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御史大人终究还是没能活下来,他安静的躺在那座独门小院里。
酸仙楼里酒宴仍没有散去。
“不是我们不去查密室杀人案,而是接到了都统大人的命令,所有锦衣卫在接下来的日子全力搜寻一物。”
张玉春慢慢将酒杯放下,与碗筷正好成为一条线,整整齐齐,然后对蒙志说道。
“我只是辅助查案的,如果每天都有一份西湖醋鱼……唔,还有让李安能帮我做饭,我可以随时帮忙。”
黄采衣将桌子上最后块鱼放进自己嘴里,咀嚼完后,有些意犹尽的说道。
有些什么事能让那位高高在上的千岁大人放弃查案,反而要去找什么东西,那个东西很重要,重要到连宗亲被人谋害,都可以放在一边吗?
蒙志右手扶着酒杯,左手大拇指按在上面,转了一圈又一圈,眉头紧锁着。
陈府尹有些不胜酒力,脸色有些微红,面向蒙志说道:
“大人,那个李安是何许人,很轻松的就破解了密室,想来是有些本事的,是否可以将其借给在下?”
他。不知为什么,明明只是马房里的一个小人,父亲对他确是很看重,没有谁能使唤得了他。在搬离马房后,更是像蒙府的一个外客,居于蒙府,却又独立于蒙府,少人与交流,有些时候一直宅在房间,整那个木人桩,要不就在马房后面的小树林,也不知在折腾些什么。
蒙志环顾四遭后,右手拿起酒杯,放到嘴边,忽然又悄然放下,那是一个在蒙家,却又仿若不在蒙家之人啊。
“让他去,这样我也来。”
听到说起李安,黄采衣手上的筷子伸了伸,不知落下何处只好放在那个空了的鱼盘里,随意抹了抹汤汁,随后马上急切的说道。
咦
他们有故事?
蒙志眼神里泛出一些古怪的神情。
……
……
……
都城里最挣钱的,有二门生意,一门是青楼,还有一门就是堵坊。
这二门生意里,最有名的就是南城的勾星赌坊。
然。
今日的勾星堵坊,却成为了一片废墟,被砸烂的赌具扔的满街都是,平日里代表银钱的筹码被浸泡在污臭的雨水里,没有人敢去拣。道路旁,有女眷孩子围着十几名被打断腿的堵坊管事护卫哭喊不停,却没有一个人敢用言语去咒骂那些该死的行凶者,甚至连怨恨的表情都不敢有。
四十几名身穿绯袍,绣着金丝纹路的锦衣人,冷漠的站在四周,他们维持秩序同时也是向都城城所有人宣告,他们存在。
张玉春从下属手中接过一方青色手帕,擦掉嘴角的鲜血,脸上没有任何得意骄傲神情,反而显得有些焦虑不安。
因为接到的命令是不管任何府氐,不管任何地方,必须严重严搜,但也没有告知是什么物体,只是让丘朝阳,这位大内侍卫的副统领一路随行。
这相当于是锦衣卫与大内侍卫联合执法。在都城里,再也没有比这两个执行机构联合起来,更为恐怖执法者了吧。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事物,在这个堵坊,遇到了些许抵抗,说库房里只有藏银,没有其他之后,那位赵千岁的义子丘统领,却直接大开杀戒。
如果在那些世家,抵抗也许会更加强烈,那时又该如何?
如果还是动杀戒,恐怕整个都城都会乱起来吧。
他将擦拭完的手帕,沿着对角线叠得整齐,然后放下,转头向那位丘统领看去。
他不知道的是,同样的故事相似的画面,今日在都城各片坊市之中不停发生。东城里那座最为闻名的青楼,在同一时间,被同样的人砸烂。还有各个地方,无论是民舍,还是坊市,都被这些身穿绯袍,绣着金边的锦衣人挨家闯入,不由分说,全线搜查,稍有抵抗,便是打砸。
凉瑟的秋雨在淅淅沥沥的下着,而且有渐大的征兆,今日的都城,锦衣卫全部涌现在街头,对所有的地方,进行着地毯式的搜刮。
这在都城里,是从未有过的事,哪怕是那些犯了谋逆罪,十恶不赫的人,也没有过如此规模的搜寻。
这是一件什么东西,却让高高在上的赵千岁变得如此疯狂。
此时的赵桧,赵千岁浑身打着冷凛,脸色乌青,整个身体倦缩在那张九龙之椅上。
斗大的汗珠顺着他的前额,滚落在九龙椅上,然后顺势滴落,在台阶上发出“啪啪”地声响,溅起一些水花。
他的衣服早己湿襟,嘴里发痛苦的哀嚎声。
“三天,你只有三天时间,过了三天,那物就有可能再也找不到了,它会与人彻底融合。”
“三天,只有三天!否则,我们的交易立刻结束!”
他的灵魂深处,不断传来阵阵怒吼。
吼叫声,撕裂着他的灵魂,伤着他心肺。
他的心脏鼓动着,比正常人快了不知道多少倍,拉扯着他全身的血管,不停地鼓动,像要冲破皮肤,来到世间。
这道声音,就是这颗心脏所发出来的。
他的心脏早己被大秦先皇为求长生,从北地带回来的那件神秘之物替换。
这件神秘之物,改变他的身体,切掉的物事重新长了出来,他又重新变回了男人。
然,不知什么原因,就在前日,这件物体发疯般的燥动起来,撕裂着他的灵魂。
他不知道的是,天下第一楼附近地下的血池此时也如黄河般的咆哮。那些血水,就像是波涛般汹涌,一浪高过一浪。朵朵浪花在血池上方凝聚成一头牛的模样。
血浪卷起池里的枯骨,堆沏在血池角落的一侧。
枯骨多为牛形,但也有也具人形。
其中一具人形枯骨,在血浪翻涌过来时,仿若在喃喃自语。依稀可以听到,是“母亲”二个字的声音。
这具枯骨,骨头上泛着血红色的光芒。在那些血浪翻涌而来的时候,仿若有些血液进入到了这具枯骨里面。
那些咆哮的牛形血浪,仿若一头发情的耕牛,脾气爆燥地不停在血池里冲击,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具枯骨的变化。
血池的周遭变得越发干燥起来。
那具枯骨在吸收到足够多的血液之后,枯骨之上的血色光芒陡然消失不见,仔细看去,上面有一丝丝黑色的肉慢慢滋生。
一声大喝:
“母亲”
在这声大喝之后,那具枯骨陡然在血池里坐了起来。
血池不再咆哮,血池里的血凝聚着一颗巨大的牛头,静静地凝视着这具枯骨。
巨大的牛头双眸里尽不可思议的神情。
“你是谁?”
枯骨从血池里站了起来。
或许,现在应该不能称之为枯骨,枯骨上面己经布满了血肉,黑色的血肉。这具有着黑色血肉的身体之上布满了一道道暗红色的纹路。
面相也很清晰,依稀可以看到,正是那老妇的儿子——唐细平。
站直身体的唐细不,仍需要抬头仰视,才能看清那巨大的牛头。
他的心里没有震憾,更没有丁点害怕。
这有些不正常,但他就是没有感受到任何惧意,好像这牛头本应该就在这里,虽然记忆里,从未有过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叫唐细平,但我为什么在这里。”
“你为什么在这里,你早己死了,你的血肉己经化成了这血池的一部分。”
唐细平虽然看不出这牛头有什么表情,就是感觉这牛头好似在笑,有些轻蔑,有些潮讽。
于是,他说道:
“我就是在这里。”
话语很硬气,也很霸气,就像是,我在这,你又能怎样。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但他的心就告诉他应该这样说。
牛头知道他很弱,之前他身上的气血,还不及一头寻常耕牛的五分之一。但今日的他,虽然气血有些增加,但他应该还是那个普通的村民,但他的话却很霸气,有了一丝魔的味道。
是,它是魔,是魔界流落在外地的魔,是争夺魔界之皇失败后,被人围杀得几乎魂飞魄散,寄居在魔心镜己十万年的魔。
它魔界牛魔王。
那是多么遥远的事啊,十万年了,己经沉睡十万年了啊。
直至在这里那日与人交易,修建了这座血池,不断吞噬牛血后,方才有了几分神智。
但这里,这片大陆,他受伤坠地之时,他看过,没有任何魔气。
可今日,为何在这具身体上,感受到了,那魔的味道。
直视着唐细平,那身上的暗红色的纹路,正是魔纹。
魔纹不是能修炼出来的,而是天生的,魔纹的数量正代表修魔的天赋,这全身魔纹,意味这是一个天生的魔修,也许是一个天生的魔。
虽不知如何产生,但这就是魔。
“你可愿意修我魔道?”
唐细平看着牛头,久久不语,他的心中,此时想的却是家里的母亲现在怎么样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说话!”
巨大牛头,对着低头沉思的唐细平陡然咆哮道。
随着这声咆哮,血池里的血水,又开始汹涌翻滚起来。
翻滚的血水不停地冲刷着唐细平的身躯,那些暗红色的魔纹发出阵阵血光,照耀着血池的周遭,使得这地底的血池,陡然变得犹如白昼。
在血池中的唐细平,悸然不动,没有因为这声咆哮,也没有因为这冲刷身体的血水而感到害怕,只是表情里好似有些厌恶。
于是,他慢慢地走了起来,向着血池的岸边走去。
牛头的神情变得更加狼狞,血水翻滚着向唐细平卷了过去。
“今天你必须做我的徒弟,不做也不行。”
牛头使命的吼叫道。
唐细平没有回话,面对卷来的血水,步伐却一点也没有慌乱,始终如一的向岸边走去。表情很是厌恶。
巨大的牛头猛然张开嘴,嘴里的血水陡然凝聚成箭,化为一道箭光直接射向了唐细平。
这道箭光临身,唐细平慢慢的倒了下去,在倒下去时候,仿佛听到牛头在嚷嚷自语。
接受我的传承吧,天生的魔。