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年轻时,外在因素——包括所遇到的人、事情和机会——对他的生活信念和生活道路会发生较大的影响。但是,在达到一定年龄以后,外在因素的影响就会大大减弱。那时候,如果他已经形成自己的生活信念,外在因素就很难再使之改变,如果仍未形成,外在因素也就很难再使之形成了。
真实不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地方,而是我们对这个世界的一种态度,是我们终于为自己找到的一种生活信念和准则。
人生中的大问题都是没有答案的。但是,一个人唯有思考这些大问题,才能真正拥有自己的生活信念和生活准则,从而对生活中的小问题做出正确的判断。
航海者根据天上的星座来辨别和确定航向。他永远不会知道那些星座的成分和构造,可是,如果他不知道它们的存在,就会迷失方向,不能解决具体的航行任务。
一个人内心有了成熟的信念和明确的方向,对于外界的一切就能够迅速做出恰当的反应,如同有一种本能在起作用。
一个人拥有自己明确的、坚定的价值观,这是一个基本要求。当然,这需要阅历和思考,并且始终是一个动态的过程。然而,你终究会发现,价值观完全不是抽象的东西,当你从自己所追求和珍惜的价值中获得巨大的幸福感之时,你就知道你是对的,因而不会觉得坚持是难事。
价值观的力量不可小看。说到底,人在世上活的就是一个价值观。对于个人来说,价值观决定了人生的境界。对于国家来说,价值观决定了文明的程度。人与人之间,国与国之间,利益的冲突只导致暂时的争斗,价值观的相悖才造成长久的鸿沟。
所以,在价值观的问题上,一个人必须认真思考,自己做主。
孔子说:“三十而立。”我对此话的理解是:一个人在进入中年的时候,应该确立起生活的基本信念了。所谓生活信念,第一是做人的原则,第二是做事的方向。也就是说,应该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要做怎样的人,想做怎样的事了。
当然,“三十”不是一个硬指标。但是,“立”与不“立”是硬道理,无人能够回避。一个人有了“立”,才真正成了自己人生的主人。那些永远不“立”之人诚然也在生活,不过,对于他们的生活,可用一个现成的词形容,叫做“混”。这样的人不该再学孔子的口气说“三十而立”,最好改说“三十而混”。
他们到了四十岁,于是学着孔夫子的口吻谈论起“不惑”之年来。可是,他们连惑也不曾有过,又如何能不惑呢?
一颗觉醒的灵魂,它的觉醒的鲜明征兆是对虚假的生活突然有了敏锐的觉察和强烈的排斥。
凡活着的人,谁也摆脱不了人生这个大梦。即使看破人生,皈依佛门,那灭绝苦乐的涅槃境界仍是一个梦。不过,能够明白这一点,不以觉者自居,也就算得上是觉者了。
佛招弟子,应试者有三人,一个太监,一个嫖客,一个疯子。
佛首先考问太监:“诸色皆空,你知道么?”
太监跪答:“知道。学生从不近女色。”
佛一摆手:“不近诸色,怎知色空?”
佛又考问嫖客:“悟者不迷,你知道么?”
嫖客嬉皮笑脸答:“知道,学生享尽天下女色,可对哪个婊子都不迷恋。”
佛一皱眉:“没有迷恋,哪来觉悟?”
最后轮到疯子了。佛微睁慧眼,并不发问,只是慈祥地看着他。
疯子捶胸顿足,凄声哭喊:“我爱!我爱!”
佛双手合十:“善哉,善哉。”
佛收留疯子做弟子,开启他的佛性,终于使他成了正果。
佛教强调色空不二,我的理解是:知道空即是色,就可以彻悟于空而仍能自娱;知道色即是空,就可以纵情于色而仍能自拔。
习惯的定义:人被环境同化,与环境生长在一起,成为环境的一部分。所谓环境,包括你所熟悉的地方、人、事业。在此状态下,生命之流失去落差,渐趋平缓,终成死水一潭。
那么,为了自救,告别你所熟悉的环境吧,到陌生的地方去,和陌生的人来往,从事陌生的事业。
人一生中应当有意识地变换环境。能否从零开始,重新开创一种生活,这是测量一个人心灵是否年轻的可靠尺度。
有时候,专长=习惯=惰性。
习惯的力量是巨大的。一个人对任何做惯了的事情都可能入迷,哪怕这事情本身既乏味又没有意义。因此,应该经常有意识地跳出来,审视一下自己所做的事情,想一想它们是否真有某种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