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起回到家时,姜念已经在客厅等他了,她抬起头,问:“拿到了吗?”
他将中午舒微看到的黑色背包放在桌上,拉链打开。
里面是他从医务室里偷来的药,虽然不能根治奶奶的病,但是可以缓解,支撑到他借到钱去医院购买。
“没人发现吧?”
想到舒微中午多看了几眼背包,贺云起眼色微沉,答:“没人看到。这些药应该能用一个星期,如果那边还不转钱来的话,我下个星期再去医务室拿点。”
姜念起身,拿起药四处看了眼,“好,别被人发现了。”
她抬眼看向贺云起,“你和时穗岁发展到哪一步了?你不是说等她喜欢上你后,就可以有解决方法了吗?”
“我最近有在想办法靠近她.....应该快了,上次送她回家,明显感觉到她对我不一样。”
少女的心动,是遮挡不住的,是无论如何都会从眼里跑出来。
而他那晚分明从她眼里看到悸动和动情。
他很笃定。
舒微手受伤,今晚无法洗头,迫于无奈,打算忍受几天,起码等伤口结痂。
直到晚上,周羡在她的浴室里,弄来一张躺椅,还架着个盆子。
他试好水温,抬眼看向此时扶着门边讶然的舒微。
她慢吞吞走进来,“你怎么知道...我要洗头的。”
“我看见你对着镜子摸了五次头。”
“...哦。”
舒微借着他的力,躺了上去,他牵过她的手碰水,“水温可以吗?”
她点了点头,周羡开始拿着花洒浇她的头,动作轻柔。
不得不说,周羡洗头有两把刷子,跟洗发店里的小哥手法相似,揉得她很舒服,困意上来了,她差点在躺椅上睡着。
“今天傍晚那个男生是谁?”周羡瞧她眼皮耷拉,率先问出。
“贺云起,怎么了?”
周羡揉出很多泡沫,他打开花洒慢慢冲掉。
“没怎么。”
只是和他对视那一刻,男生的眼神很快错开,飘忽不定鬼鬼祟祟。
凭着直觉,他依着本心实话实说,“尽量和他少来往。”
舒微显然不明白,疑惑地啊了一声,“为什么?”
他站起来,拿起担架上的毛巾,低下头认真地擦着她的头发,“没有为什么,你和他玩的好?”
“还行吧。”她给了个中肯的回答。
头发尽数被/干发帽包起来,她光洁白皙的小脸像颗Q弹的小卤蛋似的,此刻她皱着眉陷入沉思。
他没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两边。
事实证明,和看上去一样的Q弹。
而舒微被惊得说不出话,“你疯了?”,准备抬起手去锤他,他善意提醒道:“你的手上还有伤,轻点。”
“.....你知道我有伤还捏我!你在挑衅我么?!”
舒微感觉到不可思议,又听见男人低笑,她又气又无可奈何,“我的脸有那么好笑吗?”
“不好笑,好捏。”
“.....滚。”
周羡将洗头吹头一条龙服务全包揽,背着她来到沙发上,准备给她吹头。
舒微暂时不想和他说话,低下头玩手机。
刚好时穗岁发来一条语音。
她和时穗岁聊天的话题向来坦坦荡荡,光明磊落,没有什么是不能够在别人面前提起的。
所以下意识就当着周羡的面,点开了时穗岁的语音。
时穗岁:“我的天呐,你在周特助面前好娇啊!下午问你的时候,你一直说‘小伤’‘不值一提’,还在我这留下了钢铁女人的印象,结果傍晚周特助一来,你就扒拉人家要抱抱。微,你让我感觉好陌生。”
点了免提,语音外放。
吹风机声音不大,足以让两人完整清晰地听见。
她清楚地感觉到,撩拨她头发的手动作明显滞住。
“…..”
“头发吹好了。”
舒微装听不见,周羡将吹风机放好,难得没打趣她,将她抱回了房间。
“早点休息。”
舒微闭着眼,“哦。”
“记得我的话,少和贺.....什么?”
“贺云起。”
“少和贺云起来往。”
平常来往的也不多。
但舒微今晚吃亏,口上不想落下风,“不要,他人挺好的,我突然和他减少联系的话,会让人感觉我很莫名其妙。”
房间安静半晌,她微微睁开眼。
他站在床边,眼底沉黯,问:“你喜欢他?”
他很清楚贺云起看向她时眼里的情意代表着什么。看上去可没把她当普通同学。
这才哪到哪。
舒微怔然,准备反驳。
只见他缓缓俯下身,眸光微动,又捏了两下她的脸,以商量的语气:“换个人喜欢。”
距离骤然被拉近,舒微脸一瞬涨红,“什么东西!我喜不喜欢他和你有什么关系?不是——你干嘛又捏我的脸?”
他直起身,眼底的笑意久久不去,道:“拿点小报酬。”
因为舒微受伤,近几天周羡都不加班,晚上的应酬工作能推的都推了。
只是今晚有个林睦的约不得不赴。
林睦是国内投资界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这次拒绝了他,下次很难有这个机会见到他。
平日周羡处理完舒权给他的工作任务,会在挤出来的时间里筹备自己的公司起步方案——他想创业,想在投资理财市场上有自己的建树。
虽然这条路很难,只要稍有不慎,他的心血和精力都会打水漂。
但周羡不想再假装看不见他和舒微之间的差距。哪怕荆棘遍地,枝干横生,他都想尽全力一试。
叮咚杯壁碰撞,不知名洋酒上漂浮着几片薄荷叶。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尼古丁的味道。
现场除了周羡和林睦,还有几个林睦的合作伙伴。商人之间的打探尽数隐藏在暗涌波涛之下。
“我女儿不放心我,说什么都要跟来,生怕我喝多。你们应该不会介意吧?”
林睦笑呵呵,低头抿了口酒就放在了桌上。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那几分炫耀之意难以掩饰。
“林总好福气,有这么一个关心自己身体的女儿,我们羡慕都来不及。”
“令媛真是个贴心小棉袄。不像我家那两个儿子,不争气倒也就算了,还整天给我闯祸!”
几个男人一人来一句地捧着。
林胧月闻言不好意思低下头,摇了摇父亲林睦的手臂,“爹地,别再说了。”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
林睦笑着应下,目光缓缓落在坐在角落里的男人。男人五官冷峻,长腿显眼,举着酒杯,修长的手指在昏暗的灯光下折出阴影。
舒权不在国内的日子,都是他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
舒权那个老家伙,极少夸人,却在他面前提起两次“周羡”这个名字,明显有提拔之意,因此林睦才对他有点印象。
但不多。
如果不是女儿无意在公司走廊上认识了周羡,回到家后吵着非要再见他一面,林睦今天都不会邀请他来。
当时他果断拒绝林胧月,“比他优秀的男人一抓一大把!你这样凑上去像话吗?!林家的女婿,他周羡不够格。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周羡跟他们才不一样......总之,爹地你就搭把桥,带我认识一下他。”
“哪不一样?”
林睦眼眸森然,周羡借着舒家的势还不够,把注意打到他女儿的身上?
“胧月,跟爸爸说实话,你是不是就看上他的脸了?”
见她支支吾吾,一脸娇羞,他就笃定了,心底暗骂一声肤浅,他眉梢舒展,只要不是真的动心,一切都很好解决,他开口:“爸爸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但是你要记住,玩玩可以,千万别上心。”
“周羡,听说你最近竞标成功,提舒权顺利拿下江月湾那块地,恭喜你啊。“
林睦一扫先前的轻蔑,朝他举了举酒杯示意:“我就说市场上,从不缺人才嘛。”
名字猝不及防被提到,周羡起身敬酒,“林总说笑了,这份功劳,我们公司上下同享。”
矜持疏离,并不过分张扬。
客套话,听听就好。林睦面上依旧挂着假笑,问:“今年多少岁了?”
停顿少顷,周羡:“快二十三了。”
“真是年少有为——”
林睦接话,示意林胧月起身,话锋一转,“恰好和胧月同龄,她刚从国外回来,在国内没什么朋友,你们年轻人,又有共同话题,说不定能聊到一块去。”
话中意思再明显不过。
周羡要是还听不出,那他可以趁早滚蛋了。
林胧月则是心跳加速,佯装大方地伸出手,“你好,林胧月。”
回想起她和周羡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走廊里。
当时赶路的上班族提着咖啡,不小心洒了清洁阿姨一身,却当作没发生过,扫了眼狼狈的现场后就匆匆离开。
她冷眼望着,准备离开时。
余光见到是他上前递了一张手帕,低声询问。
.........
男人眼神波澜不惊,朝她看来。
尽管笑容很浅很客气,但眼尾弯起时,似勾不勾地还是让她一瞬慌了神——
她不受控制地幻想起这双眼睛为她动情的模样。
“你好,周羡。”
手被虚虚回握了一下,林胧月轻声嗯了一声,感觉自己指尖发麻。
“他们的话题我都插不上话,我坐到你旁边,可以吗?”
“当然可以。”
林胧月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下。
她知道周羡不会拒绝她,林睦在场,他总要给几分面子的。
“你不仅要替舒叔叔处理公司事务,好像还要照顾他的女儿是吗?”
她最近找人打探了周羡的消息,得知那个女孩才十八岁后,她面色铁青,内心只觉不喜。
周羡颔首,这才瞧了她一眼,“是的。”
“听说舒叔叔的女儿很顽劣,赶走了不少保姆,你照顾她,应该很辛苦吧?”
她闻言露出体贴的微笑,“我个人觉得,这时间和精力花的不值当,不如全心全意花费在正事上。”
没想他眼眸漆黑,淡然笑着,目光却是没什么情绪,“林小姐的消息好像不够准确,我倒没觉得她顽劣,相反,她很可爱。而且——”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侧脸轮廓映着光,深刻清隽。不知想到什么值得高兴的事,眼底总算浮现上一丝真切的笑意,尾音勾着笑意:“照顾她,算是我的正事。”
林胧月尴尬地笑了笑,“好吧,算我多管闲事,你可不要介意。”
“不会。”
虽然他全程配合着自己,不会让她冷场,但林胧月总隐约感受到男人委婉无声地拒绝,说辞疏离客气。
好像仅仅是因为她的身份才会搭话。
林胧月神色慢慢地沉了下去。
自尊心强烈受损。
从小到大,她到哪都是被捧着的那一方,今晚她有意无意地抛出暗示,却没接收到男人的半点回应。
耐心一点一点被耗光。
她可不想再和周羡玩这种装聋卖傻的游戏了。
庆幸自己在来之前带了点好东西。
她自恃地位不凡,索性将国外开放且随心所欲的那一套搬到国内。
“你的酒好像不多了,我再给你斟一杯吧。”
林胧月面上笑着,转身从包里提出一瓶酒,“这是我爸爸特意从家里带来的,听说一杯忘愁,三杯快乐似神仙。”
周羡抬眼,在她准备倒酒时制止:“我不胜酒力,恐怕品尝不出这酒的好。”
“怎么会呢,酒好不好,喝完才能下定论吧。”她执意倒满空酒杯,捧起递给他,“时间也不早了,而且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周羡敛眸,目光停留在那杯酒上。
的确如她所说,两人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顶多是和她父亲。
此刻他们的动静惹来了包厢里其他人若有若无的视线。
包括林睦在内。
“林小姐说的是,总要试过才知道。”
周羡声音平淡,接过酒杯,抬起头一饮而尽。
一杯酒而已,他总不能当场拂了她的面子。
却没想酒下肚后,他的脑袋逐渐昏沉。
林胧月在旁边时不时说几句话,他靠着沙发,眼眸渐沉,只觉得在她的靠近下,香气似有若无钻进鼻子。
逐渐看不清在场的人,内心莫名升腾的欲/望好似岩浆涌动般热切。
最后,女人扶着他起身告别,娇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们先走了。”
林胧月带着神志不清的周羡走出娱/乐城,男人额上已有隐忍的薄汗,沿着他的脸庞滑落,眼神迷离,步伐不稳,好像没有她就走不动道。
他们像一对缱绻厮磨的情侣,亲密不分。
“林胧月。”
“嗯?”
她沉浸在刚刚的错觉中,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全名被念,再次抬起眼,他眼底多了几分强撑的清明,
“你怎么......”
还有意识?
他冷冷地扒开了她的手,拉开两人距离,脸色阴沉无比,出了包厢都懒得装,“请自重。”
见他要离开,林胧月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角。
“周羡,你真的要拒绝我?你要不要想清楚再开口。”
“还需要想吗?”
他冷笑着,眸若寒冰,嘲讽意味十足,“放十瓶药进去,你都不会得逞。”
她怔然,意识到他的意思——哪怕酒里下了药,他都能清醒着拒绝。这样的抗拒,是刻在潜意识里的。
客厅里电视机放映着。
舒微抱着抱枕,目不转睛地看着最新上映的电影。
好不容易能等到周羡出去,她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
倏地,大门被推开,她闻声而动,飞快将那些零食丢进塞进沙发底下。
“周羡,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不管怎样,在周羡开口前,先倒打一靶。
她站在沙发上质问,还未等他走近,便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
舒微捏起鼻子,眉毛微蹙,“你是不是在外面花天酒地了?上次喝成那样还不长记性…..”
在她看清人后,话音突然止住——
是陌生的周羡。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额发湿答答,眼梢潋滟着异样的薄红,眼眸里蕴着她看不懂的潮涌。
而后,她看见他的视线垂下。
最终定在她嘴唇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次更,是25号零点
【笔芯】【亲亲】【把键盘敲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