听从太后的吩咐开始议亲。可坏就坏在,一个月之后,长公主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得知长公主有孕的那一天,柳叶表现得比长公主还要忧虑,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本来嘛,未婚有孕对于女子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即便姬兰玉贵为长公主,如果有孕之事传出,她也难免被天下人攻讦。
好在姬兰玉将有孕之事瞒得挺死,除了荷叶兰叶柳叶竹叶这几个贴身丫鬟之外,也就只有给她诊脉的那个老大夫知道此事,就连皇帝和太后都不知道。
柳叶曾偷偷建议长公主将那个孩子给落了,毕竟如果留着这个孩子,她的亲事也会耽误了。
但姬兰玉否决了柳叶的提议,说她自有办法。
长公主果然有办法,很快就为自己挑了一个合适的夫婿,劝了太后把她尽快嫁过去。
柳叶见新姑爷并不介意长公主婚前有孕的事,反而还帮着认下了这个孩子,她才终于放了心,认为自家长公主找到了个好归宿。
遗憾的是,长公主没能与驸马长长久久,不到两年就和离独居了。
和离后长公主脸上的笑容都少了些,柳叶为此还有些担忧,担心长公主会一直放不下驸马,影响以后的婚事。
可柳叶怎么也想不到,和离后的长公主居然会这么……离经叛道。
“荷叶柳叶,让人备车,我想去南风馆逛逛。”
“是……咦,长公主,您说去哪儿?”柳叶睁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
“去南风馆。”长公主好像一点儿也没觉得去南风馆这件事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是。”
柳叶与荷叶一头雾水地退了下去,路上柳叶忍不住小声询问荷叶:“长公主所说的那个南风馆,真的是咱们知道的那个南风馆?可那个地方,不都是一些……以色事人的小倌吗?”听起来就不像自家长公主该去的地方。
那些腌臜龌龊的家伙,怎么配得上自家主子?
“应该就是那个南风馆。”荷叶低声道,“你知道的,咱们长公主最近正因为和离之事心情不好,或许这次是想去找找乐子。”
“南风馆里的那些倌人……应该都很会伺候人。”
长公主逛南风馆这件事根本没有刻意掩饰,当长公主府的马车停在南风馆门口,一身金玉的长公主由侍女搀扶着,高调踏入南风馆门槛时,南风馆里的待客鸨妈立刻有了一种蓬荜生辉之感。
她此前并没有见过长公主的样貌,但她见过长公主府的车驾,此刻自然不难猜出,面前这个冰肌玉骨,一身贵气的女子就是素有美名的昭阳长公主。
“不知长公主殿下要来,实在是有失远迎……”鸨妈脸上堆起一个大大的谄笑。
“嬷嬷客气了。”姬兰玉很是平易近人的样子,“我就是最近没趣儿了,随便来逛逛。”
“那挺好,咱们这儿别的没啥,就是乐子多。”鸨妈殷勤道,“那我为您叫几个哥儿来伺候吧?青竹是咱们这儿的头牌,还有玉仙玉容两兄弟,能弹一手好琴,今日还有几个新来的哥儿……”
鸨妈一向对馆里的公子们很有信心,觉得他们长相好,身段好,还各有才艺,无论来什么贵客都能伺候好。可此刻她偷偷扫了眼长公主的面容,突然就替馆里的公子们惭愧起来。
让他们伺候这位神仙一般的人儿,倒是他们占了便宜。
姬兰玉微微颔首:“行,那就烦请嬷嬷为我安排一个厢房,再挑几个资质好的来伺候。”
见长公主点头,鸨妈心里松了一口气,连忙将长公主请上了楼。
南风馆里时常会接待一些贵客,所以屋内的装潢摆设都挺奢华。不过在姬兰玉看来,这样的房间还是显得高调有余,内涵不足了,颇有些俗气。
坐在金丝绣花的软榻上,姬兰玉对要来伺候的那些公子也少了几分期待。
随后进屋伺候的几个公子个个穿红戴绿,身姿倒是纤细修长,但走起路来那腰扭的……无需看他们的面容,姬兰玉就先没了兴致。
站在一旁的鸨妈见长公主兴致缺缺的样子,连忙摆手让那群穿红戴绿的公子退下,一挥手又召进来几个穿着素衣的公子。
这次的几人面容清爽了些,其中一人束着玉冠,面容很是俊朗,眉目之间甚至与季云礼有几分相像,就是气质略显阴柔些。
鸨妈暗自得意,这公子是她特意挑来的,就是见他与前驸马有几分相像,或许能得了长公主的欢心。
果然,长公主挑了这人留下伺候:“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玉容。”玉容的声音甚是悦耳,犹如丝竹之乐。
“会弹琴吗?”
“玉容略通一些乐理,既然长公主不嫌弃,玉容愿意献丑,博长公主一笑。”
姬兰玉点点头,玉容便款款移至琴边,抚身拨弄琴弦。
玉容的琴技差强人意,就是他弹琴的姿势甚是优美,显然是专门训练过的。
姬兰玉来了点儿兴致,拿过身旁侍卫的佩剑,和着琴音舞了一曲。
姬兰玉会跳舞,但更擅舞剑。笨重的刀剑在她手上就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灵巧地随着她的动作刺入各个方向,带起一阵阵破风之声,舞动间潇洒又不失凌厉。
姬兰玉带来的侍卫侍女们见主子拔剑就舞也不奇怪,倒是坐着弹琴的玉容被她吓了一跳,看着满屋飞舞的雪白剑锋,再加上时不时传来的破风之声,他总觉得心里毛毛的,仿佛自己下一秒就要被长公主斩于剑下。
他今日是抱着伺候美人贵客的心思来的,谁料这贵客美是美,却是……凶残了一些。
心里一紧张,玉容手上的指法就凌乱了些,时不时发出一两个杂音。再加上姬兰玉把剑舞得越来越快,玉容的琴声渐渐就合不上她的动作了。
听到耳边不和谐的琴声,姬兰玉收了剑,有些失望:“你的琴还该多练练。”
姬兰玉记得自己与季云礼在一起时,他的琴声就总是能与自己的舞步相合得恰到好处。
而眼前这人……虽然在容貌上像了他几分,却全然没有他的风骨。
玉容羞愧低头:“奴家不才,让长公主见笑了。”
南风馆里的小倌完全比不上和离的前夫,姬兰玉的心里有些失望,但她也无心苛责于玉容。毕竟季云礼是万里挑一的状元郎,而玉容只是个小倌,要求玉容在气度上不输于季云礼,这无疑是天方夜谭。
“罢了。”姬兰玉起身往外走,“我还有事,就不留了。”
“柳叶,赏。”
……
长公主白日去了一趟南风馆,在里面待了个把时辰的事很快就小范围传开了,而最先收到这个消息的,就是时刻关注着长公主动向的摄政王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