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念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在梦里喊顾斯年的名字。
而且，还是睡在宋尘的床上，当着宋尘的面，喊顾斯年。
“我……我说他怎么了吗？”钟念试探地问道。
对方思索几秒，说：“没听清，我只听清了‘顾斯年’三个字。”
钟念：“……”
这次真的要完蛋。
如果是说了一大通梦话，顺便提及顾斯年也就罢了。偏偏其他都含糊不清，唯独在‘顾斯年’三个字上字正腔圆。
钟念懊悔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喝酒！
让你喝酒！
现在玩脱了吧！
“一般而言，醉酒后叫出某个人的名字，有两种可能。”顾斯年说。
钟念抬头望他，“哪两种？”
顾斯年伸出一根手指，“一，这个人你这辈子都忘不掉。”
钟念嗤笑。
顾斯年？忘不掉？算了吧，她恨不得把这个人从她的世界里格式化。
顾斯年瞳仁里闪过一抹复杂，“二，你很恨这个人。”
钟念扶额，“也说不上恨啦……”
见都没见过的人，怎么可能恨得起来。
顶多就是讨厌。
“我实话告诉你吧。”钟念深吸一口气，“顾斯年就是那个男的，我爸妈想让我和他结婚。”
顾斯年轻轻“哦”了一声，“猜到了。”稍一顿，又说：“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钟念心头咯噔，心头涌出不详的预感。
“想起来了。”站在床边的人说得轻描淡写，钟念每听一个字，心跳便会加快多一分。“姓顾，是不是京港城里很有名的豪门世家？我记得，之前还上过新闻。”
钟念没答，只觉得心脏已经跳到喉咙口。
千万别，千万别。
她现在是离家出走的穷姑娘人设，宋尘可千万不要因此联想到钟家！
“你爸妈让你和顾家的人结婚？”他的声音里有明显的疑惑。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豪门最讲究门当户对。除非她也是豪门千金，否则根本不可能和另一个豪门的少爷结婚。
“是、是这样的。”钟念突然有些结巴，“我、我爸妈是顾家的佣人。”
顾斯年挑眉，“哦？”
还能这样扯？
“我爸妈一心想让我傍上有钱人，飞上枝头变凤凰。你懂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钟念的逻辑链突然变得顺滑，撒谎撒得脸不红心不跳，还挺真。
要不是顾斯年知道她的底细，恐怕也要被骗到。
顾斯年：“所以你选择逃走？”
钟念点点头，顺便在脑海里又理了一遍思路，感觉自己简直聪明绝顶。
现在她在小哥哥心目中肯定是一个：不贪恋富贵荣华、一心追求自由、敢于与虚荣对抗的独立自强有思想的姑娘。
不错，很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我得回去了。”钟念一口灌下蜂蜜水，掀被起床，“昨晚上实在是太麻烦你了。”
顾斯年轻笑，“没事。”
有故事听，不亏。
送钟念出门，道了声再见。
顾斯年反手关上门，耳旁回响起钟千金那套荒唐的说辞，再也忍不住笑出声。
爸妈是顾家的佣人？飞上枝头变凤凰？
她不去写小说真的是屈才了。
顾斯年不得不佩服她的脑回路。
明明上一秒在穿帮的边缘疯狂试探，下一秒就能用听起来很荒唐却又有几分可信的故事圆回去。
有趣，太有趣了。
昨晚钟念喝醉睡着后，顾斯年去打热水帮她擦脸。
钟念睡得很死，眼珠子转个不停，看样子是在做什么惊险刺激的梦。
顾斯年正在拧毛巾，突然听到钟念喊道：
“宋尘快走，顾斯年来了！”
一时间，他竟有些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宋尘是他，顾斯年也是他。
而钟念惦记的是他，害怕的也是他。
可钟念不知道。
神游间，手机铃声响起。
顾斯年的思绪被强行拉回，接听电话，“喂。”
“顾总。”秘书机器人般僵直的声音响起，“您的航班将在一个小时后起飞，司机五分钟后会抵达公寓。”
顾斯年抬手揉揉眉骨，“嗯，新城分部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是的，就等您过去了。”
挂断电话，顾斯年拎起挂在玄关衣架上的外套，转身出了门。
一走，便是大半个月。
-
十一月底，京港的气温骤降。
今年的第一场雪还没到来，但路上的行人明显比往日要少许多，寥寥几个也全都已经穿上了厚厚的毛衣裹上围巾。
时代广场二层的TheTiffanyBlueBoxCafé，蒂芙尼蓝遍布眼前。
独一桌靠近落地窗的卡座里，钟念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的风景，眺望海口缓缓驶来的豪华邮轮，心不在焉。
“所以，你已经有半个月没见到宋尘了？”坐在对面的祁展颜问道。
钟念托腮，敷衍地“嗯”了声，沉默些许后又说：“他跟着教授去外地搞研究了，可能要十二月中旬才回来。”
祁展颜笑笑，“学霸果然不一样。”
“是啊。”
半个月以来，宋尘连回她信息都是选在半夜三四点。
一共就三条。
第一条，告诉她自己在外地实习。
第二条，说研究项目很忙，可能要快圣诞节才能回京港。
第三条，晚安。
钟念见宋尘这么忙，也不好意思老是给他发信息。
他们的最后一次联系还是在五天之前，感觉像断了联系，钟念心里很不踏实，做什么都没动力，只觉得烦躁。
好在这段时间钟家一直很安静。
除去纪庭清几个问候的电话之外，什么都没发生。没有让她回家相亲，也没有逼问她搬出皇后酒店之后住在哪里。
安静得很莫名。
但这种莫名很快就得到了解释。
祁展颜没由来地突然说：“我见过顾斯年了。”
钟念错愕地回头看着她，满脸都写着‘你什么时候见到他的？我怎么不知道？’。
“上周我不是去新城找甲方爸爸聊人生吗。”祁展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热红茶，“刚好撞见顾斯年在同一家咖啡厅谈生意。”
钟念眯起眼睛，心中疑惑的迷雾顿时消退。
原来二少跑到新城出差了，难怪钟家没有来祸祸她。
祁展颜睇向钟念，“我实话实说啊，你可不要生气。我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顾斯年的长相绝对你的菜。”
“什么菜？”钟念冷冷一笑，语气鄙夷，“农家一碗香？”
祁展颜：“……”
嘴巴别这么毒好吗。
“我承认顾斯邈相貌的确一般，但顾斯年和他哥长得完全不一样。”
祁展颜只要一闭上眼，眼前还能浮现出那个男人。
一双噙笑的桃花眼，戴着金丝绕边的眼镜，唇角微微勾起，看向你的眼神总带着几分玩味。即便不开口，也能幻听到有一把勾人的嗓音在说：
我对你很感兴趣。
“他不是农家一碗香，他是……”祁展颜一时找不到适合的形容，视线在桌上绕了一圈，落在钟念手旁的空碗上。
祁展颜举起空碗，“舒芙蕾。”
明明十分难搞，却让人无法抗拒。
是钟念的最爱。
自从知道祁展颜和曾翀交往过之后，钟念就很难相信她的品味了。
尤其是现在，祁展颜居然用她最喜欢甜品来形容顾斯年？！
鬼才信她说的是实话。
“抱歉，我来晚了。”一声道歉打断了钟念即将脱口而出的吐槽。
小神婆姗姗来迟，矮身坐在特地为她空出的位置上，“你们在聊什么？”
“迟了半小时，你家司机不认识路吗？”祁展颜摁了下手机，看了眼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的时间，还有几条微信未读消息。
未读消息来自：【白马会所富婆交流群】
小神婆戳开手机，“我已经在群里说我堵车了。”
但群内的另外两人的手机都搁在桌上，明显谁都没有看微信。
自从上回小神婆帮钟念搞到京港大的讲座门票之后，她便被钟千金拉进了闺蜜圈里。这半个月来，上流圈的大小宴会，但凡有钟千金的倩影，身侧定然还会有个李梨。
祁展颜向小神婆抛了个媚眼，问道：“小神婆，有没有带塔罗？”
“带了。”小神婆看看正在奸笑的祁展颜，又看看一脸‘无所谓’的钟念，“想干嘛？”
祁展颜冲钟念努嘴，“帮她看一看，将来会不会和二少结婚。”
钟念翻了个白眼，“有意思吗？”
“有，可有意思了。”祁展颜说着，用手在空中比了个手势，“我赌八成，你会。”
钟念：“……”
她敢说百分之百不会。
小神婆从小包里掏出一叠塔罗牌，熟练地开始洗牌。
洗到一半，钟念突然说：“要看一起看，你帮展颜看看，她和曾翀的结果如何。”
祁展颜狠狠地瞪了钟念一眼。
钟念回以一笑。
来啊，互相伤害啊。
洗完牌，小神婆先是递给钟念，“随便取出一叠，抽最底下那一张。”
钟念按照她说的抽出一张牌，随后祁展颜也重复动作抽了一张。
“一起翻开？”
“好。”
“一。”
“二。”
“三。”
闺蜜俩同时翻开塔罗牌。
钟念抽到的是恋人，祁展颜抽到的是恶魔，都是正位。
一看到牌面，祁展颜立即把牌甩在桌面上，不以为然地说：“我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反观钟念的牌，明显和她相反。
钟念看着手上的恋人牌，微微蹙起眉头。
恋人？
她和顾斯年？
小神婆看了一眼钟念的牌，说：“你已经遇到真命天子了。”
钟念一听，来了兴致，“是指宋尘吗？”
小神婆摇头。
“是指顾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