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颗星
“自然是我和谈太太的爱情结晶。”
纪见星默念着他的话,杏眼瞬间染上欢喜,笑意流水般流泻而出,谈太太?爱情结晶??
原来谈先生也想得这么长远,他今生的第一大心血,是和她生的孩子。
谈太太,孩子。
纪见星受到双重的甜蜜暴击,从耳朵软到了心尖上,扑通乱跳间,甜意软软地化开,像湖面投入小石子,涟漪一圈圈扩散,白净脸颊沁了嫣红,娇如枝上花,楚楚动人。
前一刻还因为不能和他并肩前行而倍感失落,这一秒心满意足,仿佛得到了全世界。
被震散的理智一簇簇地回归,纪见星长睫轻颤,暂时把甜言蜜语放到一边,稍微退开,再次从他怀里抬头,看他,跟他确认:“你是说,要我当嘉汽无人驾驶汽车事业部的总经理?!”
认真的吗???!!!
这可不是跟嘉汽总裁那般儿戏,迟到早退无故旷工,她毫无压力。
纪见星从小到大除了钱,最不缺的就是自信,但她也有自知之明,在无人驾驶汽车领域无疑是一只扑簌着学走路的小菜鸟,别说担负起事业部总经理的重任了,估计看份研发方案都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其实,纪见星对自己没有太高要求,平生最大心愿是当个靠着房租月入千万的小富婆,纵情玩乐,享受人生,有余力就去帮助别人,不做危害社会的事,不给国家增加负担,踏踏实实,安安心心地做幸福快乐的废物。
谈先生的男朋友滤镜太厚了吧,他到底是怎么看出她有当总裁和总经理潜质的?!他费尽心思,步步为谋,克服险阻,好不容易凝聚成的第二大心血,就不担心毁在她手里吗?
谈行彧的手落到她细腰上,轻抚着,略显轻佻的动作,配上压低的嗓音,更像是在询问风流事:“不想?”
纪见星耳根发烫,败给他了:“想想想!”
能以这么重要的身份进入他的世界,朝着相同方向携手同行,经历一路的辉煌或黯淡,见证顶峰或低谷,始终不离不弃,是多荣幸的事?
她也想,像他说的那样,尽一己之力,在这个迅猛发展的高科技时代,改变点儿什么,留下点什么。
而且,是和他一起。
“可是,”纪见星不懂,“为什么是我呢?”
她知道他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做出这个决定必然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所以更加费解。
“因为只有交给你,”谈行彧在她额头落下轻吻,认真道,“我才能真正安心。”
第一大心血由你孕育,第二大心血由你守护,他再无后顾之忧。
“无人驾驶汽车……”纪见星轻咬下唇,欲言又止,“我什么都不会呀。”
“身为斯坦福大学视觉艺术专业毕业的高材生,”男人按住她后腰,稍微用了力,纪见星贴近他,听到他戏谑地说,“纪总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对哦。”纪见星亲密无间地感受他的温度,以及心脏有力的跳动,她恍然大悟道,“我可以设计车子的外形啊!”
她并非一无是处,多少还是有点用的嘛。
何况,还有谈先生自愿当女总经理背后的男人,出谋划策,保驾护航,她有什么可担忧的?
既然无人驾驶事业部的总经理之位他敢给,那么,她就敢坐!
谈行彧本意并不是让她当设计师,而是另有考虑,看女朋友跃跃欲试的模样,他无声而纵容地笑,由着她去吧,玩得开心就好。
无人驾驶汽车计划即将正式启动,谈行彧事务繁忙,在总裁办待了不到半小时,他就离开了。
纪见星坐在老板椅上,心情荡漾,来回地转圈圈,他们都是总经理耶,虽然谈先生职位更高,掌管整个棠盛集团,她也在他的管理范围内,但她负责掌管的,是他今生第二大心血呢。
谈先生从不做无用功,只要他想,就一定能把事情做好。他捧她到那个高位,以后嘉汽无人驾驶研发取得的成果,将在明面冠上她的名字为大众所知,说不定还能载入国内无人驾驶的史册,她的事业线是要开挂了吧?平平无奇的小富婆身份终于藏不住了吗?!
入秋后,气温有所降低,空调冷风呼呼地吹,纪见星掩口打了个喷嚏,拆开湿巾擦脸和手,金萤敲门进来,对着她鞠了个九十度的深躬:“纪总,谢谢你和谈总。”
纪见星不明所以:“嗯???”
金萤简单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嘉汽喷漆材料供应商王氏企业前阵子倒了大霉,先是被税务部门查出偷税漏税,接着是某批次的喷漆产品抽检出含有致癌物质,引得消费者人心惶惶,昨晚股价就跌停了,合作方撤资解约,资金链断裂,王氏企业深陷破产危机,而试图强`奸她未遂的那位王总,也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还将面临牢狱之灾。
王总罪有应得,金萤大为解气,高兴得一夜没睡,她以前谨小慎微,害怕得罪别人,总是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地讨好,从来没体验过,大仇得报是如此痛快的一件事。
金萤更清楚,这是纪总谈总的功劳,是他们在背后为她撑腰,为她报仇。
纪见星趴在桌上,捧腹大笑:“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凉王破?”
谈先生你要不要这么牛逼?!好歹是桐城有脸有面的大公司,说整垮就整垮,半点水分都不掺的。
背靠大树好乘凉,抱紧谈总的大腿,可横行霸道,一步登天。
她不敢居功,给他发了两条微信:“天凉了,王氏也破产了。”
“从今往后,热血小纪将为谈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大概在忙,纪见星等了好久才收到回复。
柳下惠PPPlus:“赴汤蹈火倒不必。”
柳下惠PPPlus:“如果起了火的话,希望纪总可以帮忙灭。”
还能是起什么火?男人的邪火呗,谈先生真是会得寸进尺,见缝插针啊。
纪见星打字回他:“好嘞,那我随身给您带个灭火器。”
她是字面意思,可发出去怎么看怎么不对劲,随身灭火器?人形……灭火器?她秒速撤回消息。
柳下惠PPPlus:“我看到了,希望女朋友说到做到。”
做???
国家一级保护废物:“做你妹!!!”
柳下惠PPPlus:“你喜欢玩角色扮演?”
玩个球球哦!
纪见星脸红红地将手机往桌上一丢,没办法和他好好聊天了,办公室太闷,一静下来就要胡思乱想,她对金萤说:“金秘书,我先回家了,请你帮我把东西收拾一下。”
主要是一些笔啊,零食和什么的。
金萤不解:“为什么?”
“我的任期到啦,”纪见星拿起小包包,“以后就不能再用这个办公室了。”
她挥挥手:“麻烦你咯。”
金萤目送她轻快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陡然红了眼睛,舍不得她就这样走,可又无力阻止。
金秘书为纪总收拾东西的消息,从秘书处不翼而飞,传遍嘉汽内部,离愁别绪再次笼罩了整座丽日大厦。
消失多日的蒋奉贤因为要配合调查回到桐城,除了眼眶发黑,稍显憔悴、疲惫,安然无恙,宋晚月悬着的心放下,又听说纪见星卸任总裁,灰溜溜离职的消息,心情蹿上云端,索性班也不上了,约小姐妹做Spa,喝下午茶去了。
蒋奉贤风尘仆仆地从警局回到蒋家,打算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再到爷爷面前挨训,岂料刚进门,候在门边的老管家通知他:“老爷子让你直接去跪祠堂,反省思过。”
蒋奉贤饥肠辘辘,窝了一肚子火,不敢违抗爷爷的命令,毫无悔过之心地跪在祖宗牌位前,咬牙切齿地将纪见星的名字凌迟了千万遍。
在张老会长的生日晚宴上,惊鸿一瞥,蒋奉贤被她勾得心痒难耐,不是没有动过歪心思,后来她以嘉汽总裁的身份压他一头,更是激起了他的征服欲,再后来,因为金萤的事受到她一顿暴打,好一朵带刺的玫瑰花,他喜欢。
紧接着,得知她是谈行彧的女人,蒋奉贤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但凡有点智商的人,都不会选择去招惹谈行彧,因为注定输得一败涂地。
蒋奉贤没想到的是,即便避其锋芒,依然免不了卷入风波中,惹得一身腥臊,甚至副总裁之位险些不保。他更没想到,纪见星在谈行彧心中的分量如此重,让他不惜亲自出手,毁掉了王氏企业。
王总如今估计连死在谁手里都还不知道吧?企业多少会有猫腻,讽刺的是,王总亲自把刀递给了谈行彧,他的小舅子为中饱私囊,缩减成本使用有害的廉价喷漆材料,酿成大祸,间接牵连了嘉汽,接下来即将大规模召回使用王氏喷漆材料的已出售车辆,工作量巨大,不论经济损失,单是信誉损失,不可估量。
董事会那帮老家伙,不知又要列出他的多少条罪状了。
蒋奉贤紧握拳头,用力砸向地面,他几乎咬断压根,从牙缝里挤出阴森森的声音:“纪!见!星!”
二楼书房,蒋老爷子垂首坐在书桌后,犹如一座死气沉沉的木雕,他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直到座机响起,显示的是熟悉号码,他拿起话筒:“张老会长。”
“老蒋啊,”张老会长嘘寒问暖,“听说你身体欠佳,可有好些了?”
“一向那样,这副破身子,习惯了。”蒋老爷子心知张老会长不会无缘无故打这个电话,是为谈行彧当说客来了,他长长地叹气,干脆开门见山,“张老,您怎么看呢?”
“老蒋,我们老咯。”张老会长笑着感慨道,“想当年,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好像整个世界都是我们的。”
“如今日新月异,斗转星移,我们这些老家伙,辛苦了大半辈子,是该退休,好好地安享晚年啦。”
听蒋老爷子沉默,张老会长谆谆劝道:“老蒋,听我一句掏心窝的话,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把世界,归还给年轻人吧。让他们去闯荡,去摔跤,去成就,唯有此,才能生生不息,永无止境哪。”
“张老,您容我好好想想。”
“好,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另一边,浑然不知有人为她发愁,有人为她欢喜,有人恨她牙痒痒的纪见星经过南巷,顺路进了面包店,临近中秋节,她准备订做一批月饼,送给蒹葭巷的街坊邻居们。
墙上挂着裱好的四季画,依次是春天的繁花,夏夜的星光与萤火虫,秋天的硕果,冬季的皑皑白雪,姜红纱身穿亚麻色长裙,头发编成了麻花辫,正用热毛巾给脏兮兮的亮亮擦脸,亮亮和她熟悉了,小手扯着她裙子边的流苏玩。
金毛和猫猫们听到脚步声,喵喵喵地叫着上前围住了纪见星,她一只只地去摸脑袋:“小白你是哥哥,别挤小花妹妹,小橘,你是不是又长胖了?”
十只橘猫九只胖,还有一只特别胖。
小橘傲娇地舔着爪子,往地上一躺,亮出肉嘟嘟的肚肚让她摸。
纪见星陪它们玩了几分钟,姜红纱收拾干净亮亮,牵着他的手走过来:“小星,你找个时间让人把金毛带走吧,让它去帮助更需要帮助的人。”
姜红纱心知金毛是治疗犬,是纪见星特意安排在她身边的。
纪见星点头:“好。”
姜红纱又说:“我打算收养亮亮。”
纪见星绽开笑颜:“这是好事啊。”
两个历经沧桑,同样失去世上至亲的生命相遇,互相陪伴,互相取暖,互相圆满,往后余生,再也不会孤独了。
“亮亮,”姜红纱蹲下`身,“以后和阿姨一起生活,我们再组个家,好不好?”
亮亮久久地凝视着她,像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又吹了吹气,跟着呜呜哭泣,嘴里咕哝不清地说:“爸爸再见,妈妈再见。”
姜红纱知道,这是亮亮每次送离家打工的父母都会说的话,父母车祸离世后,他在街上晃荡着寻找他们,同样是说这两句话——
爸爸再见,妈妈再见。
他好像只会这两句话。
道不尽的酸楚。
纪见星有了另类的解读:“红姐,亮亮是在跟他的爸爸妈妈告别。”她柔声问道,“亮亮,你说是不是啊?”
亮亮的黑色大眼睛溢满了泪水,看看纪见星,又看看姜红纱,扑进她怀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温情的一幕看得纪见星眼眶发热,她悄然掩上门走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母子俩。
***
时间白马过隙,两天眨眼逝去。
黄昏时分,落日熔金。
纪见星和谈行彧买了食材,散步回到家,喝了大半杯柠檬蜂蜜茶,她收到信息,有个快递到了,于是出门去拿。
路上遇到赵大娘夫妇,被他们拦着调笑问什么时候能喝上她的喜酒?纪见星好不容易脱身,取了快件,原路返回,在家门口发现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宋晚月?”
“纪见星!”宋晚月双手叉腰,愤怒地瞪着一双卡姿兰大眼睛,淑女风度全无,无异于骂街的泼妇,“你还要不要脸了?!”
纪见星一头雾水,不是,她做什么了,怎么就不要脸了?
“我知道你从小就看我不顺眼,处处针对我,见不得我半点好,还妒忌我找了个条件拔尖的男朋友,”宋晚月一副对她大失所望的神色,“我一直以为你骄纵任性,但心眼不坏,你怎么能背地里做出勾……”那个词她说不出来,“抢人男朋友的事呢?!”
纪见星瞠目结舌:“说清楚点,我抢谁男朋友了?!”
“当着我的面,你还不肯承认吗?”宋晚月冷笑,“如果不是你存心撩拨,奉贤昨晚喝醉酒会喊你的名字?”
卧槽啊!!!!!!
纪见星怒不可遏,火气直冲眉心,天杀的蒋奉贤!地灭的狗东西!生孩子没屁`眼的玩意儿!他脑袋瓜子是被驴踢了吗?!好端端地干嘛喊她名字?恶心死了!!!
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怎么?”宋晚月的心凉透了,“被我戳破,恼羞成怒了?”
纪见星气极反笑:“你觉得我眼瞎了吗?”
“像蒋奉贤那样渣到天际,人品low穿地心,小肚鸡肠,心术不正,歪瓜裂枣,小叽叽被人用了一次又一次的花心大渣男,也就只有你宋晚月才当作绝世大宝贝!”
宋晚月没有她的伶牙俐齿,被怼得说不出话来,气得原地跺脚,整个人快爆炸了。
纪见星捏住她手腕,往前一扯,宋晚月失去重心,差点摔倒,不停挣扎:“纪见星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
纪见星可不懂得怜香惜玉,一手拉她,一手指纹解锁,动作快狠准,语气听起来却无辜极了:“我没想做什么呀,就是想让你亲眼见识一下我男朋友,免得你再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