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内一地狼藉，两个行李箱在地板上摊开，带来的东西还没有分拣放好，凌乱的搁在每一个角落里。
钟念感到头疼。
在钟家有佣人帮忙收拾行李，在酒店也有服务员。如今要自己搞定两大箱，一时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钟念选择放弃。
罢了，先搁着吧，反正没人来参观。
此时，手机响起“滴滴”的提醒音。
祁展颜一条语音杀进来，“不是说要让我看看你的新公寓吗？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怎么没点动静。”
钟念：“……”
不是不给看，主要是现在一地东西，祁展颜又有强迫症，肯定会看得抓耳挠腮。
钟念摁住语音键，说：“我的东西还没收拾好。”
祁展颜：“谁要看你的东西，我是想——”
这句语音没听完，祁展颜的视频通话神情强势怼了进来。
钟念不得不接，有意把镜头抬高，尽量不要照到地板上的东西。
带着视频环视一周，全程没开口的祁展颜终于发话，“还行，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
“也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钟念说。
原以为会是老破旧，结果房子挺新，看样子不久前才重新装修过，装潢成现下年轻人最追捧的简约北欧风。
可对于祁大设计师而言，整体满意度只有50%。
“这个设计师一看就很业余。”祁展颜笑笑，带着文人相轻式的不屑，“也就拿来糊弄糊弄那些肯出钱住好一点的房子的租客。”
钟念：“你在说我吗？”
祁展颜：“你心里知道就好，不要逼我说出来。”
话虽如此，钟念还是很满意的。
这栋公寓楼虽然没有电梯，但住在三楼也不算高。屋内装潢不错，东西也足够齐全。最最重点的是，她和宋尘的屋子只有一墙之隔。
她住301，宋尘在302。
“话说，你家小哥哥呢？”祁展颜问。
“他回学校了。”
“哦——”祁展颜故意拉了个长音，“现在成了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可别哪天突然和他相看两相厌，吵着要搬走。”
看腻？
不可能。
钟念的声音轻飘飘的，“你放心，那张脸我还能看八十年。”
“是是是。”祁展颜附和着，“要怪就怪顾家的基因太寒颤，生出来的儿子还没一个送外卖的长得好看。”
钟念突然严肃，“他不叫送外卖的，他叫宋尘。”
祁展颜笑了，“你都还没嫁呢，就开始护夫了？”
钟念：“我劝你善良。”
“行，我现在要大发慈悲去加班了。”祁展颜冲镜头挥挥手，“拜拜小刺猬，有空再约。”
视频通话断开。
旋即而来的，是上楼的脚步声。
钟念的大门没关，目光朝外头的一扫，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宋尘！
钟念三两步奔向玄关，正好和他当面撞见。
“宋尘！”她兴奋地喊了声。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顾斯年问着，视线不经意地往屋内抛——遍地杂乱，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看样子，是根本没收拾。
钟念悻悻地回望，尴尬道：“额，还没……”
顾斯年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表面自若如常，“待会儿再收拾吧，我带你去买点东西。”
买东西？
钟念不解，买什么东西？
顾斯年看穿她的疑惑，解释道：“一些日常用品，你应该没有带吧？比如，牙刷，毛巾？”
钟念：“……”
确实没有。
她只带了换洗的衣服，还有一整套护肤品。毕竟之前住在五星级酒店的VIP套房里，根本不用考虑这些琐碎的东西，每天都会有人事先准备好。
不出顾斯年所料，钟千金的生活自理能力为负数。
也是，毕竟是在金雕玉砌里长大的千金小姐，平日里事事都有佣人为之服务，根本不需要自理。
“顺便去吃个晚饭。”顾斯年说，“我请客，就当是为你接风。”
说走就走。
他们住的公寓楼位于偏远的郊区，但由于距离京港大学只有十五分钟的路程，因此周围的设施很齐全，不亚于市中心。
顾斯年带着钟念进了沃尔玛超市，拎起购物篮径直走向生活用品区。
全程小刺猬都只是跟在后面，眼见顾斯年在货架上挑出牙刷牙膏、毛巾浴巾，又开始挑选沐浴露，熟练得犹如家庭主妇。
顾斯年取下一只香氛沐浴露，勾头望向钟念，“你喜欢这个味道吗？”
钟念没答，呆呆凝视他。
这个表情，仿佛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顾斯年：“怎么了？”
钟念摇摇头，接过他手上的沐浴露看起来，说：“我以前从没有自己买过这些东西，不过看你挑得很熟练。”
“是吗。”
顾斯年又说：“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久了，不熟练也变得熟练。”
钟念表示理解。
需要在京港租房，肯定不是本地人。宋尘少说已经在外独立居住有一两年，自然和她这种事事有佣人照顾的小姐不一样。
买完生活用品，打包请人送至公寓楼，顾斯年又带着钟念往西走。
在京港大学外的美食街里，找到一家大排档坐下。
顾斯年知道钟念喜欢吃小龙虾，专门点了三斤麻辣味的。
正要下单，钟念突然发话，“来一打啤酒。”
顾斯年：“你会喝酒？”
钟念十分笃定地点头，“接风嘛，肯定要喝酒。”
实际上，她的酒量是一杯倒。
于是乎，半瓶啤酒下肚之后，钟千金面泛桃红，已经醉了。
还没完全醉倒，尚有几分清醒。
钟念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坐在对面的顾斯年。
怎么办，越看越好看，越看越想嫁。
笑起来好看。
不笑也好看。
总之，随便怎么看都是一个字——俊。
钟念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比他长得俊的男人。
名流圈内，有钱的放荡。有钱又长得稍微能看的，比如曾翀，完全可以称之为□□。还是圈外人好呐，长得帅，性格好，人品也一流。
宋尘。
就是这样完美的人。
钟念盯着他，突然痴痴笑出声，喃喃自语道：“如果顾斯年长得有你这么好看，我肯定不逃婚。”
对面的人一愣。
要不是钟念已经喝醉了神志不清，便会清楚地看见顾斯年脸上复杂的表情。
如果要用一句话总结他的表情——
难道除了美色我一无是处。
-
喝醉的钟念比一般醉酒的人容易照顾。
既不会说醉话，也不会发疯乱跑，甚至还能自己走路，只是必须有人扶着。
顾斯年抱着钟念上楼时，她就安安静静地靠在他的肩上。
像睡着了一样，呼吸平稳。
钟念的小包里有钥匙，但想起那一地狼藉无处下脚，顾斯年还是掏出了自己的钥匙，打开了302的门。
房子是秘书找的。
周五找到的时候还是两间空荡荡的房子，用了一天时间填满家具，以便假装成曾经有人住过的样子。
顾斯年也是第一次进入302，不甚熟练。
他抱着钟念拐进了书房又推出来，拐个角后才找到卧室。好在秘书做事很齐全，枕头被子都是现成的，顾斯年把钟念轻轻放在床上，又掖好被角。
看样子，小刺猬真的睡着了。
钟念紧闭双眼，转动的眼珠表示她正在做梦。
梦里的场景是在一条很长很长的街道，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很陌生。钟念在奔跑，用尽全力朝前的奔跑。
她和宋尘手牵着手，十指相扣。
她清楚地知道，他们是在私奔，所以要跑，跑到天涯海角，跑到钟家、顾家都找不到的地方。
跑着跑着，钟念感到疲惫。
她想停下来，喘口气。可脚步稍停，就听到背后传来犬吠。
钟念错愕地往回看。
她看到了顾斯年。
梦里的顾斯年和她印象中的顾家大少爷长得一模一样。
皮肤黝黑，但一点也不像地主家的傻儿子，反而像土匪，表情凶神恶煞。
顾斯年牵着四五头藏獒。每一头都无比肥壮，随便一扑就能把一个成年男性扑倒。
钟念吓得魂飞魄散，想喊宋尘快走。
可一回头，宋尘不见了。再往后看，顾斯年也不见了，藏獒也不见了。
这条很长很长的街道，只剩下她一个人。
……
早上六点出头，钟念从噩梦中惊醒。
她的额头上全是冷汗，脖颈上的汗珠顺着往下滑到锁骨。
“醒了？”有人问。
钟念应声抬头，看到宋尘站在眼前。
他手里拿着一杯水，颜色像泡过几片柠檬，却又一丝甜甜的味道。“蜂蜜水，可以解酒。”
解酒。
她喝醉了？
四肢传来酸痛的感觉，显然是宿醉的后遗症。
钟念接过他递来的水，耳根因为羞愧开始烧红，“谢谢……”
她抿了口蜂蜜水，喉中的灼热感稍稍褪去几分。
想起来了。
她的确喝醉了，和宋尘一起去吃小龙虾，结果一瓶啤酒都没喝完就醉了。
“我……”钟念很是不好意思，“昨天晚上麻烦你了。”
顾斯年轻笑，“不麻烦，就是睡了一晚沙发，后背有点不舒服。”
钟念呆滞几秒，又看了看身下的床、被子，还有枕头。
全都是浅灰色，明显不是她的床。
301的床品全是米黄色的。
完蛋。
不单喝醉酒要麻烦人家照顾，还霸占了人家的床。
钟念在心中暗骂自己。
靠，明明是一杯倒的酒量，逞强喝什么酒啊！
钟念不敢看小哥哥此时是什么表情，她已经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那……那我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比如说，突然向他告白……？
那画面太美，钟念不敢想象。
站在床边的人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你喝醉后一直很安静。”
钟念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他又说：“你提到了一个名字。”
钟念：“谁？”
“顾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