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题我懂了，谢了。”
舒微准备直起身时，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一道严厉的男声，“你们不去上体育课，在办公室里做什么？”
贺云起闻声迅速站起，她慢悠悠收起练习册和笔，他收回视线，回答德育处主任的问题：“我和她一起来拿何老师让我们下午写的卷子。”
何秋的座位离门口较远，从主任刚刚的角度，只能看见两个头。
见是常驻年级榜首的贺云起，他信了，“那赶紧去上课吧，别耽误了。如果老师发现有人不去上他的课，那得有多寒心。不管是哪门课，都要好好对待，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只学习不运动是不行的，虽然你们正年轻，但如果荒废...”
一旦开启某个键，就无法停止似的。
趁着李主任叨叨期间，舒微跟在贺云起后，飞快地逃离办公室。
“他是谁？一定要上体育课，不上不行？”舒微转过头来问。
“德育处主任李澎，偶尔会来巡逻检查，看看有没有人逃了体育课躲在教室。”
舒微的生气一瞬被抽干，她耷拉下肩膀，“连教室都回不了了。”
江阮一中这方面管的比锦城松多了，在体育上不作过多要求，她还以为能像从前，任由她不上体育课。
她一路跟着贺云起，见贺云起的走向不是体育馆，她忍不住问：“你是不是也不想上课，你要去哪？”
“很快就知道了。”
最后两人进了校园里一处偏僻的地方——之间用来建露天游泳池，不知何种原因而荒废，现如今已长满杂草，种了许多老树，盘根交错，密布遮天。
这里摆放了破烂桌椅，她将练习册随意搁置在桌上，“这里平常不会有人来检查？”
很好，以后想逃课，她就跑来这里。
“看时间段，今天他们已经检查过了。”
“喵，喵。”
一声声微弱的小猫叫传来，在这个安静的地方更显得清晰可闻。
舒微转过身，见一只小猫迈步而来，最后趴在贺云起的脚边，尾巴一下一下地轻扫着他的鞋尖。
贺云起看上去像是习以为常，从裤袋里拿出猫条，蹲下一点点喂食。
小猫完全信赖他，舔完猫条后，在地上滚了半圈，朝他袒露着柔软的肚皮。
他伸出手撸猫，眼角眉梢都是浅浅的笑意。
舒微走过去蹲下，也想伸出手去摸一摸小猫柔软的肚皮。
手还没触及小猫的时候，被贺云起抓住，与此同时，小猫从地上反弹起来，发出刺啦的声音，充满敌意。
“它认生，对生人有攻击性，你先别碰它。”贺云起松开手解释道。
看它刚才对他很亲昵的样子，想必他很早就认识这条流浪猫。
“你每天都来喂它？”
他颔首，“高一来的次数比较多，现在没那么频繁了。”
舒微默言片刻，高一正是他遭受校园暴力的时候。
“如果经常来喂食的话，小白就会熟悉你。”贺云起递过半条猫条。
他给小猫取名为小白。
她的目光停留在猫条上，好一会才接过，“我下午会买来还你的。”
他顿了顿，苦涩地笑了笑：“这倒不用，反正都是用来喂小白的。”
舒微选择跳过这个话题，她小心翼翼将猫条伸到小猫的嘴边，生怕它下一秒又跳起来冲她呲牙咧嘴，轻声细语：“乖哈，我不会伤害你。”
估计是小猫看她和贺云起一起，加上猫条的诱惑，渐渐地向她挨近，只不过没有躺在地上任人摸。
“这个学校还有别的猫吗？”
“有，总共有四只，另三只是它的兄弟姐妹。”
见她兴致盎然，贺云起缓缓讲起他所了解到的、有关小猫的事。他家住在深巷中，平常不少流浪猫经过。他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所以哪怕身上钱不多，也会花钱买猫条。
讲的过程中，他意识到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通过他了解这间学校，同时也是他第一次说那么多话。
“我之间在江阮养过一只小白猫，叫可乐。就那么一次，没发现它偷溜出去，结果被人恶意喂毒，死在了马路边。”
父母缺席的日子，只有可乐会无时不在她身边。
她对可乐无话不说，即使它听不懂。
“后来找到恶意喂毒的人了吗？”贺云起问。
“那当然。”
舒微冷冷地笑了声，眼里的哀伤一扫而空，“送他坐了几年牢。什么东西也敢出来害死我的小猫。”
贺云起闻言眸光微暗。
凭她的家境背景，当然能为死去的小猫讨公道，当然能有说这话的底气。
如果是他，只能无能为力，袖手旁观。
中午放学后，舒微和时穗岁去学校超市买点下午吃的零食。
快付账的时候，舒微问收银员：“我刚走了一圈，没看见猫条，这里不卖猫条吗？”
“卖的，而且有好几款呢。”收银员转头从货架上拿下几样，“你想要什么样的？”
“sheuo有没有？”她以前经常买这款。
“有的。”
回到班上后，舒微顺手把它塞到贺云起抽屉，就算是报答他教她写题好了。
时穗岁刷着手机，突然眼睛发亮，语气雀跃起来，“宋骋说周末家里没人，他打算开个小型趴体，问我们要不要去？”
舒微还不知道周末有没有空呢，毕竟舒权好像给她报了许多班，据她所知就有瑜伽，法语课。
估计是上次在客厅里她那些“平常没见他教育她”等话戳痛了舒权。
可能他自以为报班就是履行一个父亲的职责吧。
舒微不由嗤笑，“我去，回头让宋骋给我发个地址。”
“太好啦，你都不知道从前宋骋邀请的大多都是男生，我都尴尬死了。”时穗岁扬起小嘴，抱着舒微摇晃，开始讲起宋骋的家有多大，就像中式园林。
一下午，时穗岁沉浸在对周末的期待，舒微倒没多大感觉。
她撑着脸，另只手玩转黑笔，感觉到一道时不时投来的视线。
她看回去的同时，贺云起慌忙地转回头。
“要命啊，这才开学第二天，作业量简直是骤增。多希望我有双重人格，当我睡觉的时候，她代替我写作业......”放学后，时穗岁趴在桌上哀声叹气。
舒微早就收拾好了，她站起满不在意：“能写完就写完，写不完随便咯。”
时穗岁斜了她一眼，而后又收回视线，拍着桌子冤声道：“这就是富家子弟的松弛感吗？！”
“滚蛋。”舒微笑着轻轻踢了她的椅子，“赶紧起来收拾走人。”
走向校门的路上，时穗岁说：“今天小郁和他爸妈赶飞机，两三点就走了，等会我们直接回家。”
宋骋爸妈带着宋郁赶去意大利参加亲戚的婚礼。
舒微视线从聊天页面上离开，她按掉手机屏幕，“不知道刘司机到哪了，他没给我发消息。”
“可能来晚路上堵车了吧，这个时间段校门口最容易塞车。”
舒微眉目结霜，如果再来几次这样的情况，刘登亮可以走人了。
“欸等等。”
手臂倏地被时穗岁抓住，她抬头便见时穗岁指着门口，“你家周特助来接你了。”
“不可能，他忙的很。”
她下意识否定，顺着时穗岁手指的方向看向不远处的校门口。
男人长身而立，以免站在人群中太突兀，来的时候还换掉了正装，一身白T黑色休闲裤。虽然在一群守候的家长中，仍然显眼。
一眼望去，他的身后是正在燃烧着的璀璨云霞。
她不由踌躇，拽着书包肩带纠结着要不要过去。
到了这种时候，她却莫名地扭捏起来。
身旁的时穗岁一眼看出不对劲，捅了捅她的手臂，“你怎么走的像小鸟似的，一分钟走两步，慢吞吞地。你和周特助闹别扭了吗。”
舒微闭了闭眼，有点恼怒，她瞬间加快脚步，“哦是啊，我先走了。”
速度却在靠近周羡时又不自主地降下。
“你今天有空了？”
“提前处理完事情就过来了。”周羡低声答道。
昨晚到今早的时间段，她都没和他说过一句话，无需细想，都能看出她生他的气，至于为什么生气，他想，答案就藏在那段在车上的交谈。
舒微不满意这个回答，她转过身不再看他，故作严厉地问他，但眼里却揉着点点欣喜，声音清甜：“如果处理不完呢？”
是不是就不来了？
周羡勾着清浅的笑，低头看向她，“处理不完也来，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到”。错愕片刻，她抬起头，同时感觉到肩上一松，是他提起她的书包，露着的手腕白皙，一片光影中，他眉眼漆黑，白色衣摆因风扬起。
她手里倏地被塞了一个袋子，他解释：“零食，回家路上吃的。”
舒微回过神后，扭过头快步往外走，边走边不自在道：“我还以为在大人的世界里，公事永远摆放在第一呢。”
突然想起照顾她算是周羡的公事，她脚步渐渐放缓，黯然垂下眸。
周羡满由于地跟在她身后，他哪里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针对这句话，客观评价：“看人。”
不可否认有些人以事业为重，舒权显然是这种人。
但他不是。
舒微扫了一眼袋子，有冰糖葫芦，牛奶，几包果干，小包薯片，这些她都能理解，可是为什么这么多曲奇饼干！
还是各种口味的。
蔓越莓，巧克力，草莓，香草等等。
她难以克制地黑脸，难道他没有事先了解到她最讨厌的零食之一就是曲奇饼干吗！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不怪他，谁让前保姆没有事先和他通知呢。看在今天他做了件令人满意的事上，这回就不先说他了。
舒微停下脚步，看向跟在身后的周羡。
目光停留在他的衣服上，才发现这件白t的衣角袖子有点松垮，像穿了很多年似的。
她不由嘴角一扯，心中五味杂陈：“你能不能偶尔去商城购物呢，这样显得我们家亏待你似的。”
她拿起手机，立马给周羡转了两千过去。
周羡将她的一顿操作看在眼里，直言拒绝：“你自己留着用就好了。”
“既然我发了，你就收着呗，反正金额也没多大。”
就当是付他买零食的钱好了。
“就算你觉得是小钱也留着自己用。”
他欠他们家的就已经够多了，而且用舒微的零花钱买衣服，这像什么话。虽然生活清贫，但他还是有买件衣服的钱，只是近几年无心于购物。
周羡退回她的转账，又淡淡补充道：“不用心疼我。”
“.....并没有，谁心疼你啊！我只是看不惯我身边的人穿成这样而已！”舒微瞳孔微微放大，收起手机转头就走，脚步急促。
“嗯，你没有。”他连忙跟上安抚即将炸毛的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