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下约定，交换了微信号，顾斯年动身离开。
钟念窝在沙发上冲他招招手，仍旧摆出一副弱小无助的姿态，连说声“再见”都显得气若游丝。
门一关，钟念立即掀起小毯子，坐到梳妆台前卸妆。
还不忘要和祁展颜视频通话。
通话接上，祁展颜依旧坐在工作室里，身后的白板上贴着各式各样的设计图纸。她用一支笔将长发挽成髻，鼻梁上厚重的黑框眼镜说明她正在画图纸。
“怎么样？”祁展颜问，没有抬眸看镜头。
钟念一面往化妆棉上倒卸妆水，一面得意道：“加上微信了。”
“哦——”祁展颜挑起眉峰，“怎样，有没有检查过朋友圈？”
钟念稍一怔。
没听到回答，祁展颜又说：“如果一个男人的朋友圈里全都是健身攻略、蛋白质和肌肉，大概率是个基佬。”
钟念：“？”
她的小哥哥怎么可能是基佬。
一看就很笔直。
“你别不信，现在好看的男生大部分都弯成蚊香了。以你的审美标准，没准真会捞到一个0。”说完，祁展颜噗嗤笑出了声。
钟念也不生气。
她们闺蜜俩，一向是相爱相杀，嘴上不留情。
祁展颜是毒舌，但钟念的功力也不弱。
“蚊香好歹长得好看。”钟念刻意放缓语速，让轻描淡写更具杀伤力，表面有嘲讽，实则内含惋惜，“有些男人呐，没有皇帝的命，却要学皇帝当种马。”
钟念一顿，看见屏幕上的祁展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继续补刀，“而且长得还丑。”
祁展颜：“……”
想和小刺猬绝交。
钟念卸完厚厚的妆，脸蛋白净细腻，连毛孔都找不到。不仅长相显嫩，连皮肤也是逆龄状态。“我去洗脸。”
“去吧。”祁展颜对小刺猬真是说不出的艳羡。
家境不错，人也长得娇俏，皮肤好得每个女人都会嫉妒。
更重要的是，活得特别潇洒。
闺蜜二十多年来，祁展颜从未见过钟念被感情绊住。她真的就是只小刺猬，一旦察觉事情不对，就会蜷缩起来竖起一身刺，论谁都不能靠近。
这种性格导致钟念的朋友圈很小。
但好就好在，是朋友都知道小刺猬的好，愿意为她两肋插刀。
钟念洗完脸出来，祁展颜已经挂断视频通话。
ZY：“赶图纸，再聊。”
祁大设计师，一忙起来连熬三天夜都算是少的。
钟念没有打扰她，顺手戳开了小哥哥的微信。
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小哥哥的微信整体呈现出一股冷调。头像是纯黑色，什么都没有。昵称也是十分简单、简单到乃至有些冷漠的符号：-
一条横杆。
钟念帮他换了个备注，改为：宋尘。
改完备注，打开宋尘的朋友圈。
——【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钟念：“……”
管他的，反正宋尘绝对不可能是弯的。
她坚信。
朋友圈看不到内容，钟念又对着聊天界面发了会儿呆，不知道要怎么打开话题。
呆了五分钟，脑海里“叮咚”一声拉开小灯泡。
Nian：“止痛药多少钱呀？”
Nian：“我转给你。”
信息一发出去，直到晚上八点多才收到回复。
宋尘：“没关系，不用。”
天就是这么聊死的。
钟念对着那五个字两个标点符号又陷入了沉思。她一向不太会找话题聊天，如果是换成是祁展颜，自言自语都能聊上好几页。
钟念愣愣盯着屏幕好一会儿，手机突然一抖。
宋尘：“时间约在下周一行吗？”
宋尘：“我最近有点忙。”
下周一，也就是三天后。
三天后，和小哥哥一起游校园。
钟念按捺不住激动，抱着手机在床上打了几个滚。然后，端坐起来，彻底冷静下来后回复道：
“好。”
可以，够高冷。
免得被看出她在花痴。
-
约定的时间是周一午后。
钟念按时抵达京港大的校门口。香樟树顺着道路两侧排开，遥遥望见远处的大石头上刻着四个书法字：京港大学。
香樟树下，顾斯年靠在电瓶车旁，正在低头按手机。
钟念心下一动，发去一条信息。
Nian：“我到了哦。”
不出几秒，顾斯年抬起头。
几乎在捕捉到钟念身影的一瞬间，他的唇角勾得很撩人。
钟念背着画板小跑向他，缓过气后问道：“等很久了吗？”
“我也是刚到。”
说完，顾斯年把另一个头盔递给她。
钟念没反应过来。
打从记事起，钟千金一直都是坐私家车出门。突然拿到一个机车头盔，不仅陌生，还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戴。
更不知道戴着看起来会不会很丑。
顾斯年已经把头盔戴上，见到钟念还在发呆，开口道：“我来吧。”
说完，拿起钟念手中的头盔，小心翼翼地扣到她的脑袋上。
顾斯年：“好像有点大。”
钟念抬起手，按住在头上轻轻摇晃的头盔。她很清楚不是头盔太大，是自己的脑袋长得比普通人小。
“抬起下巴。”顾斯年说。
钟念乖乖照做。
顾斯年稍稍蹲下腰，帮钟念把调节带扣紧，可即便调到最后一节，也没办法固定住。
脸太小了。
顾斯年直起身子，突然抬起手在她的脸上摆了一下。
钟念：“？”
顾斯年：“你的脸还没有我的手掌大。”
又想说她长得像大一新生吗。
钟念撇撇嘴，心底有些不大高兴。虽然她长得嫩，但心理年龄、行为举止都很成熟，不至于老被认为是小妹妹吧！
顾斯年什么都没说，揉了揉她的脑袋，“上车吧，我带你去兜风。”
一瞬间，钟念嗅到一股很清冽的气味，是他抬手时从衬衫袖口传出来的。闻起来很舒服，很有安全感。
重点是，很干净清爽。
钟念笨拙地坐上电瓶车，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顾斯年：“坐好了吗？”
钟念下意识答道：“好了。”
电瓶车没有动，顾斯年勾头往后看。只见钟念揣紧双手，握拳乖乖放在大腿上。
“第一次坐电瓶车？”顾斯年问。
钟念点点头。
“我教你，坐在别人后座的时候，要这样——”顾斯年拉过钟念的手，搭在自己腰间。
明显能感觉到，钟千金的小爪子紧张得微微发抖。
顾斯年转头看向前方，唇角的笑意更深。
“出发了。”
钟念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风中，噗通、噗通，不停地放大，不停地越跳越快。
还好有风吹过，要不然脸上的燥热就要暴露了。
电瓶车一路朝京港大深处去，直至去到后山，停在一片湖泊前。
“这里是京港大有名的心形湖。”顾斯年先行下车，又转身帮钟念摘下头盔，“如果你想要画画，我想心形湖应该是很不错的选择。”
湖泊很大，被绵绵山麓围绕。
顺着边缘描绘，依稀能够画出一个爱心的形状。
钟念还没见过这么完美的心形湖，“天然湖？”
顾斯年颔首表示肯定，又说：“所以一到晚上，这里都会成为情侣们约会的好地方。”
“这样……”
钟念心想：知道得这么清楚，怕不是以前经常和女生过来约会。
念头刚在脑海里打个转，听到顾斯年说：“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钟念脱口而出，“真的？”
顾斯年：“骗你又没有糖。”
钟念不大高兴，闷声说：“我不是小孩子。”
如果因为她看起来年纪比较小，就把她当妹妹对待……啧，想想就觉得烦。而且，她今年都二十五了，撑死只比他小两三岁好吧！
顾斯年笑笑不答。
他倒不是真的把钟念当小孩，只是钟千金的心思太容易看破。说好听点，像小孩一样单纯。出身在名流圈，能保持这样的单纯实在很不容易。
也是，只有单纯到极致，才会想要逃婚。
两人谁都没再开口。
钟念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坐下来开始画素描。顾斯年守在一旁，全程都在按手机，只时不时抬头看看她。
二十分钟过去，顾斯年突然接到从顾家打来电话。
他起身走远几米后才接听，“喂。”
“二少。”是管家的声音，“太老爷让您今晚回来用餐。”
顾斯年沉默半晌，问道：“我妈出去了吗？”
管家说：“夫人今晚一起用餐。”
一起。
顾斯年紧蹙眉头，心底虽然很不情愿，但语气还是平静如常，“好，我会回去的。”
挂断电话，回到心形湖。
钟念的画作还没完成，正在做最后的修整。
“画好了吗？”
顾斯年凑近一看，虽然只是简单的描绘轮廓，但是寥寥数笔之间，眼前的景致跃然于纸上，看起来比照片还唯美许多。
不得不说，钟千金是真的有艺术天赋。
钟念停笔，把画板展示到他面前。“好看吗？”
顾斯年：“好看。”
钟念很满意，昂起下巴继续修正完善。
不知不觉，又是三十分钟过去。
钟念画完最后一笔，刚想把画板合上，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咕噜”叫出声来。
一旁的顾斯年听得清清楚楚，“饿了？”
钟念有些不好意思，“有点，今天还没吃过东西。”早上起得晚，又和他约好午后见面，睡醒后就直接着出门。
顾斯年叹息，“还说不是小孩子，连按时吃饭都不记得。”
钟念：“……”
有理有据，她竟无言以对。
“走吧。”顾斯年起身。
“去哪儿？”
“找吃的，免得有人说我虐待小孩。”
小孩，又是小孩。
钟念莫名恼火，很想大声告诉他，自己不是小孩。
顾斯年走到电瓶车旁，拿起头盔，又冲她勾勾手指头。
这个动作有魔力。
钟念顿时没了脾气，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红线，一头连着他的指尖，一头连着她的身体。只要小哥哥一勾手，她就会鬼使神差地乖乖走到他身边。
顾斯年帮钟念戴好帽子，唇角挑起一点，语气变得有些吊儿郎当：
“上车，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