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好一会儿,想了想,有点难过,但其实也不是难过。
留下银行账户以后,她就去坐地铁了,路上又给董姐发了条信息,“明后两天周末,求安排。”
董姐回得挺快,“你不是毕业找到工作了吗?周末不休息,那么拼干嘛?”
谭映禾:“年轻和美貌都转瞬即逝啊,我得抓紧时间多挣点。”
董姐:“知道啦,优先给你安排。”
谭映禾:“亲亲.jpg”
谭映禾刚想合上手机,董姐的消息又发过来了,“对了,陈妄那事儿你问了吗?这个机会真的很不错。”
谭映禾看着手机,眼睛有些发酸,她不顾那些眼影揉了揉,手背是灰的,在车厢刺眼的白光下显得很脏。
想了想,她打字道,“董姐,以后陈妄的事你不要找我沟通了,直接找他吧。”
董姐停了许久才回,“分手啦?”
谭映禾没回,她继续说,“早就该分了,我看他,配不上你。”
陈妄差不多和谭映禾同时入行,只不过谭映禾是兼职,而陈妄那段时间刚退学,遇到的机会也好,所以现在发展得比谭映禾好很多,固定给一些时尚杂志拍平面,算是正经模特了,不像她那样还要到处找临时的活儿。
董姐俩人都认识,但明显跟谭映禾更亲近些。这姑娘长得好看,却一点儿都不娇气,踏实肯吃苦,这么多年对陈妄也算无微不至了。可他呢,董姐在圈里混,人脉广,消息也灵通,早就听说过许多事了。
“分了好,姐以后给你介绍个更帅的。那个没良心的早就该踹了,真不知道你之前干嘛对他那么好,跟欠他的一样。”
谭映禾握着手机,怔怔地看着那几行字。
许久,按了锁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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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晚上撞破薛士琴在卫生间编排她以后,谭映禾就从她手里接不到什么活儿了。
原本薛士琴偶尔还会带她一起去谈案,可现在只让她留在所里审查合同,整理材料,谭映禾胳膊撑着桌面,看得眼皮发酸。
午后,冬阳和煦,晒得人脑袋晕乎乎的。
谭映禾整理好资料,拿上一袋速溶咖啡往茶水间走,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女声。
她靠在茶水间旁边的走廊上,望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周月和男同事笑嘻嘻地走出来,在转角看到谭映禾,笑容顿时凝固。
男同事脸上有些尴尬,似乎想解释些什么,但看谭映禾面无表情地绕过他们进了茶水间,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三块八一包的咖啡短暂地续了一下谭映禾的命,终于熬到下班时间,她又饿又困,刚准备收拾东西走人,薛士琴回来了。
她扔了一沓文件到谭映禾的桌子上,语气有些着急的样子,“把这些资料复印三份,然后整理一下。”
薛士琴是指导律师,算是谭映禾的直属领导了,她发话,谭映禾只能放下包,拿起资料去了文印室。
耽误了近一个小时,晚餐时间到了。
本着不吃白不吃的原则,她拿着饭卡去了二楼的食堂。
方圆的待遇还算不错,公司有食堂,包午餐,晚餐七点半开放,加班的员工可以免费去吃。
谭映禾入职也半年了,并没有交到什么朋友,连能凑桌吃饭的人都寥寥。
她一个人坐一张餐桌,刚吃没几口,旁边站了个人,端着餐盘,很礼貌地问,“请问旁边有人吗?”
谭映禾嘴里的丸子还没嚼烂,摇了摇头。
男同事坐到了她对面,一顿饭食不知味,几次想开口说话,一瞥见谭映禾那张冷冷清清的脸,话又说不出口了。
谭映禾只觉得烦,吃个五分饱就没胃口了,放下筷子,把鬓边的散发撩到耳后,气定神闲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男同事被她这样□□裸地打量,脸色涨得有些发红,不知是紧张还是羞愧,支吾了半天才说,“茶水间的事,对不起。”
男人长得平平无奇,带着黑框眼镜,模样周正,看着老实木讷,没什么记忆点,谭映禾也是刚认出来,他就是下午和周月在茶水间说她闲话的男人。
严谨一点来说,他并没参与,似乎只是附和着笑了两声——
在周月添油加醋地向他描述谭映禾在源盛老板办公室里待了多久的时候。
“用不着道歉。”谭映禾没兴趣辩解,收拾了餐盘准备离开,漂亮的眉眼盈着漫不经心,“我确实在他办公室待了半个多小时,你们怎么想是你们的事。”
说罢转身走了。
男人起身想要挽留的手势顿在半空,片刻后讪讪地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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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一天的谭映禾回到家,刚掏出钥匙就看见自家的大门没合上。
她屏息撩开门缝,都做好了报警的准备,头一偏就看到了客厅沙发上四仰八叉的身影。
谭映禾翻着白眼进屋,把挎包砸在关琰琰腿上,语气凶狠,“迟早我把这锁给换了。”
关琰琰敷着面膜,手里拿着遥控器,闻言嗤笑,“你这守财奴会花钱给别人换锁?”
这房子确实是租的,正因如此,谭映禾住进来快一年了,几乎没添置过任何不能带走的家具。
她无可辩驳,坐下来端起水杯抿了口,顺势躺倒在关琰琰的腿上。
闺蜜俩一人占着沙发一头,着实有点拥挤。
谭映禾踢了她一脚,“自己家大别墅不住,来我这抢沙发干嘛?”
“跟死女人干架了呗。”关琰琰漫不经心地说着,又用遥控器换了台。
谭映禾坐起来,抱着膝盖,“她又怎么你了?”
“没怎么。”关琰琰也坐了起来,把面膜揭掉,随手一丢进了垃圾桶,才慢悠悠地说,“她想把她娘家的表侄子介绍给我。”
“哈?”
关琰琰“嗤”了一声,“这是要彻底把我们家吃干抹净啊。”
几年前,关琰琰母亲病逝,关父再婚,给她带了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继母进门。头两年,这继母仗着自己年轻,并没把关琰琰放在眼里。后来肚子一直没动静,去医院一查发现关父没有生育能力了,这才慌了,想和关琰琰搞好关系。
只可惜为时已晚,关琰琰一看到她就像斗鸡似的,一秒都不愿意在家待着,大学读了两年就出国了,也是今年才回来。
“你说她会不会太着急了点?”关琰琰气愤不已,“我才回来多久啊,就想着把我安排出去了,还是她那个只有初中学历,开个破餐厅的侄子?别以为我不知道,那餐厅还是拿我爸的钱开起来的!”
她越说越气,转头一看,谭映禾抱着膝盖,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好家伙,更气了。
关琰琰一巴掌拍在谭映禾的胳膊上,“我说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谭映禾揉揉眼,敷衍一句,“太过分了。”
关琰琰怒其不争,“瞧你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就像没被后妈迫害过一样。”
谭映禾叹息一声,“确实没啊。”
关琰琰是谭映禾高中同学,谭映禾一度怀疑过,当初关琰琰高中前两年都跟她不怎么对付,高三那年却突然转了性向她示好,就是因为在学校传闻中听说了她家也有一个作威作福的后妈。
五年前,谭映禾父母离婚,妈妈袁曼前脚刚搬出祁园的房子,爸爸谭力后脚就把小老婆娶进了家门,谭映禾不愿意和他们一起住,倒也不是因为单纯的厌恶后妈,而是因为那个后妈带来了两个孩子,一个大女儿是她跟前夫所生,和谭映禾同岁,还有个小儿子,十二岁,是谭力的儿子。
他们瞒了袁曼十二年,也恶心了谭映禾整整五年。
这五年里,她一次也没回过那个家。
俩人面都见不上,确实也谈不上迫害。
谭映禾从沙发上起身往卫生间走,她从来没觉得谭力和他那位新夫人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只是为母亲感到不值。男人狠心起来似乎会泯灭人性和良知,她对过去没什么眷恋,就像对谭力,也不再有任何期待了一样。
没有爱,也没有恨。
只是不想再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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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琰琰在谭映禾的小出租屋里住了三天,直到关父上门道歉,才把小公主请了回去。
她走以后,房东又来催租,谭映禾打了半年的房租给他,看着自己银行卡里所剩无几的家底,她突然想起那场车展。
提成还没发给她呢。
谭映禾打电话给4S店的销售,接电话的是一个年轻男人,态度十分恶劣,总之就是一句话,等他们发工资。
可谭映禾根本不是他们公司的正式员工。
“就一万多块钱,再等半个月怎么了?”男人的语气渐渐变得鄙夷,最后撂下一句,“这事儿本来就不归我管,你要是着急自己来找财务吧。”
说完“啪”一声,把电话挂了。
谭映禾想也没想就出门了。
她打车去了离出胜集团最近的一家4S店,她长得干净漂亮,衣服和包包虽然都很便宜,但是穿她身上就显得很贵。
因此,当谭映禾走进店里的时候,就有销售以为她是来买车的,热情地迎了上来。
普洱茶递到手里,一听说谭映禾是来讨薪的,销售的笑容瞬间消失了,随手一指,“那儿,财务室。”
谭映禾浑不在意,自顾自走进了财务室。好在会计小姐姐是个好说话的,让她提供了身份证明以后,就把钱转给了她。
谭映禾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等着钱到账,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经过了谁。
梁择秋收到通知,有新用户反应车子蓄电池亏电问题,那时,他正和裴凛参加一场创投大会,因此会议一结束,便拉着他一同过来处理问题。
经过4S大厅的时候,裴凛就注意到了一扇玻璃之隔的背影,经过会议室门外,他看得更清楚了些,几缕头发掩藏下的白皙侧脸,谭映禾像是有心事一样,安安静静地坐着。
“怎么会亏电呢?你们有没有检查过停放过程里,蓄电池是不是一直处在放电的状态下?骑车停放的时候,电量消耗本来就不小,所以......”
梁择秋说着说着,意识到裴凛的走神。
他捅了一下他的胳膊,努努下巴,“你怎么看?”
裴凛敛了眼神,又恢复到专注的样子,“先送去自检,然后请专业人士沟通,评估一下索赔金额,同时注意媒体风向,把控好舆论影响。”
梁择秋凝视他两秒,然后点点头,对着下属说,“先按他说得办,晚上开会再讨论一下具体细节。”
交代完以后,裴凛抬手看了下手表,“开会我就不参与了,晚上还有事。”
“什么事啊?”
裴凛刚想回答,手机突然响了,他做了个“稍等”的手势以后,握着手机走到一旁接听。
听电话时,眼神漫步目的地落在玻璃上,余光却突然注意到楼梯上的女人。
他神色微变,嘴角轻扯了一下。
看来,容易惹麻烦这个性格,还是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